二月的暖阳，透过厚重的云层倾洒在布满泥泞雪迹的街道上。空气中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倒是风中那十足的寒意在不时地提醒人们，早春还未到来。
    我拉了拉围脖捂住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口鼻，不耐烦的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了！扫视了一圈，同学们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聚在初中校门口聊着云云，虽然言语间不乏打闹嬉笑的，不过话题多半还是在抱怨程雨晴迟到的事情，只有刘丹双优哉游哉的抽着烟，时不时的打探打探我这几年是不是还像高中过的那样血腥暴力，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怎么可能！咱好歹也是个党员了，怎么还能做那些破坏人民内部团结、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
    刘丹双看着我，虽然哦了一声，但是总觉得他面部呈现的表情像是看一只改不了吃屎的野狗！我也没有理会，便将视线转向了别处，看着道路两边堆积起来瑞雪，忽然想起不久前还银装素裹，漫天一色的北京城……
    北京的冬天，总能莫名的给人几分伤感。
    过了许久，迟到的程雨晴才露面，我们这群人也才缓缓的向车站走去。见我望天发呆，刘丹双用胳膊肘触了触我，道：“怎么？萧大作家又在伤春感夏悲秋哭冬了？”
    我瞥了刘丹双一眼，调侃道：“那也赶不上刘大导演您啊，就爱弄点爱情动作片，口味清淡还看不上眼不是？”
    “我那是艺术啊！你懂什么！你不知道人体是多么的完美，你说就单说那曲线！多么的动人，多么的撩人！还有那皮肤……”听着刘丹双近乎神侃的聊着他的审美观、艺术观，不得不感叹为什么别人说他看岛国动作片都能给出奥斯卡小金人获奖影片的点评来，而且说的还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分别从情节、动作、演员阵容和群众反映等几个方面足足列出了十余条值得观看的理由，最重要的一点，它是一部很有意义的教育题材影片！起码是关于性方面的最基本的普及材料，画面清晰易懂，还没有学历限制……
    倘若刘丹双只把岛国动作片停留在表面上，便也不是他了，在他眼里此类片也是一部人类伟大的创造史、进化史，不过纯属理论基础，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有些问题，他倒是学以致用，灵活运用了高中时代政治老师教导我们要理论联系实际，举一反三进行讲解，用他的话说就是“毕竟有些玩法还是要根据自己的尺寸大小而定的！”
    我听着刘丹双滔滔不绝的大发言论，怎么专业怎么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资深评论员，说得满大街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到最后还反问我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
    我白了他一眼，跟着大部队上了车，不再理会他。到了饭店，提前来定包间的刘子皓等五六个男生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待我们进了包房坐定，刘丹双看着我嘿嘿的笑了笑，之后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这次倒是没有谈什么他伟大的人类艺术，反而一本正经的聊起了初中的事情，我苦笑，这都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看着桌上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不知怎的总觉得这顿饭提不起一丝食欲。众人倒是正吃到在兴头上，于是最爱热闹的刘丹双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首先成为俎上鱼肉的便是这次的组织者也是让我们这十几口子在寒风中喝西北风的罪魁祸首，程雨晴。程雨晴倒是很坦然的拍着胸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是与初中时那个胆小、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她有了不少的变化。
    可是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程雨晴还是被刘丹双逼得有些发窘，万般不情愿的拖着步子走到人前，我蜷着腿，看着程雨晴和一个男生在所有人的起哄下别别扭扭的亲完，在吵闹哄笑声中，我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消失了，五年了啊，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年了。
    这五年里，初中的同学们有人成了老板，有人下海经商，有人出国留学，有人上班挣钱，还有人准备着自己的终身大事……看着包间里的十三四个人，小四十个人的班，如今聚会却连一半都没见到，再过五年，我还能见到你们吗？
    我喝了口酒，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脑子里开始寻找初中那支离破碎的记忆。有时候不得不觉得自己很滑稽，明明高中的时候死活也忘不了的事情，可如今却是死活也想不起来了！
    看着程雨晴红着脸在桌子上转着瓷勺，忽然身旁有人递过来了一支烟，我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话音刚落，顾西楼喝酒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眼里似乎充满了无奈，但还是笑着说道：“我开车先和刘子皓定包房的。”他说完，便点上一支烟，又补了一句：“倒是你，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我没有接话，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烟，看着顾西楼自然的吸着烟，我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不是最讨厌烟味的，怎么也抽上了？”
    “啊……无聊的时候，好歹有事做。”顾西楼懒懒的笑了笑，我看着他微眯的眼，心里隐隐的有一种失落，当年那双明亮如溪水般的眼，如今却仿佛是深渊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我伸手拿过桌上的打火机，将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烟头很快变得明亮起来，再吸进去之后身体不再有以前那种放松感，反倒是呛得要命，我皱了皱眉，道：“你烟什么牌子的？”
    “啊！”顾西楼见我被烟呛的眼睛通红，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拿过了包纸巾，道：“你不是以前挺能抽的吗？”
    看着手里的烟，忽然回想起了很多事情，无奈的傻笑道：“我忘了，上高三之后就戒了。”
    顾西楼哦了一声，看着我道：“怎么给戒了？”
    “谁知道，估计是觉得没什么可以烦心的了吧。”我又试着抽了一小口，这次身体才慢慢的适应。
    顾西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静静的抽烟，我转过了视线，不想让那已经沉在心底与血肉同化的情感再有任何的波动，我深深的吸了口烟，虽然身体还是无法适应，但是尼古丁带来的短暂快感，在这时对我还是很受用的。
     差不多过了一杯酒的功夫，轮到了我做鱼肉。我看着出题的刘子皓，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很奇怪的感情，要说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厌烦到也说不上，要说对他有几分好感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不得了，可是为什么见到他我还是很高兴？
     我笑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刘子皓起身，边眯眼边将手里的烟捻灭，见我笑，刘子皓也笑了，指着一旁很没有存在感的边小梦道：“你丫舌吻她吧！”
     刘子皓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程雨晴看着边小梦不知所措的低着头，又看了看我，一瞬间似又变回了原本胆小懦弱的她，有些胆怯道：“你给萧然换一个吧……”
     刘子皓没有理会程雨晴，只是看着我，咧着嘴恶心的笑道：“玩不起，就别他妈在这里装！从一进门你丫就装深沉，高中砍人的劲头哪去了？”
     我挑了下眉，看着刘子皓不自然的退了一步，我笑了，看来我高中那些叱咤风云的事迹，刘子皓也有所耳闻啊！我放下蜷着的腿，我缓缓起身，将手里的烟捻灭，看着边小梦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苦笑，难堪的是我不是你好不好！我刚想走过去，却不料一旁的顾西楼死死的拉住了我，看着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指着边小梦道：“她可是暗恋了你三年啊，至今为止还对你念念不忘，要不然怎么可能就为了一顿饭从上海飞到这里？你可想好了！”
     顾西楼说完，边小梦猛地站了起来，红着脸抹着泪跑出了包房，果然，女孩子的脸皮儿薄得一戳就破。
     看着几个女生也一同追了出去，仔细想想好像以前的确听谁说过，不过既然她当时不打算说，我也没必要去留意，所以久而久之我就忘到脑后了。
     我看着顾西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西楼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大哥！你是屏蔽多少信息啊！我和她是大学同学！”
     我哦了一声，复又坐回了位子上，听着刘子皓依旧不依不饶说道：“呦！上了大学你丫怎么怂了？我操，不就是亲个嘴儿吗？又不是让你操她，有他妈什么的啊！”
     我皱着眉，一时间高二落下的老毛病又在作祟，脑袋顿时疼痛得要命，虽然很想过去和刘子皓干一架，但是这样的话又和高中那个顽主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桌子上的牛二，一把抓过，咬开瓶盖，想喝白开水一样一口气全喝了下去，火辣辣的液体不断的刺激着喉咙，食道，最后到胃里就像是烧起了一团烈火，火烧火燎的难受，但是瞬间头痛倒是减轻了不少。
     “丫疯了吧！”刘子皓站在椅子后面，目瞪口呆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而我依然蜷在椅子里笑了起来，看着刘子皓，又点了根烟，道：“我他妈现在就是怂了，拿刀满街跑的日子，如今来不了了，毕竟咱也是成年人了，但是用这玩意把你丫送进医院……”说完，我把手里的酒瓶丢了过去，擦着刘子皓的头顶，砸到了对面的墙上，听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惶恐的看着我们，我冷笑的看着变了脸色的刘子皓，眉毛挑衅的向上挑起。
     气氛有些窘迫，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紧张了起来，一个是以前的混子头，一个是现在的混子头，不用想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动手是肯定的。
     突然，我觉得自己被人抄了起来，我满脸的怒气的看着顾西楼，刚想甩开他的手却不料自胃口瞬间涌上一股火流，不由得干呕一声，看着顾西楼铁青的脸，我强忍着把心中那股怒气压下来，喃喃道：“没……你丫什么事！”
     “操！你他妈找死啊！”骂完顾西楼便拉着我走到门口，刚一开门便看见边小梦揉着哭红的眼惊讶的看着我们，我从他怀里挣脱开，我伸手拉过边小梦，心想当年边小梦虽然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是全班人几乎都看在了眼里，甚至老师也对这件事略知一二，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说了，就连顾西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我看着边小梦，开始打量了起来，身材娇小可爱，长得也堪称尤物，相比之下反倒是我配不上人家了。
     我笑了笑，一字一字顿道：“高富帅这三个字里我萧然顶多占个高字，好在我这张脸也没被人当怪物看过，也算得上半个帅字，所以如果不嫌弃跟我吃糠喝粥的话，做我女朋友吧……”
     听我说完边小梦一愣，直到她身边的女生推了推她，边小梦才红着脸高兴的点了点头，我低下头吻了边小梦，一是为了刚刚的真心话大冒险，二也是为了逼自己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贴近边小梦的瞬间一股女人特有的香味飘进我的鼻腔，一时间让我有些恍惚，看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我恋恋不舍的摸着她的唇笑道：“惊讶个什么劲啊，女人总是像猫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我话刚说完，顾西楼就不耐烦的拉着我走向了卫生间，我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金纺香，思绪不禁由刚刚的那个吻，回到了过去。
     我记得以前自己曾半开玩笑的取笑过他身上的味道，而顾西楼只是一笑了之。直到上了大学之后，我前女友一直说很喜欢我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说感觉很真实，觉得那样会让她很安全。于这点而言，我至今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雕牌洗衣粉的味道会让人有安全的感觉？
     我低着头，感觉腿脚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发飘，虽然自己极力的想配合他的步子，却不料脚一发软，还是绊倒在地上。顾西楼拉起我，生气的说道：“你啊！和那种傻逼斗什么气啊！把自己弄成这样……也瘦了好多，这些年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顾西楼不满的揽过我的腰，把我架起来，我没有说话，只是依旧随着他的步子走向厕所，但感觉这次他是在配合我的步伐。
    到了厕所，我也忍到了极限，趴在马桶上让胃里翻山蹈海的液体滚滚而出，顾西楼倚着门抽出一张纸巾，让我擦了擦嘴，见我呼吸稍稍平稳些，他问道：“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哪有那么严重……就是嗓子难受得要命……”说完，我又吐了口口腔里的秽物，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呼吸，看着顾西楼俊朗的眉皱出了山形，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勉强笑了笑道：“真没事，我高中喝得比这次还厉害呢！这点酒不算什么……不用！我能起来！”我甩开他的手，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待站稳了，我看着镜子里带着黑框眼镜狼狈不堪的自己，总感觉像是看到了那一年沉浸在烟酒女色，颓废不堪的流氓头子萧然。
     “是……高二的时候吗？”
    “呵呵，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住啊！”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镜子里的人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咧嘴笑了笑。
    今儿他妈出门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