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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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天上说:“这一秒我将满足你的任何心愿。”
恐怕大多数人都不能拿捏准确,这珍贵的一秒究竟是哪一秒。一次呼吸,一个脚步,一眨眼睛便就错过了,偶尔之间梦想成真的人,也未必就会欣喜若狂——比如可纶。
在“神之居”游玩的那一秒钟,她转了个荒谬的念头,想要看看法老王的模样,于是神就突然的为她实现了愿望——将她送到了埃及!比灰姑娘的奇遇还要遥远,比耶稣基督的诞生还要古老,这是供法老驱策万千奴隶的土地,只可供人神往,一旦要亲身体验,才会知道绝对不是想象中的一般美妙。
神意未可知,变幻于莫测之间——现在,我是相信有神存在了。可纶对自己这样说,同时轻轻叹了口气,此时她正倚着王家游船的船舷,船体随水波轻晃,舱底那些划桨的奴隶此刻已被禁止发出声音,以免吵闹了法老王的休息。有风从河面掠过,携来潮湿的木叶芬芳,月光没有遮挡,落在船的尾部,将那雕刻成纸草花样的船尾照得一清二楚。远处的天幕则是纯粹的深蓝,闪烁着无数星星,没有一点点灯光污染过的痕迹。不知道神在哪一朵云彩上操纵着我的命运呢?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可纶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少年王德卡。“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法老。”她说。
“你——在做什么?”法老盯着可纶问道,他的眼睛就像阳光下的湖水一样闪闪发亮。
“胡思乱想而已。”可纶回答,同时退了一步,把自己隐在船帆的阴影里,她不想让法老看见自己烧红的脸蛋,被法老这样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想不脸红都很难,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直视着一个女孩子是很不礼貌的吗?——哦,他当然不知道。
好在他终于调转了目光,向河岸望去,可纶暗自松了一口气,眼光也关注起沿岸那些淹没在水中的农田,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沉默与刚才的宁静是截然不同的,可纶的心悬了起来,警惕着,犹豫着,揣摩着,法老的存在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天知道这是为什么。
“看着这样的景色,很容易就会想起烦恼的事。”过得半晌,法老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可纶,你想起了什么?”
你的口气活象是情感热线的主持人,可纶很不恭敬的想着,反问道:“你想起了什么烦恼呢?德卡?”
“我没什么可烦恼的,”少年王回答,“只有当事情在掌握之外时,你才会有烦恼。”
“你可别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可纶忍不住反驳道,“即使众人皆在你的掌握之间,然而人心的变化,一瞬之间而已,此刻你以为尽在掌握的东西,下一刻就在你意料之外了。”
“只要足够了解你所要掌握的,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天生造就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看清了他的本质,就算他有诸多变化,在我来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真以为你有这个能力,走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每一个人?哈哈,我只要了解那些对我而言重要的人,好在这样的人埃及并不多。”
“是敌人还是亲人呢?”可纶顺口问道,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简直就是在打探法老的隐私,太无耻了。
所以德卡并没有回答,对着可纶高深莫测的笑,这样的笑容,是会让他的敌人害怕的。
“你有很多亲人吗?”他问。
可纶一点头,“我家是旺族,”她回答,“我是说人丁兴旺,有很多带血缘关系的亲眷。和我血缘最近的,除了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姐姐。”
“和你最亲近的人,是你的姐姐吧?”
“曾经是的………”可纶低声说道,与其说是回答,毋宁说是自语。她极轻微的摇头,沉思片刻,仿佛心里也在衡量着到底怎样才算是最亲近,之后她才望住埃及王,很决绝的回答:“我没有最亲近的人!”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埃及王意料之外,他初时一怔,马上又笑起来,“哦,”他说,“我也没有。”
那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个人统治着这么大个国家,你会寂寞吧?”可纶脱口而出,其实很多话语用想的就可以了,何必非要说出口来呢?那反而显得说不出的愚蠢。
所以呢,作为她讲话不经大脑的报应,法老哈哈大笑,那情状真是相当的有损威严,每次他这么哈哈大笑,可纶立刻觉得自己象个大傻瓜。把小女生情结套用在古代的法老身上,的确是傻到家了。
“请你!不—要—笑—了!!”最终可纶忍无可忍,低声喝止他,“你想把一整船的人都吸引过来吗?!”
事实上侍卫官已经从前舱探出了脑袋,借着月光向这边张望呢!瞧他那一脸惊愕,像是见了鬼了,他不会是以为法老突然发羊颠了吧?那些侍女也挤在为数不多的几个窗口看她闹的笑话,不知道她们明天叽叽喳喳的闲聊中她会不会以丑角的形象出现呢?
“丫头!”笑够之后德卡这样说道,“统治国家,并不靠我一个人,而是由许多我信任的人在替我治理,而我只不过要统治好他们罢了,这很容易,你要不要试试?”
可纶倒非常惊讶他居然没有笑岔了气,“我对勾心斗角不感兴趣。”她瞪了法老一眼,回答:“我只是来玩的。”
德卡笑眯眯的看着她,马戏团表演时人们都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会表演骑自行车的小猴子,他那双本来如海水般深邃沉静的眼睛,此刻却似傍晚时天边的云霞,多姿多彩,变幻莫测,原本冷漠且盛气凌人的眼睛,竟突然变得有了情感。
可纶因此有些害怕,他不会是觉得我挺逗乐的——神知道我并没有那个才能,而看中我做宫廷小丑吧?天,多么荒谬的想法!不过在这古代埃及,可没准儿!
好吧,我要让他见识一下,在我面前,显得像个傻瓜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毕竟我是来自21世纪的人啊!起码比他领先3000年!
可纶赌气着从背包里拿出MD,“你继续笑吧,我真懒得理你!”她边说边把耳机戴上,却并不按开关,生怕听不见法老好奇的询问。
果然,德卡上钩了。“这是什么?”他问,伸手要拿,“给我看看!”
看就看吧,谅你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可纶依言将MD递给他。德卡反复摩挲着这四四方方的小玩意,翻来覆去的看,又打算试试它的坚硬程度,将它往船舷上砸去……
“喂!!”之前一直窃笑法老懵懂傻样的可纶顿时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叫,“住手!”她一把抢过来,“这个很贵的,不要弄坏了我的宝贝!”
“我从没见过这样古怪的东西,它是一个盒子吗?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德卡好奇地伸手追讨,“再给我看看吧,坏了的话我赔你一船黄金好了。我只想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嘿嘿嘿嘿!不知道了吧?哈哈哈哈!”可纶报复性的笑了几声,“就算你陪我两船黄金也没用,它在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其实,可纶只希望法老能给她几块电池,她的MD快要没电了,而她随身只带了一节电池。
“好了,现在我告诉你它能干什么?”可纶摘下耳机给德卡戴上,“放心啦,这绝对不是凶器………我开啦……你听好了!”
眼见着法老脸上有点激动有点紧张又有点呆板的表情,可纶真是乐坏了,她明目张胆的把音量调到最大档,反正眼前这位也看不出她居心叵测。一按开关——哗,连她那隔音品质很好的耳机也有点吃不消这么大的分贝量,传出的噪音在静夜中异样刺耳。
而法老自然也是被震的抖了一下,立刻摘下耳机,皱眉自语道:“吓了我一跳!”
原来你也会讲这句话啊!哈哈哈哈,还忍什么呀?是可忍,孰不可忍?可纶肆无忌惮地让笑声尽情释放,真后悔没有把相机拿出来拍下他那被电到的一幕。
大概她笑的过于夸张了,或许从没有一个女孩子胆敢在法老面前这么放肆的大笑,总之,德卡一言不发注视着笑到打跌的可纶,眼中闪现的不是恼怒,却是困惑。
哎,我还以为他要暴跳如雷呢!看来他还不知道我在耍他,嘿嘿嘿!可纶慢慢止了笑,报了仇,自然也雨过天晴了。所以可纶笑着做个鬼脸,“对不起啦,”她心情很好地说道,“我刚才把音量开得太大了,现在我们一起听吧,这个是能够播放音乐的MD,里面录的可都是我最喜欢曲子哦,但愿你也会喜欢!”
她说着取过一个耳塞,戴在自己的右耳朵里,然后调节好了音量,一按开关,“Promisesdon’tcomeeasy”那丝绸一般柔美的曲调立刻飘了出来,可纶闭上眼睛,静静陶醉在音乐之中,但德卡以比音乐更大的声音问道:“她是在唱歌吗?”
“是啊!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
“她的歌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因为她不是埃及人,所以也不是用埃及话唱歌。”
“那这是什么语言?赫梯?巴比伦?还是密诺亚?不,我想都不是,我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吐字方式。”
“这是英语,我懂就行了,你不用弄明白。”
“可是她人在哪里?在这个小小的塞耳朵的东西里?”
“不是不是,管她人在哪里呢?只要能听见她唱歌不就可以了吗?”
“要是我想听她唱别的歌,该如何吩咐她呢?”
“哎呀,你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你要想听什么歌,吩咐我好了,我唱给你听!”可纶的手指按住埃及王的嘴,她凶巴巴地命令道,“现在不许讲话,好好欣赏音乐,都已经快没电了,还这么浪费资源!”
看来谁要是在这个“未知”听歌女唱歌时打搅她,她还真的会拧起眉毛发脾气,哪怕刚才还笑得前仰后合的。这丫头的脾气和她拿出来的东西一样的奇怪。异域歌女的曲子真挺好听的,佩特拉精心训练出来的歌女唱的还不及她一半好,可是她究竟是在哪里唱这些歌给他们听呢?如果请她到拉神的主祭上唱一曲“尼罗河颂歌”,她会同意吗?
……不过这曲子……真的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