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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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迎面吹来,带着暖洋洋的潮气。逆风而行的大船借助着尼罗河平缓的水流,毫不费力的冲破风的阻碍,继续前行。渔夫们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这气派的雪松木双桨船把他们的刺槐木小舟衬得象个破败的玩具。上埃及的睡莲是船头,下埃及的纸草做船尾,那是法老王的游船啊!传闻法老带着预言中的“未知”沿尼罗河游玩埃及,原来是真的。但是一路上王家游船从没有在哪个城镇停靠过,眼下却朝本城码头驶去,难道法老有意在布巴司提斯逗留几天?
驻守布巴司提斯城的达加将军已经在码头久侯多时了,站在他身边的是先行抵达通报的侍卫官纪斯卡多大人,而他们的后边,则是布巴司提斯城的大小官员,祭司以及有名望的学者及富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欢迎者,坐在黄金软轿中,带着十多名奴隶及侍女,一同静候法老的到来。
“大祭司怎么知道王要在这里下船休息?”纪斯卡多斜睨着那乘软轿,低声询问达加将军。
“多半是追随着游船而来的,听说在王经过的每一个城镇,大祭司都会准备好迎接的仪式。纪斯卡多,那个‘未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我记得上次巴比伦公主到访埃及的时候,尽管她数次暗示,王也没有带她乘船游玩尼罗河啊!”
“‘未知’和别的姑娘都不太一样,她根本无所谓自己说的话会激怒王,也不在乎王对她的恩惠,而且她有一些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东西。比如昨天晚上吧,她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那里面会有人唱非常好听的曲子,还有第一次碰见她的时候,她手里有一样银灰色的东西,突然之间发出强光,把‘我的天下’都惊了一跳………船来了,将军!”
听得意犹未尽的达加将军只好回转了心思,与侍卫官一起跪地行礼。他们身后那一大群人自然也忙不迭匍匐在地。之前一直安坐轿中的佩特拉女王眼见着她的弟弟大步流星从船上走下来,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跨出软轿飞奔过去,口中唤道:“德卡!”
“王姐!”少年王懒洋洋的招呼与女王的热切恰成对比,“我以为你在孟菲斯准备祝祭最后几天的奉献仪式哪!”
“神会原宥我,因神知晓我想念你的心,德卡。”佩特拉女王回答,她拥抱她的弟弟——或者说她投入她弟弟的怀抱,想要亲吻他的脸庞,不过德卡推开了她,“王姐,”他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就算全埃及的人看着,德卡也不会拒绝他未来的王妃给予他的亲吻,佩特拉女王心一沉,仔细端详着神采飞扬的弟弟,“你和四天前不一样了,德卡!”她微蹙起眉,“‘未知’让你变化了!”
“王姐,我们只不过四天没有见面而已,你不用这样紧张,来见见你预言中的‘未知’吧!”少年王说着一侧身,佩特拉女王便看见了那个从“神之居”走出来的女孩——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肌肤,碧绿色的眼瞳,五官的组合全然不是埃及人的模样。
“一种从未看见过的少女……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光……如同星落尼罗河……”佩特拉女王低低念道,这是那预言中的少女没错了,可是——可是——可是她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可纶!这是我的姐姐,上下埃及的大祭司,佩特拉女王!”少年王介绍道,但可纶并没有听他说些什么,她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颇为失礼的盯着女王。这个美丽得异样的女人,连站立的姿势都仿佛某一处仙境中绽放的花朵,那么真实,那么优美,那么神秘。古埃及那个出名的美人涅菲儿提提在她面前只能算是稍有姿色,而那个希腊血统的克莱奥佩特拉就更得靠边站了。想不到一向只在壁画上仪态万方的埃及女子,真要活生生的站在你眼前,纵然你见过美女如云的大场面,这会儿也只有臣服于她美貌的威力。
看着她们彼此都惊讶于对方的容貌,少年王觉得很有意思,他挥挥手让行礼的人们都站起来,朝将军微笑道:“达加,将近两年不见,你在布巴司提斯玩得开心吗?”
“王!军人对于安逸生活是不感兴趣的。我已接到宰相大人送来的调遣令,能够回到底比斯重新跟随王的左右,那才是达加最愿意做的事!”
“是啊是啊,接下来底比斯那边会有很多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少年王轻描淡写道,转头再看看可纶和佩特拉女王,不觉笑道:“那丫头在干什么呀?”
可纶正试图说服佩特拉女王能够与她合影,她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拉着女王,用她最真诚的语气期期艾艾道:“尊敬的佩特拉女王,你真的非常美丽,你可能会笑话我没见识,不过能够看见你这样的人物,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所以呢,我很想与你合影留念,可以吗?”
看得出女王正极力克制着,她困惑于可纶的态度,这个小姑娘赞叹她的美貌,却又并不懂得如何尊重,她难道不知道美是不可以碰触来亵渎的吗?她竟然敢用那肮脏的手来拉她!大祭司的双手是用来奉献祭品的,绝不是随随便便让一个凡人来触摸的!她真想将这女孩的手狠狠甩开,可是德卡正看着呢,她绝不能在德卡面前如此有失风度!
“可纶,你别这样拉着王姐,你的热情把她给吓着啦!”少年王笑嘻嘻地为姐姐来解围了,“想做什么,好好站着对王姐说,不要动手动脚的,那样很不恭敬!”
“拉拉手也算是不恭敬的表现吗?”可纶赶紧缩手,侧着脑袋对埃及王抱怨,“我真搞不懂这里的规矩,要是诚恳的邀请也会吓到美女,那做人未免也太难了。”
“我们先去总督府邸休息吧!大家都在等着,你总不能当众胁迫王姐按你的意愿行事吧?”埃及王俯身在可纶耳边低声说道,“你要记住,我们这里同你习惯于生活的那个世界,有很大的距离。不要让我的姐姐为难了,去和我的将军打个招呼吧!”
“好吧,反正有的是机会。”可纶只要这样一想,就很快释然了,她跟随德卡向那个将军走过去。他是个年轻人,气宇轩昂,听说有些人生来就有种忧郁的气质,专门用来诓骗小女生的,那这位将军也应该是古代埃及的少女杀手了,因为就算他笑着的时候,眼睛里也总会浮现出淡淡的哀愁,吸引着不知深浅的姑娘欲去一探究竟。
“这是达加将军,与我一同长大,现正驻守布巴司提斯,马上要调回底比斯,与纪斯卡多一起重新做我的左右手!”
“你好!”可纶大大方方伸出手来,“我是可纶,到埃及来玩的外国游客,承蒙法老的关照,能够与您见面,真是有幸!”
“‘未知’降临埃及,为我等带来神之赐福,这是布巴司提斯众人的光荣!”达加将军肃然道,他没有理会可纶伸出的手,而是单膝跪地冲她行了大礼。
说真的你并不用把我当菩萨拜,只要也伸你的手同我握一握就足够了,你知不知道伸手却不被对方握住是很尴尬的事情?可纶无奈的看着达加将军,话语在舌尖上打了个滚,又不得不统统咽了回去。
德卡倒是很自然地握起了可纶快要风干的手,笑道:“你大概也没有坐过埃及的轿子吧,那些奴隶可比尼罗河的水流要听话得多,坐船太辛苦了,现在让奴隶们好好服侍你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较想一个人四处溜达,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让法老在臣子面前有失威严吧?可纶只好乖乖的点点头,任由德卡将她牵引到一乘软轿前面前,同时暗自庆幸布巴司提斯的人们不会像底比斯人那样见不得世面,不会用惊诧的注目礼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可纶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实在是冤枉了底比斯人,他们并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比布巴司提斯人更了解他们的少年王而已。
受到冷落的佩特拉女王独自站立在人群的后面,看着弟弟牵着“未知”的手,将她送上轿子。德卡!德卡!你的意气风发是缘于此吧?将要毁灭埃及的“未知”竟是个小姑娘,而征服女人,你从来都不费吹灰之力!你把我撂在一边,是想摆脱我吗?你竟天真到对那个小姑娘抱有幸福的希望!?这样一个行动莽撞,言语不知所谓的姑娘,怎么可能比我更有力量来守护你?你终有一天要明白,身为埃及王真正需要的女人,是我佩特拉才对!
但是,眼下呢?即使将来能有柳暗花明的结果,可那之前的山穷水尽就已经令她如坠炼狱,听着那些下埃及人的欢呼,佩特拉女王仿佛听见了地狱之门向她缓缓开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