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倾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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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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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应当抉择什么,在某些事情面前需要怎样的姿态,如果怎样怎样,会怎样怎样,如果不怎样怎样,又会怎样怎样。
仔细的去揣测每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姿态。
疲惫。
倦怠。
可是,却又逃无可逃。
累得厉害,还未睁开双眸,就听见有低低的声音,不想睁开眼睛,但是那些声音就好像有知觉一般,不停地往她的耳中窜。
总是有那么几个音符仿佛刻意的往耳中钻,隐约有莫茵的声音,“夫人还在歇息···好的···那边的事情···好的···我会原话传达给夫人的···好的···”
她阖着眼,只是静静的听着,却也不作声。
意识由混沌渐渐的转向清晰。
她终究是打开了迟迟不肯睁开的双眸。
薄纱的殷红帷幕透过几丝光晕,微弱却有几分颤抖,虽不曾扎眼,却终究是让人厌烦。
唇角想要挑起一个妩媚的弧度,却好像面部有些僵硬,怎么也扯不开来。
她敛住所有表情,合上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缓而又安静的吐出那口气,唇角逐渐释放出一个优雅唯美的弧度。
那女子眼帘柔柔掀开,如夜色般乌墨的眸眼剔透晶莹,似是能溢出水来,眸眼闪烁,流光溢彩,媚色尽显。
外面有人离去的脚步声,隔了不久,熟悉而又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莫茵大抵是将人已送了出去,复又转身进来。
“莫茵。”
那声音自华帐之中悠悠传来,似是融了春日里无尽的缱绻娇柔之情,却有夏日的妩媚到浓烈的味道。
“夫人醒了。”莫茵的指际牵引帷幕,让光线一点一点投射过来。
“方才是谁?”
“青龙殿那边的,说是漠执公子听闻胧华夫人又为教中立一功,甚是替夫人欣喜,于是欲在青龙殿中,摆宴为夫人接风洗尘。”
“哦?”她顺手拿过莫茵捧上的漱口水,“什么时候?”
“设宴大抵会在明日。”
“明日啊,”她低低一笑,将漱口水吐在一旁的雕花云纹容器中。缓缓地用罗帕拭了拭口,“呵,漠执他未免太过高看我这一介小女子了吧。只一天的时间,他凭什么断定我会知晓的比他多呢?”
“宫中的这件事情,本就是极隐蔽的,大抵很多人都不曾知晓此事。唯一知晓的也只有随侍的几位,连殿中的几位都在揣测宫主大人的意思。”
“出了什么事?”
“听闻宫主大人在沐浴时遇刺。幸是未有伤到。”莫茵语句甚是简洁,却是极清晰的。“行刺之人已伏诛,只是,那里传消息来说”,莫茵的眼神微微侧了侧,瞟向寒楦堂的位置。“是宫中内应。”
寒楦堂名字听着倒是雅致清秀,大抵这里染了太多血腥的地方都会有些干净一点的名字,这般才能将那煞气削弱几分,免得煞气过重。
例如这里的寒楦堂,并非什么文人雅士举樽饮酒与君共勉之地,而是倾天宫中让人闻之即变色的地方。拷问犯人之地。
进去的,大抵都绝无生还之地,最重要的是,传言中寒楦堂堂主端木彻,为得情报,无所不用其极。
此人虽只为堂主,却有别于殿中护法大人分管的各堂主。
寒楦堂是直属宫主大人,因此在宫中,各路人都对寒楦堂忌惮三分。
连四位护法大人,都待端木彻极是有分寸。端木彻在倾天宫的地位,由此倒可见一斑。
“宫中有内应?”胧华微微敛眸,睫毛遮住光线,看上去有几分模糊,瞧不清楚情绪。“宫主大人是什么意思?”
“只因宫主大人态度与平日无异,才愈发诡异,大抵是漠执公子也几分揣测不透,才出此下计。”
“他的意思,岂是谁都能看的出个分毫的。”胧华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更何况,漠执凭什么断定,我会告诉他什么?”
“夫人。”莫茵微微蹙眉,“夫人慎言。”
“呵”,她眉间微挑,“莫茵,你还真把我当个孩子啊。”
“夫人”,莫茵一如往日,低敛着眸,声音极轻,“夫人莫要忘却了。揣测那位难如登天,可揣度夫人,恕莫茵冒犯,只怕于莫茵而言,只要有心为之,怕也不是难事。”
莫茵从来都是这样,虽是终日里这般知礼数懂进退,对她恭敬且温和,只是,她竟险些忘却了,这宫中哪一个,是能够看轻的。何况,莫茵原先也是上一任宫主身边的。
于她这种因某些原因来到这里的人而言,倒是何等的不容小窥。
只是莫茵这人为人颇多内敛,温和,倒也不似那些地位稍高些的女子般气焰高的不可一世。
有些时候,连胧华都忘却了,当年这个女子,曾也是执一把长剑以倾天宫的名号平定江湖动乱的人物。
传言中莫茵姑娘虽为殿前侍女,却是极有谋略胆识的人物,出手亦从不含糊,是以前一任宫主甚为赏识。只是大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具体事宜,莫茵从未提过,而宫中亦未有人有胆识去嚼这些舌根。
至于那前一位宫主,到底是以何种姿态存在,又是怎么归于沉寂,从来都是这里的禁忌。
既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大抵关心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到底知晓的太多,便离死不远了。
胧华虽是阅历还有些浅,但这些最基本的到底,却还是明白的。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前任宫主最重用的人,却为何,在前任宫主归寂之后,宫中变动颇多的时候,依然能够,过的这样的安静,甚至是,没有任何波澜来介入她的生活。
只是,她知道,聪慧剔透如莫茵,定是在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前,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直至如今,倘若没有莫茵,连她也无法想象,自己今日会是怎样,在这样一个地方,只怕不慎失了命也是常事。
“夫人莫要忘却了,什么时候,都不要过漏锋芒。”莫茵沉声道。语调平静的无一丝波澜。却是字字都极尖锐,锋利。
胧华一怔,别过头去,未有言语,良久,才深深吸了口气,声音略略压低,“多谢。”
“夫人言重了。”莫茵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大约也到时间了”说着,唤侍女来为她梳洗,更衣。
侍女捧着绸缎与锦袍,动作极是轻柔地为她着衣。亦有些侍女捧了些淡粥。她一向不甚注意饮食,加之清晨起身也着实吃不下什么,一会儿去宫主那里时,大抵也会与宫主共进早膳。只是她一向身体较弱,所以莫茵才特意嘱咐在此之前为她备些淡粥,不至于在见到宫主大人时体力不支。
折折腾腾,终是弄得她都要失去了耐心,终是听到了莫茵如天籁般的声音,“好了,便这样罢。大抵也到时辰了。”
胧华望向铜镜之中的那个女子,美到让人心悸的容颜,本已是极为精致了,着上那点点似血殷红,却是有如夕阳最后一抹似火余晖般灼灼,刺得人眸眼生疼。偏那一双欲语还休似有似无的哀婉,与摄人心魄的妖娆,以一种美到不可一世的模样,糅合到了一起,竟是宛如让人无力抗拒的妖孽一般。
镜中那个女子笑意涟涟,连十里的繁花都顿无了颜色,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镜中那女子,垂首低低一笑,光线错落的跌进她的眸眼,好似有些什么细碎的闪烁,只是一瞬,便悄然退去。似是有些东西被埋入眸眼的最深处,静谧的让人心伤,那女子抬起臻首,复又绽开了一个笑颜,竟是比方才的还要明艳逼人,仿佛天地在霎时间失色。
胧华拿捏的极好,妖娆却不是妖媚,眉目含情却并非浓烈,举止优雅却不失温婉,倒是多一分便多显无知,少一分便有些无礼。
“夫人,该过去了,莫要让宫主大人等的急了。”莫茵低声提醒道。
她微微颔首,莲步微移,步履沉稳且优雅,身后几位随侍侍女低眉垂首,跟随在她的身后。
这条路其实并不长。或者说是极短的,如若非要有个诠释,那么,从这里走过去,大抵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能到了。当然,是用胧华这种优雅却缓慢的速度了。
倾泫羽的楼阁有一个极是难以解释的名字,倒是极是文雅,只是在胧华看来,却是有几分女子般的柔婉。
那楼阁,唤作,千雪阁。
只是,这其中的意味,大抵,也只有他才能明白。
“胧华夫人。”千雪阁的侍女引她入室内,眉目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繁旁复曲折的回廊,她却是早已深谙路途的模样,直至快要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侍女向一旁微微侧了侧身,低声道,“胧华夫人,宫主大人等您很久了。”
她颔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地吐出,眉目间的笑意愈发优雅妩媚的动人。
步履优雅且平缓地一步一步步入那个她其实永远都不愿踏入的庭院。
光线一如既往的并不眷恋这样的一个地方,明明好像没有什么遮蔽阳光的地方,可是连落进这里的光线都有些被阴暗和黯淡浸透了一般,变得有些阴郁。
在那被高大的参天大树遮掩住明亮的地方,错落的光线斑斑驳驳,一个一袭黑袍的男子侧身对向她。夜色一般浓重而晕染不开的墨色。并无太多繁复的纹理,只是有些她也不知是什么的纹络,用一种比血还要刺目的猩红的色泽。
那男子的容颜在昏暗的光晕下变得让人瞧不真切,有如深潭古水一般的莫测与深邃,却又隐隐透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危险之感。
铺散开来的墨色长发,以一种肆意而又阴暗的姿态。
如行在夜中。
修长而几分苍白的指尖随意地捏着一颗以黑曜石制的棋子。
骨节硬朗而又分明。
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棋局。而那个男子正面无太多表情的望着面前的棋局,竟是头都未有抬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那男子唇角微微挑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似是从喉咙处微微吐出了几个字,竟是何等的清冷平静,却渗着有几分让她几欲退却的寒意,“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