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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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灯草老一副闷闷的样子倚在百草堂的塌椅上,银色的眉眼冷冷地瞟向在桌前帮人诊脉的青衫人影,和屋子里那忙得不亦乐乎的玄衣人。可惜俩人都不领情,全然没注意到这在一旁郁郁的主儿。
云舒好不容易总算是瞧见了灯草微皱的眉头,上前来探他的额道「不舒服?」
灯草却拍掉了那双冰凉的手,便转了视线。
没听见云舒应答,那青袖下的手却先撞进了视线。那略微苍白的手顿了顿,尴尬地悬在半空。
灯草只缓缓地开了扇子,不紧不慢地摇。本想是用淡淡的语气可脱出口的话却异常冷涩刻薄「哪里比得上你们累,这冬天易寒,看病的人也多。我这懒人张口只会吃闲饭。你终于找着了个好助手不是?帮着上下跑抓药来了。」
银光似利剑般就瞥向了看过来的清韵。
只见云舒甩了青衫留下了个冷清的背影。
「别过分了。」那一字一顿冷进了心里。
扇子“啪”一声摔在了塌椅上,灯草伸手拾起,用指腹细细地摩。灯草想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凡人,天上等我灯草宠幸的人比星星多的去,你倒是清高。倒也好,就是没享福命儿,跟些不入流的小仙倒是亲密。
扬了脸,灯草又是那副不在意模样缓缓的摇了扇子。抬眼又见那玄衣的清韵舒展了的眉,摆着关心的嘴脸上前问询云舒。灯草轻笑,还真是一张憨厚的脸,能修上道还真是他的运气好。
要说清韵,在灯草眼里是这儿不好,那儿也不好。然,再怎么说,那小仙清韵也有清秀模样,常日那黑纱虽掩去了大半张脸,可眉间那老实的长挂脸上的笑,可实在让人相处得来轻松舒坦。
到了灯草眼里,他只道他「生得一张憨傻的脸,哪有神仙的气概。」
那缓缓摆动的扇子,似乎摆得和它家主子一般趾高气昂。
半晌,灯草又将视线聚焦在了那墨色发后的侧脸,认真的神色,似在感觉病者脉相细微的变化。灯草不是不知道拿什么玩笑都成,唯独医道方面是铁定闹不得云舒玩笑的。
忆起云舒那日包好了灯草被碎瓷杯划破的掌心,墨黑的鬓丝随着首颔下而垂落,灯草望见他微微颤动的眼睑「若来日能让人们免于病痛之苦,我也不枉费了此生。」
眉宇间那般坚定。
这才悔得灯草暗下叫苦。再一会儿却挂上了轻蔑模样。灯草坐了个正就往云舒那方向看去。
这会儿瞥见了清韵微曲身在云舒旁侧念着些什么,云舒则眉笑眼弯。两人好不快活。
“砰”的巨响。人们转头瞧个究竟,却不见了塌椅上的人。
敞开的门,北风杂着雪绒呼啸而入。
晚膳时辰早过了,只三个人在桌前。
云天肚子已经叫了好半天,偷偷瞄了瞄左旁面无表情的清韵大哥,再瞄瞄右旁面色铁青的云天。只能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就是不敢下筷子,手难耐地扯了袖子。
饭菜早都凉了,还是不见灯草小师傅的踪影。
「你们先吃,我去找他。」云舒起身走上木椅前稍过了大衣披在身上,便踏出了家。
云天飞速抓起了筷子夹了片肉就往嘴里塞,边嚼还边想今儿发生了什么事。眼神望着门外漆黑的一片,看不见已远去的人。
他会上哪儿?街上早已点上了灯,微弱烛光下大多数铺头都已经打烊了,太暗的视野看不见太远的地方,却也望不见灯草的身影。大冬天的这夜晚,没几家人不窝在火炉旁取暖,谁还愿意出来?路上过往的仅三两人见了风尘仆仆的云公子,也搭问他匆匆的去何处?
云舒比划了下,说是在找他们家作教书先生的银发男子。
这下路人恍然大悟,银发的人在小镇子里格外的显眼,自然大有印象。再来就摇头说没见着。
云舒谢过了又迈开脚步远去了。不觉地,步伐快了,寒冷的气温下,额前渗出了层细密的汗。
石块铺就的小巷道积了层薄薄的雪,任哪人踩了都留下浅浅的步印。云舒瞧见不远处的模糊影子,似乎是个摆摊卖假首饰的小哥。正哼着歌儿掂量着手中的银子。晚上光线不好,挑着担子卖假玉假琉璃,又无夜眼,这谁能看的清楚?虽然这明显得就差打着“骗钱”的招牌了,可总会有些缺了心眼的糊涂鬼能上钩。
好歹也能问问。云舒并作三两步地追了上前。
「这位小哥,请问曾看过一个银发、银衣的公子吗?大概我这么……」
「见过见过。刚才他还在这里买了我的珠宝……」那小贩商却贼眉鼠目地转了泛着精光的珠子,心说这位公子眼神真直,若眼前的公子是刚才那被自己骗了的傻子的朋友,万一被揭穿了……于是马上话锋一转,改了口道「……我的珠宝旁边的包子,就往那方向去了。」
云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正通向柳镇晚上最热闹的地方。这小镇子的夜晚,常家的铺子都关了,然而风月阁当然就热闹了。这名字一听,便知道是青楼。
狡猾小贩见眼前公子那深邃的眸子晃了神,趁机借着夜色开溜了。
似乎脂粉味儿从老远就能闻见。云舒眉紧了,生平第一次要进风月阁了么?还未待他再思考,只见一个身影从那头朝自己跑过来。急促的步伐声和厚重的呼吸声——定睛一看,身材略矮,暗黄色袍子。不是灯草,是殷王爷家的小厮。
「云公子,云……云公子!」气还没顺过来,那人急道「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要撑不住了!」
「快带我去。」不再停留,快步紧跟在小厮的身后。那阵脂粉味愈加浓厚,云舒握紧了袖衫,眼睛却不曾向风月阁瞟上一眼。
云舒再回到宅子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头顶。顺着灰灰的地板看去,一角银色。再抬眼果然看见那人眯着眼摇着扇子,时不时抓起一把旁边桌上的花生米扔进嘴里,一派舒坦模样。好似昨晚一声怒气甩门就走的不是他。
迈步入门,见那人的眼神这才向他看来。「莫公子,早。」
语速不急不缓,声调不扬不抑。苍白的脸上是疲惫的神色,风刮过来带起衫袖,仿佛身子也要被吹跑。
灯草愣了一愣,上前要将云舒圈进怀里。却被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明明还是那清秀的脸庞,还是一袭青衫。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却全是疏远。
还伸出去的手不知往哪儿摆,尴尬地收回。回头望向屋内,清韵正为他披上袍子。云舒点了头道了声谢,眉眼也温和了。
一失神,心紧了一下。灯草往屋里走时嘴边还是挂着笑的,眉眼弯的弧度不曾改变一丝一毫。银色的眸子却暗了。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那天晚上的事儿灯草不说,云舒也不问。有时候灯草半夜起来见隔壁的房见窗纸还偷着光;有时候晚饭桌子上少了一袭银衫。云天抬头问莫哥哥又去哪儿了,云舒不说话夹起菜添在云天碗里。
转眼“猫儿节”就来了,正是春节前的第三天。柳镇也热闹起来。家家门口贴起了新的对联,挂起了长长短短的鞭炮串儿。被雪覆盖的镇子染上了喜庆气氛。
灯草站在木椅上将一只猫的塑像放在门梁上头。在一旁挂鞭炮的云天跟他解释道每户人家都会摆猫仙的像,猫儿节后这一年就会得到猫仙的庇佑。
放眼望去果然每户人门梁上都有一尊猫仙像,金的银的铜的木的,看猫仙像就能知道哪是有钱人家。有慵懒趴着的,有叼着鱼的,也有戏球模样的。灯草端详起自己刚放上去的那尊铜质猫仙像,直挺挺地坐着。真木板,和他家主子一个样。这么想着,趁云天忙着挂鞭炮,灯草银袖一挥,眼前的猫仙像的爪子里就多了一株草样的植物,猫儿的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灯草度了度手腕,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大法是施不成了,小法术倒还能使一使。
「云天,我教你一首诗吧。」
从木椅上下来,召唤来云天。银色的眸子一抹精光,甚是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