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 庄生晓梦迷蝴蝶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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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侍卫听见声响都围拢过来,为首的是那梁州太守,一个些微发了福的中年男人,见是恒虚起身而出,忙躬身行了一礼,“军师大人。”
“严太守多礼了。”恒虚回道。船里的三个人依次而出,那严太守见了沛双,神色一变,已然撩衣下跪行礼,一众侍卫见他这般也纷纷跪下,便听他道:“严百昌参见公主千岁。”
沛双摆了摆手,眉眼间有些不耐。“严太守请起。”待他起来,又道,“快带我们去见尉迟将军。”
“是。”严百昌应道,在沛双身前三步的地方带路,恒虚同清风走在其后。花容月与关同林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说是要来梁州参军,怎么就直接跑到太守府里来了。二人对彼此所想皆是心知肚明,道既来之则安之,便也跟了上去。
严百昌将众人带至议事厅,上首坐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眉眼冷峻似冰雕斧凿,不怒自威。花容月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觉这人一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与子墨有些相像。前面沛双已欢欣雀跃地叫了一声,“烨商。”尉迟烨商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空空地看着门外,花容月仔细看了一眼,才发觉他是在看沛双身后的恒虚道长,暗沉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破冰般的温暖。花容月一愣,想再看得仔细些,那眸子却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沉静。只见他离座而起,走至沛双身前,曲了一膝行礼,“末将参见公主。”其下将领也跪倒,礼数周全。
沛双面上是显然易见的失落,却也很快拾掇了神色,挑起一抹无奈的笑,仍执意叫道,“烨商为我炎朝出生入死,自可免去繁文缛节,快快请起罢。”她这话意在告诉他往后见了她再也不用行礼,却不知他听懂没有,或是即便听懂,也装作不懂。心中百般怅惘落寞,又有谁能懂。
“末将只是恪守本分。”尉迟烨商道,依言站起,“朝廷未下公文,却不知公主千金之躯,缘何到此处战乱之地?“
沛双眼里悲伤更甚,花容月看了只觉不忍,虽不知其中有怎样的故事,也觉得这个冰山似的男人狠心不懂怜香惜玉。正暗自气愤的时候,听沛双说道,“我担心你,自个儿跑出来的。”花容月见她虽处处被挡在门外,却没有退却,便有些佩服她的勇敢了。心想十年后的子墨若是大变了样,她是否也有这样的勇气,一诉衷肠。
“蒙公主错爱。”尉迟烨商一拱手,错开与她的视线,“公主在此若有差错,末将担当不起。还是末将安排人马,护送公主回都。”
沛双笑得隐忍苦涩,心想她一路艰辛过来,只为见他一面,他却急着赶人。“不必。梁州有烨商与恒虚军师的共同护持,我很放心。”
“如此……”尉迟烨商看向一旁的严百昌,“严太守,尽快为公主安排住处。”严百昌应了,与身边侍从耳语几句,那侍从便退了下去。尉迟烨商凌厉视线一扫静默一边的花容月与关同林一眼,问道:“这二人是?”
花容月正想着自己要怎么同这个冰山将军介绍自己,便见身边关同林已跨了一步向前,对着尉迟烨商屈膝抱拳,“草民关同林,久仰尉迟将军大名,此番前来为国效力。”花容月愣愣地看着关同林的脊背,想起当初她提议参军时,他还一脸的不屑,现在却态度恭敬得俯首甘为孺子牛了,不禁对这冰山将军刮目相看。
尉迟烨商上下打量了一眼关同林,唤道:“季洪。”便见其下将领走出来一个蓄着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应道“在”。“就编入你麾下吧。”
那季洪答“是”,声音虽粗哑,却是中气十足。对着关同林道:“你起来。”关同林站起,却是比这季洪高了几近一个头。那季洪毫不在意,一双粗糙大手捏了关同林肩膀又捏他手臂,末了说道:“嗯,一身壮实肌肉。跟我来吧!”说罢便径自往议事厅外走。关同林看向花容月,不想这军参得这样急促,思及她应允陪他到梁州,如今梁州已到,只怕今日一别便是永远,脚步便踌躇不前。
“啧,怎地还不跟上!”已到了门口的季洪大吼一声。关同林纵有千般不舍,也不得不走。花容月心思细腻,笑道:“大哥放心去吧。”暗指那些他担心的事,都不用担心。关同林听她语气安抚,见她笑容明朗,也是咧开嘴一笑,跟着那季洪走了。花容月目送他背影转过转角,收回视线,冷不防地对上那冰山将军的冰山眼,没来由地吓了一跳。呜,这人上辈子,是地府的阎罗王吧……
“你也来参军?”
“不,不是……”花容月摇摇头,下意识地要往恒虚身后躲,那边沛双已先行一步走了过来,挽住她手臂道:“她是我朋友。”
尉迟烨商眉细微地一皱,询问的眼神看向恒虚,见他面色仍挂着春风和煦的淡笑,便对沛双说道:“公主,来路不明之人,还是少结交为妙。”
“烨商是在关心我么?”沛双笑问,却又不等他回答,转向严百昌,“严太守,她与我住在一处。”
“这……”严百昌看一眼尉迟烨商与恒虚,见他二人无甚表示,便道,“既是公主意愿,下官便去安排。”说着便要退下,门外却走进来一个妇人,虽入中年,却也隐隐看得出年少时的美丽。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妇人甫一进门时,花容月察觉身边沛双身躯一震,然待她看向她,她又神色正常。
“老爷。”妇人在严百昌身侧站定,却是他的妻子。
严百昌点点头,目光含笑,拉了她的手向沛双道:“公主,这是下官内人,严何氏。”又对妻子道,“秀兰,快参见公主。”
何秀兰便两手叠在腰侧,曲了膝盖,“严何氏参见公主千岁。”自是品性温婉。
“夫人请起。”
“妾身已为公主备好厢房,沐浴衣裳皆已备妥,还请公主移驾。”
沛双点点头,拉了花容月,“我们一起去吧。”花容月心想这严夫人也没叫她,身上又总觉得那冰山将军的目光刀子一样剐着她,不爽得紧,一时不知该答应还是怎地。却听那严夫人道,“如此妾身差人再准备一套。”
“哎,不用不用……”花容月忙摆摆手,没好意思麻烦人家,“我自己有衣服换的。”她有法术嘛,简单的服饰还是变得出来的。
严何氏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沛双,听她说道:“夫人带路便是。”也就应了,在前头领路。厅内众人也陆续告退,最后只剩下尉迟烨商与恒虚二人。屋外大雨滂沱,大风呼啸,本该是凉爽开怀的时候,屋内气氛却有些沉默。
“这场仗辛苦了。”恒虚道,率先打破沉默。
“呵。”尉迟烨商冷笑一声,“在其位,谋其职。倒是你,皇帝把你从深山里挖出来,让你做军师参谋,你可是任重道远。”他话语深深,听不出语气。
恒虚移步走至窗前,任凭斜飞的雨水打湿素白的长袍,轻而又轻地叹出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说话,还是这样拐弯抹角。”
尉迟烨商闻言一愣,看着窗前那人,身躯单薄白净,衣袂飞扬,飘飘若仙。“你也一样,还是个称职的道士。”
恒虚淡淡一笑,伸手接住一片被雨点打下飞落的叶子,那叶子碧绿洗练,便是这世间最无忧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