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 庄生晓梦迷蝴蝶  第十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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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的花容月变回真身与沛双同浴,温热适度的水泡得人直犯困。“好困呀,沛双……”花容月喃喃自语,眼帘渐渐阖上,忽然想起适才似乎没听见沛双的回应,头一抬,却见她神色寂寂地看着空气中的某处,那份柔弱便愈加深入了骨髓。
    花容月很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其实并未经历什么情爱,幼时与少年相亲相爱,却似本该如此。“沛双……”花容月抬高音量,又叫一声。
    沛双眼睫一动,从那快将人溺毙的怅惘中抽身而出,看向叫水打湿了皮毛的狐狸,“怎么?”
    “我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找个人。”花容月以免她无聊又想些伤人心的事,便絮絮说自己的事。
    “是吗?”沛双淡问一句,撩了一把水浇在肩头。
    “嗯。十年前我救了他,可他几个月后就被个老头带走了,走前让我等他回来找我。”说话间眉眼亦是染上一层惆怅,却又嬉笑一声,“不过十年都过去了,他都没来找我。哼哼,等我找到他,非要揪着他的耳朵问他个天昏地暗不可!”
    “呵呵。”沛双闻言轻笑,“我在宫中亦是等得坐立不安,现在找到了他,却只敢远远看着他。只怕多走了一步,他对我就永远只剩下君臣之礼……”说到最后,眼里已蒙了一层薄泪。花容月看得心疼,心里直想告诉她“你不要为那样的一个男人伤心啦”,可又不知该怎么具体告诉她,一时又急又气,“腾”的一声跳出水面变作人形,一身梨花白裙衫系桃红丝绦,颊边贴着几缕湿发,活泼中自有一股恬淡妩媚。此刻却做着与她形象极其不符的事,因她双手叉腰,赤足在地上踱来踱去。
    “哼,那冰山将军有什么好的,还不如那只大灰狼呢。我现在就把他抓来问个清楚,问他为啥要害你这么伤心。虽然,虽然那人冷着一张脸,看似凶得厉害,我,我就不信四百多年的法力,斗不过他!”说着真要夺门而出。
    沛双急急抓住了她,不知该感动于她对自己的一片赤忱,还是该无语失笑她的单纯莽撞,“容月,你能这样为我,我很高兴。可是,你不懂的……”
    “怎么不懂了?”花容月义愤填膺。
    沛双却绽开一抹笑,似一朵盛开的桔梗花。“我只管爱他便是。”她说,起身穿衣,“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不强求。”
    “这样……你会开心么?”花容月疑惑,她若爱上一个人,便是要与他相亲爱在一起,所以她才会离开,而不是在花前谷守着回忆独自过活。
    “呵,怎么会开心呢……”沛双拢好衣襟,“然而这世上能有这么一个人供我念想,我已经满足。”
    花容月眼睫低垂,对面前这个女子又是怜惜又是佩服,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子墨于她而言的意义,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念着他,所以在这十年里刻苦修炼,所以离开庇护了自己四百多年的家,跑到艰险的人世之中……子墨,你是否也这样念着我呢?
    沛双见她低眸不语,知她定是想起了她要找之人,不禁想那被一只白狐牵肠挂肚的人是个什么角色,而其中又有怎样的故事。然而却没有多问,过去拉了她的手,道:“来,我给你梳个头。”
    花容月思绪被扯回来,不明白刚刚两人还在为个“情”字长吁短叹呢,怎么她在愁肠里转了一个来回之后,楚楚美人就要为她梳头了。脚步跟着她走向那梳妆台,在绣凳上坐了。身后伸过来一只玉手拿了木梳,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
    “你能变出衣服来,也能变个发髻出来么?”沛双问道。
    “嘿嘿。”花容月尴尬一笑,“我只能变变简单的东西。”所以她衣着素来简洁,也总是垂着长发。
    沛双抿唇一笑,看镜中花容月明媚慧黠的眼,手指在发间翻飞,梳了个双螺髻,各插了两片桃花点蓝宝钿,与她这身裙装配成一套。花容月在镜子里左右照照,笑道,“嘻嘻,这还真像我的两只耳朵。”又看了几眼,心道我便这样子去见子墨吧。于是便一指发上宝钿,问道,“沛双,这两样儿我能带走不?”
    “自然可以。”沛双笑道。
    花容月嘿嘿一笑,继续臭美,那伤心之事便被丢到了脑后。
    一晃入夜。四下寂寂,只有屋外的风声雨声。
    花容月睡得不大安稳,隐约觉得身边的人动了动,手模模糊糊地伸过去,便摸了个空,登时清醒过来。睁眼时,只看到一袭白色里衣的沛双,身影迅疾得晃了出去。花容月一惊,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前面白影厉厉,哪里还是白日里那个柔弱温柔的女子。花容月眉心紧锁,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穿过层层回廊后,见她没进了一个房间,却是那梁州太守的卧房。花容月紧跟着进去,便见她张开五指,就要去掐那太守的脖子。
    “沛双,你做什么!”花容月忙抓住她手腕,问道。
    “放开!”却是语气狠戾,眸光里仇恨满溢,刀子一样,一把甩开花容月的手,又往那严百昌脖颈掐去。那太守与太守夫人经历这番响动,已然模糊醒来,严百昌只见一只厉手朝自己伸来,未及反应,便被掐住命脉,呼吸困难,定睛一看,竟是公主,又似乎不是公主。一边何秀兰见状吓了一跳,却是去掰那只要人命的手,哭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我家老爷与你有什么怨仇啊……”
    花容月大感困惑,却是猜到了什么。几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抓她臂膀,怎料她周身环着一股经年的戾气,竟把她撞出丈远,跌倒在地,胸口闷疼。就听她说道:“秀兰,难道你已忘了我么?”此话一出,那何秀兰登时没了动作,一双眼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又惊又疑,颤抖着嘴唇,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是杜显。”说话的是那面色涨紫的严百昌,声音颤抖,目光惊恐。那边何秀兰已是软了身子瘫坐在床,泪流如注。
    “呵,亏你还记得我!”那杜显笑道,五指渐渐拢紧。那严百昌蹬着双腿,濒临死亡。花容月忙掐了手指射出一道绿光,却被那戾气挡住。正当此时,窗外射进来一张黄符,闪着金光,势不可挡,直刺向那杜显。杜显不得已松了手,身形一晃,避过了这道制鬼符。那符便钉在了床柱上。门外恒虚摇着三清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清风同尉迟烨商。
    “何方厉鬼?速速现出真身。”恒虚道,两指又拈一道符,一弹一发。
    “大仙不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杜显说道,险险躲过那道符,“我在人世踽踽徘徊二十多年,经年积怨,为的便是能报此仇。大仙不该拦我!”
    “你既是已死之人,便该速去投胎。”恒虚淡淡说道,朝他走近几步。
    那边何秀兰踉跄着走下床来,蹙眉含泪,目光里似有千般思绪。“阿显,你,你要报什么仇?”她问道,一夜间竟似苍老十岁。
    那杜显听她叫他一声“阿显”,神色霎时悲愤交杂,一手指向那堪堪缓过气来的严百昌,“你问他!”
    严百昌看向望向自己的妻子,神色歉然。
    原来这三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何秀兰与杜显两厢爱慕、郎情妾意,杜显更是承诺上京高中后便来娶她为妻。怎知严百昌对何秀兰亦是爱之入骨,无奈所爱之人心系他人,心想自己样貌才学皆与杜显不相上下,缘何她心中从来没有自己,一股郁郁不平之气暗积在心。在相携赴考途中,终是魔心一起,暗害了他性命。又自己夺了探花后衣锦还乡,神色哀戚地与秀兰说道:“杜显不慎跌落悬崖,待我下去寻得他时,尸骨已叫豺狼咬得体无完肤,我……我只有将他残尸焚了,带回这些……骨灰来。”秀兰闻言已是心内大痛,便似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又见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白瓷罐来,当下抱了那罐,失声痛哭。严百昌亦是红了眼眶,因他实则品行良好,虽做了这等错事,皆是出于一个“爱”字。
    “秀兰,往后……往后让我照顾你吧。”他神色恳切道。秀兰刚失所爱,怎会答应。然他之后百般悉心照料,她终是被他打动,与他结为夫妻。
    “原来是这样……”何秀兰扶着床柱,哀恸难言。
    “二十年来我小心躲避鬼差抓捕,终于等来这个机会。严百昌,纳命来!”那严百昌呆坐在床上,似是放弃了抵抗,恒虚掐指正要作法,岂料那何秀兰忽地张开双臂挡在严百昌身前。杜显动作猛地一滞,“秀兰,你?!”
    “阿显,我与他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何秀兰说道,不忍直视那因受到背叛而大悲大痛的目光,“我们有子在朝为官,有女嫁作新妇。你死时我曾想过跟你去了,是百昌给了我希望。纵然,纵然是他害死了你。可是阿显,这二十年,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啊……”
    杜显步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满是不敢置信。花容月旁观者清地看着沛双脸上流下的两行清泪,忽然分不清这到底是那鬼魂流的,还是沛双自己流的。“没想到,没想到……哈哈哈,我这二十年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我满心以为爱我的人却爱上了杀我之人,如今还怪我没有陪在她身边……真是可笑……干脆,你们俩到地府做对鬼夫妻吧!”却原来这一番变故下来,他心中一时难以接受,便因爱生恨,面目登时变得狰狞,呼啸着向二人扑去。恒虚趁势贴了一张符在他背心,手中急摇三清铃,掐指默念,那杜显双手抱头,神色痛苦。
    “你怀着一口怨气化作厉鬼,原想给她幸福,如今她既过得安乐,诸多过往,你又何必强求。”恒虚劝道。
    “我不强求,谁来理会我的冤屈!”
    “本道明日为你作法超度,你前世受了冤屈,上天必补偿你一个安康来世。你若执意不肯放下怨仇,本道身在阳世间,自护阳世人,也只好让你魂飞魄散。害人害己,又是何必。”他语气虽温和,却自有一股威慑力,那杜显垂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之后,只见一个红影自沛双体内分离了出来,沛双绵软得就要摔倒,花容月身形一动,正要去扶,尉迟烨商却先行一步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沛双因鬼魂入体,阳气受损,面色苍白如纸,一时间难以醒来。
    但见那杜显眉清目秀,正是双十年华,此时神色复杂得看着床边二人,似有千般不甘,却又悉数化为悲戚。“你也曾想过为我去死……既然这是你想过的生活,我便,成全你。”说罢转向恒虚,跪倒在地,“今日得大仙相救,杜显感激不尽。”
    恒虚淡淡应了,看一眼清风。清风忙从怀里取出黑底绣黄字的招魂旗来,交给恒虚。恒虚将三清铃递给清风,把那旗子展平,两指虚虚画了几笔,嘴里念道:“进得此旗来,改日投胎去。”那杜显便化作了一道光,收进了这招魂旗里。
    花容月看一眼那旗,又看一眼床边相拥的二人,再看一眼倒在心爱之人怀里的沛双和依旧面无表情的尉迟烨商,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可悲可怜那杜显在仇恨里游荡了二十年,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惨淡的结局,便忽然不知该钦佩何秀兰维护丈夫的勇气,还是该鄙夷她的无情了。那边尉迟烨商打横抱了沛双,朝门外走去。花容月一愣,也举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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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灌篮,樱木和仙道真有爱,连手插裤子的习惯都一样~湘北对陵南的友谊赛输了一分,嗯嗯,期待樱木流川的成长,和下次联赛预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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