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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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写好药方吩咐婢女去煮,丁大夫念念叨叨地退下了。
    仿若直到此时,即墨寒才注意到被押跪在门口的两人。
    起身拂拂衣摆做到旁边的椅子上,看了看仍躺在地上的柳清风,指了两个人:“你、你,把他抬到床上去。”
    看着她们将柳清风的外袍、靴子除去,安放在床上、盖上锦被之后,才重新看向跪着的黑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从眼神中更看不出什么。
    跪着的人却着实感觉如芒刺在背,不由得冷汗层层。他们对玄护法发过誓,定要保少主周全,即便这人严刑逼供,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即墨寒没有动作,但不表示他什么都没想,他只是记起了当初为何要当这个教主。当年他还只是十六,在教中跟在阿姐屁股后头的臭小子,一天到晚缠着阿姐带他出去看一看,看着所谓风起云涌的江湖是个什么样子。终于有一天,阿姐说可以带他出去,但不可离开她身旁一步,少年心性自然不会去理会,却不想被人堵在深巷之中,也是从那时起才明白,太过好看的容貌对男人来说更危险,庆幸的是他虽年少但武功并不低,何况邪教自有邪教的门道,这几个小混混还难不倒他。
    如果只是这样,他也只是轻松解决掉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姐姐姐身边,然后回教安心的当个小喽啰,说不定接替阿姐的位置当个护法,不求高不怕低,看那无能的少主登位,如果哪一天重明教垮了,他就带着姐姐混迹江湖,逍遥一辈子,做个无名之人。
    但他没有,因为一个人从天而降,一身白衣一把长剑,剑未出鞘,那些猥琐之徒便落荒而逃,好不狼狈。而他,那个特意从屋顶飞身而下的人回首对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他叫柳清风,大侠柳清风。柳大侠要送他回家,他拒绝了,但他还是跟着他,他问为何,他说,做大侠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担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当时只觉得好笑,但他只当他是个小孩子还不懂,很郑重的告诉他:“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担负的东西,或为名、或为利,或者其他什么……人活一辈子不容易……”
    只是这一番不明不白的话,他并没当做什么,只当是这位大侠好为人师,听听随他高兴便罢,毕竟他救了自己。
    世事难料,不在意时侯,一切都觉得好,可随心而为,等发现失去,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老天总是如此戏弄世人,前一刻你还在嘲笑别人,这一刻,只有自己最可怜。
    他和阿姐回教时,入目的是血流成河,那些所谓的替天行道的各门各派攻入山门,在此之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重明教众,连武器到还来不及拿起,要么在睡梦中被杀死、烧死,要么奋起反抗的却因为无人组织,零零散散的孤军奋战,下场,只能是死。阿姐绑住他将他藏在后山的树上,自己却带着部下冲下去与被逼到大殿前浑身浴血的爹娘一起护住那时也才十岁的少主。教主闭关修炼的消息只有几位护法与少数长老知道!怎会泄露出去,让那一直觊觎教内宝物宵小之辈攻入殿来,定是教内出了叛徒!
    他躲在树上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娘与阿姐的血痕一道多过一道,直到一剑斜里刺出,刺向少主,娘回护不及只得以身抵挡,那剑毫无阻碍的刺入胸膛,血还未涌出,那人便抽剑而出再刺向少主,被父亲一鞭勒住脖子气绝而死,他只能看见父亲伤心欲绝的抱着娘的尸体,和姐姐一起将少主挡在身后,边杀边退……
    他眼前早已模糊不清,也听不见了,心中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的种种感觉杂糅在一起,在他胸腹间冲撞,只想破开喉咙汹涌而出,却连这也做不到,他被发现,只会给他们增添危险,他第一次恨自己,却又不知道是在恨什么,第一次想在手中掌握着什么,却又不知该握住何物……
    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一片白衣悠然飘过—……人活在这世上不容易……想要的、想抓住的……不要等到无力获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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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平静后,重明元气大伤,教主却依然闭关不出,在他心中,到底有没有这用无心血堆积出来的,无数人依存的重明,武功与重明到底哪个重要!
    父亲临死前的嘱咐他会听从,却绝不是安安分分的做个护法,为那个无能的少主劳心劳力。这重明,早已不是爹娘心中的重明,已经沦为江湖人眼中邪教,重明,是时候该换换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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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费尽心机除去玄蜂,尽管他知道阿姐爱着他,但玄蜂并不值得,即便他对阿姐是多么温柔,但他对姐姐的爱永远也比不上他对教主的忠诚,他心中第一的永远是教主和他的儿子。即便少主登位会毁了重明,他仍相信就凭他一人便可力挽狂澜,他太偏执、也太孤傲,是他本性里的温和也掩饰不了的,他是个绝对令人信任的下属,可惜他尽心维护的的只有教主,而不是重明。他可以不杀他,但又不能不杀他,他太顽固,又有那些老一辈心怀鬼胎的支持,不除他们无法重振我教!
    他做到了,虽然现在还未坐稳这个位置,但现在有了这个由他控制的“玄蜂”,一切就好办了……只是不知八年之后,这位柳大侠还是否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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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人,还有用,不过……”即墨寒略微停顿,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搭在梨木雕花铺着锦缎的桌面上,把玩着一个造型独特、似铁非铁、隐约刻有字迹的物件,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那地上的两人跪了许久时间突然听到即墨寒发话却又停住,那一言未尽的停顿只让两个小心肝打了个突突,偷偷摸摸的斜眼往上瞟去,却顿时一惊。那、那手上拿的——不正是教主信物吗!怎么可能!他们明明亲眼看见玄护法将此物亲手交给少主,此刻怎会出现在他手里!难道少主已经……不对——少主已经逃走了,难道这个是假的,可以习武之人的目力分明看的出着个材质与样式简直一模一样……
    即墨寒故意拿出来的东西,的确不是教主信物,只是一块表明身份的牌子,至于为何与其他护法不一样反而与教主信物如此相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现在知道信物确是在少主身上就够了。
    “不过,本教主累了。朱蝶,这二人交给你了,”即墨寒手腕不知如何一转,那东西便消失不见了,“都退下歇息罢。”
    “是。”
    众人依次退下,只有朱蝶仍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阿姐,信物确实在少主手中,不必审了,只是这两人的确有用,暂且将他们关入地牢罢了。”
    一声阿姐,唤的她心中一软,再也没有什么疑问,自从阿弟说要夺这个教主之位,她仍心有疑虑,一向洒脱的阿弟怎么会突然要这个位子,虽然说爹娘的死让他变得沉稳,但已经八年了,还有什么不能淡去的?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没有真心对待,但现在她放心了。
    朱蝶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吱嘎——”一声,门被关上。
    即墨寒退下外衣,只着中衣坐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占了大半位子的柳清风。
    八年过去,不过再怎么算,也快三十了吧,发丝凌乱,隐约可见几根银丝,他被抬进来时,他还真没有认出他,八年太长,大侠也沧桑了,更成熟,气息也更内敛。
    即墨寒起身,用手扶住柳清风的脖子和腿弯,将挪他向床内空出一个人的位子,略微整理下弄皱的床被,便在他身旁躺下。
    静谧的房间里,只余一道时断时续与一道绵长温和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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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风在眼睛剧痛之后,只感觉一阵摇晃,耳边有人说话,但什么也听不清,耳内似有虫子在鸣叫,吵得他头痛欲裂,加上繁杂的人声,更是难受,但他却动也动不了,只能挣扎在一片黑暗之中,这药实在太厉害,他运起内息抵抗不但没用,反而呼吸困难,一断一续,极其难受。不时脑中一阵剧痛,他为何会如此,为什么脑中一片空白,越想那疼痛便来得越急,总感觉什么东西在消失,他是谁?
    “……他…是…玄蜂……”
    是谁?是在叫我吗,我……我是玄蜂。隐约中那嘈杂的人声中蹦出来一个名字,仿佛是在说他,竭力想听清什么,却又是一阵比之前更剧烈的疼痛来袭。
    啊——想喊出来,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嘴边被靠近一件凉凉的东西,接着苦涩的液体就灌了进来。
    药。
    努力咽下,似乎疼痛便轻了一些,虽然苦涩,但仍是尽力吞咽着,那喂药的人也察觉到了他的举动,放慢了动作。
    喝完药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只有耳中嗡嗡作响。不久,身边就靠近了一个温暖的热源,之后再也没有动作,应该是睡了,可是又是谁与他同床共枕,妻子吗?为何他一点记忆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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