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二十二 烟鸟栖初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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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花林外的动静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寂静,千金问:“这阵可阻挡多少时间?”
    司徒晋苦笑:“若是常人,一时半会倒是不打搅,可若是来人是颐王,我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千金默然,她父王的本事她自是知道的清楚的,在世人眼里他是不败的常胜王,在她眼里也是有如神祗的存在。看着他越见发白的脸,她咬了咬牙说:“跟我来。”
    宫中之地,最不缺少就是庞大而隐秘的地道。
    每代帝王未保危机之时性命无虞,在这保命的保命的物什上都煞费苦心。这地道都修的隐秘曲折,大都只有每朝的帝王知道。
    一路在黑暗中穿行,伴随着司徒晋越发明显的喘息声,她内心越发急切。
    “求求你,一定要忍住。”
    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握住她的手的力道越来越用力。
    远离了清冽的梅香,千金在脑子快速的运转着,然后她停住脚步,说:“再往西走一百步左右,就是冷宫,冷宫里有一口废弃的枯井,井里有路。”
    她转身欲走,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你去哪?”
    男人的声音喑哑虚弱,却不容质疑。
    “带上我,你会更危险,那条地道并不长,你可以放心。”
    她试图挣脱,可那强硬的力道却始终没有放松。
    “你该走了。”她轻声说。
    桎梏终于消失,她轻叹一口气:“我也要走了,阿晋,你---保重。”
    身子被带入滚烫的怀抱里,他把下巴轻轻的磕在她的额头:“千金---”
    她以为他还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她。
    直到他离开了,她还在晃神,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你这样会让我产生错觉的。”
    灯火的颜色仿佛已经照到她的身上了,她又扬起苦笑:“父王,对不起。”闭眼,她就跳下了旁边的荷花池。
    紧接着的是一声嘹亮:“啊,救命。”
    四周被冰冷的水包围,没有挣扎,没有不安,没有狼狈,反而是一种甜蜜的安静袭上心头。
    就这样吧。
    她想。
    可是紧接着她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那力道攥着她往上。
    她被抱离水面的时候似乎有人贴近她的耳朵,用与水一样冰冷的声音说道:“千金,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她使劲的晃开晕沉的脑袋,睁开眼睛看清那不甚清晰的人:“璜哥哥---”
    终是支撑不住,她昏了过去。
    落入水里之后,她大病了一场。
    病的很重,几乎半条命没了。
    华澜夫妇来看过她,楚流也来过了,只是那时她昏睡过去了,是遮雨告诉她的,她说,楚流在她的门**了很久很久。
    她低下头,微微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接着是苏子照,听到来人是他的时候,千金起初愣了一下,仿佛很久才想起这个人。
    隔着一道帘,他站在外面轻声问:“千金,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子照。”
    大概是她的“子照”两字取悦了他,他的声音里立刻带了喜悦:“是吗?”随后他又带些失落的说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她问。
    “离开长安。”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淡淡的嗓音里仿佛带了一点沧桑:“为什么离开?”
    “千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过去原来都只是个笑话,根本就不属于我,我想离开,找另外一种生活。”
    “保重。”千言万语,最后不过一句保重。
    那头沉默许久,最后他到底是鲁莽的掀开了帘子,闯进来了,初见千金那张白的奄奄一息的苍白的脸,他愣住了,丝丝情绪沉淀在眼里,最后无奈的低下头:“你也保重,好好养病。”竟是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的走出去,那脚步好像再慢一点就要后悔似的。
    千金重重的咳个不停,脸上连一点红润也没有。
    “他其实是个好人。”她喘喘的说完,躺在锦被里慢慢的眯起眼。
    她仍然记得那一日他把她从马下救下时,手里摊开的那一枝残败的桃花,那一份他带来的温暖。
    她是记得的。
    可是记得有什么用呢?
    就像爱情,再勉强也没有用。
    而再爱也没有用。
    她的身子慢慢的缩进锦被里。
    好累,好累。
    真的。
    好累。
    岁月已晚,朝雨来急。
    她的叔父被刺身亡,太子虞焕继位。
    但虞焕并非一位好皇帝,甚至,他的暴戾更甚于其父。
    飘落的雪花好似在掩埋这个罪恶的世界。
    早没有人来追究那一晚的刺客了,因为新皇的登基,忙坏了所有的人,即使是她的父亲有心,终因为她反复不见好的病和新皇登基这件事而忙坏了,难免**乏术。她相信司徒晋只要出去,就会将一切安排妥善。她也无需再去担心什么。
    风声渐渐的息了,而她的病也慢慢的好了。
    再见到司徒璜的时候,她正在雪中起舞。
    漫漫的雪地里,她嫩黄的衣衫像是春日里的迎春花一般,充满了朝气。
    貂裘轻轻覆上她冰冷的娇躯,她被拥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千金,你还是这样的任性。”他温暖的气息惹起她耳边敏感的颗粒。
    “璜哥哥。”她没有回头,但轻唤道。
    “是我。千金,我回来了。”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正视他。
    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整个人成熟而饱满。边塞的磨砺使他失了过往的温文儒雅,如今更多的是风霜留下的坚毅。
    那时只有十五岁的她单人闯进丞相府,硬是与他解除了婚约,而转日他就一意孤行的去了边塞,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痛失爱子的司徒丞相把过错归咎于司徒晋身上,将他扫地出门。
    其实一切过错的源头不是别人,其实是她自己不是吗?
    “璜哥哥,你回来了,真好。”她笑的娇俏,仿佛一切的时光都未转动,她还是他最最疼爱的千金,而他是她最为依赖的温柔大哥哥。
    “嗯,我回来了。”他将她拉近屋子里,宠溺的看着她不说话。
    他温暖的大手揉搓着她冻僵的小手,那种感觉让她心里软的想要落泪。
    “对不起。”她偏过头,轻轻的说。
    他的身体一僵,然后不在意的说:“什么对不起,千金,你做过的坏事这么多,是为了什么跟我道歉啊。”
    千金心里的窒息感一下子散开:“璜哥哥,璜哥哥。”她软软的唤着他,像个爱娇的猫咪,叫的他的心都融成一汪春水了。
    他嘴角溢出微笑,只是眼里还是一片寒厉。
    那以后,司徒璜总是不间断的来王府,颐王也没有阻止,放任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
    司徒璜对她的宠溺一如从前,就像那些伤害的事从来发生过一样,他也不在她的面前替任何与司徒晋有关的事。
    时光的确有一些让人舒心的地方。
    对于司徒璜,她对他一直都像个哥哥一样,即使他这次从边塞回来,她都未想过他们之间的可能。
    直到有一天,她的父王对她说:“千金,你已经二十了。”
    二十,长安城的女子再没有像她一样的年龄还没有出嫁的女子了。
    “我不嫁。”她坚定的对她父王说。
    “你忘不了司徒晋?”颐王问。
    “与他没有关系。父王,我真的不想嫁。”千金态度坚定。
    “千金,父王不想勉强你,但千金,你已经这样大了,也该懂事了。父王对你之前的那些混账事都不计较,只要你以后有个好的归宿,父王就安心了。”
    “我---”千金低头不语。
    “若是你对司徒晋还抱有什么绮思的话,那么这个可以让你死心了。”
    从颐王的袖中甩出一张喜帖,她弯腰捡起,打开的时候她或许早已经有准备了,可真的看到司徒晋与尤沛沛的名字并排一起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有些钻心的感觉。
    没事的,这是正常的反应,不是吗?
    她仰头,把即将涌出的泪意逼回去。
    “我知道了,父王,即使是嫁,也让我自己选择好不好。”她倔强的说道。
    颐王看了她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她的手重重的垂下,那张喜帖也随之跌落在地上。
    仿佛全身力气都失去了一样。
    芳华之年,我遇见了你,哪怕痛过伤过,可是却再也无法忘记这种心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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