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怒起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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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面才发现天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像牛毛一样,细细密密的。
风晚眠就坐在二楼的凉亭上煮茶。凉亭是从风月楼延伸出去的,隔离了欢场的喧嚣,别有几分闲情雅致。下面是一顷碧波,所以只有通过两边两条曲折的回廊才能到达风月楼的内楼。湖边种满了莲花,只是还未进入盛夏,绿荷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粉色点缀。
湖虽不大,却不会妨碍客人乘船在碧波上荡漾,也可闲来喂喂红鲤。现在还不到风月楼最热闹的时候,湖面上没有小舟在飘荡,边上倒是停着几艘用纱帐装饰的小船,随着湖水左右摇晃。
将枯茗带到,婢女自动退离,留给主人和客人说话的空间。
风晚眠已经沐浴过,身上带着淡淡的莲香,还换了身墨绿色的衣袍。衣摆处灵巧地绣着墨色的莲叶,衣袖也刻意修饰过。
三沸过后,风晚眠缓缓将茶量出。茶汤在紫砂杯中止住了沸腾,茶汤的色泽浅黄,香气纯正,是三杯好茶。
“请。”风晚眠随意舀了一瓢水到茶炉中,然后自己品起茶来。
“苦苦的春茶,却又清爽回甘。”枯茗小饮了一口,真心赞美。
风晚眠侧过头去,看亭外的细雨,世界一时寂静了。
岁月悠悠江水东流
枫叶飘零又是一秋
望穿北斗盼回首
烟锁重楼堪折柳
时光匆匆游走
白发飘上鬓首
曾经的温柔
曾经的拥有
明月秋独倚楼
为君一生独自守侯……
渺远的歌声从对面的楼上飘来,似诉似泣,惹得听者不由泪流。
“那是烟锁重楼的倚秋。”风晚眠看出了枯茗的好奇,说道。
因为来时的意外,现在的时辰本就不早,更有淫雨的渲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月楼也不知不觉热闹起来。远远的回廊上,一盏盏迷蒙的灯笼,红得刺眼。
“去看看吧。”风晚眠手上又多了把折扇,一摇一摇,走在前面。枯茗反应过来,马上跟上。
来到前院,也是风月楼的主楼,风晚眠择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枯茗也自觉地坐在了对面。位置虽不惹人注意,但楼内的一切都可以清楚看见。楼内的花台上,几名舞女正轻柔地舞动着长袖,不时引发坐在底下的客人,阵阵叫好。
“你觉得台上的五名女子谁跳的最好,最合你意?”风晚眠收了折扇,用扇尾指着花台方向,问道。
“我又不懂跳舞,问我我也不知道。”枯茗坦白地回答,但觉得她们跳得都很好,简直魅力无穷。
“好好选吧,作你的老师。”风晚眠看着台上变换的舞姿,说道。
“为什么啊?我又不想学。你要是喜欢,随时可以叫她们跳给你看啊。”枯茗磕着桌上的瓜子,欣赏着舞蹈,摆明了不把风晚眠的话放在心上。
“这只是你要做的第一步。别忘了,你现在还没有拒绝的资格。”风晚眠严肃道,恢复了冷漠。
“就她了。”枯茗随手漫天指了指,连头都没回过去看。反正谁教都是一样,她压根没想认真学。
“澜灯,去把重鹤叫到飞花院,记得叫他卸妆。”风晚眠吩咐时,嘴角竟微微翘起,这让枯茗心中一阵发凉。
重鹤感觉背后有异样,在台上扭动的袅娜的腰伎也随之有片刻的僵硬。而且随着澜灯的出现,这种不好的感觉再加强。
“这几日,我有事要处理,你就在飞花院练习吧。记住,别想耍花招。”风晚眠的声音冷冷的,带走了春夏之交里仅有的一丝温度。枯茗想从他严肃的表情里再看出些什么,却毫无收获。倒是澜灯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引发枯茗的莫名。
飞花院,位于风月楼的最南部。春意阑珊的时节,飞花院中花飞不尽。这大抵是“飞花”一名的由来。
一方澜灯悻悻地到重鹤处传话,一方婢女领着枯茗前往飞花院。
飞花院西边的是一所独立的阁楼——向晚阁,移步阁中,顿觉阁内的简单的装饰风格与风月楼主楼华丽的风格大相径庭。鹅黄色的纱纨,浅紫色的珠帘——熟悉的感觉——枯茗心中暖暖的。
推开朝南的小轩窗,窗外是几株架在高高花架上的紫藤萝。成簇拥状的紫色花朵,掩映在层层的绿叶中,在昏黄烛光的衬映下,紫色更加鲜亮,宛如仙境。
“姑娘喜欢紫藤?”婢女见枯茗笑着点了点头,也欣慰地继续说,“再过几日想必花开盛了会更美的。不过飞花院的几株紫荆已经开得很好了,不如让碧华明日陪姑娘去赏赏?”
“好啊。”枯茗正高兴得想答应,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音打断:“我想阿茗明日是没有时间赏花了。”此人正是领着极不情愿的重鹤而来的澜灯。因为重鹤的忸怩不愿,多费了些时候。
“阿茗,这就是你的师父——重鹤。”澜灯郑重地介绍重鹤,随之让开半步走到枯茗耳边,悄悄道,“他可是我们风月楼最好的舞者。他一定会很负责的。”潜台词则是:你一定要乖乖的,不然……哼哼……
此时,枯茗才认真地看清了刚才在台上的舞者。一袭桃色的衣着不但不令她显得妖媚与庸俗,反而尽显眉目间的的素雅与宁静。但是……为何如此,却还是有点像男子。难道师父还会反串?
望着枯茗欣赏的表情,澜灯愕然:“你是第一个看过重鹤的表演,又见了他真面目,还能如此淡定的人呢。”
“怎么?”
“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甚至是一点点惊诧?”澜灯凑近她,左手配合地用大拇指掐着食指的指尖。
“没有啊,见了师父,我突然有了学习的兴趣。师父竟然可以把男子扮得如此相似。那我学了以后,女扮男装就不会老是被人揭穿了。”原来枯茗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她兴奋得想要转圈,却没发现澜灯和碧华都在努力地憋笑,而一向镇定的重鹤却从下往上红了半根脖子。
“师父……你不舒服吗?怎么脖子那么红?阿茗以前学过医哦,帮师父看看好不?”枯茗不明所以地扒上重鹤的衣领,惹得重鹤的脸也红了半边。澜灯憋笑憋得辛苦,捂着肚子,想要上前阻止都不行。
“澜灯,你肚子疼吗?”枯茗担心地跑到澜灯身边关切地问。
“疼啊,疼得厉害呢,阿茗。”澜灯抬头看着枯茗微皱的双眉,颤抖得更加剧烈。
“澜灯,你怎么疼还笑啊?”枯茗不解地问,重鹤则是满脸通红,最后甩袖,踢门,气愤离去。
“师父,师父怎么走了?”枯茗追着叫喊了一声,又回过头来问澜灯。
感觉玩笑开大了,澜灯停歇了下来,安慰枯茗:“没事的,我去看看,不要着急。”将要出门时,又笑着警告:“下次见他,不许说他像男的。重鹤本来就是男子!”终于道出了真相,澜灯乐呵呵地追了出去。
枯茗不禁纳闷,怎么师父又变成男的了,可是……她开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或许有时,所见未必是真。
或许有一天,真正欺骗自己最深的,却是自己最为信任的眼睛。
澜灯回来时,身旁的重鹤仍铁青着脸,被他极不情愿地压坐在枯茗对面,一张俊脸却傲气地扭向一边。
“师父,请用茶。”得知自己犯了个大乌龙,枯茗总算学乖,主动来到重鹤面前,恭敬地将茶举过头顶,敬给师父。
可重鹤好像并不想领情,枯茗举了半天,手都酸麻了,也没有要接过的意思。枯茗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澜灯……
“咳咳……我说……重鹤啊,阿茗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喝了拜师茶吧。你这样,爷那里也不好交待。”
“哼。爷何时多管过我的事。”
“是是。”澜灯点头如捣蒜,为了阿茗,他豁出去了,“那……上月你借的五两银子,啥时候还啊?”
“澜灯,你竟然为了个外人,和我提银子……”没法子,一提到银子,那就是重鹤的命啊。
无奈,重鹤被迫喝了枯茗的拜师茶,怒气不消反而见长。
“师父,请用晚膳吧。”趁着他们出去的空子,碧华已经尽职地将饭菜准备妥当。满满的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诱得人食指大动。
于是,枯茗和重鹤之间的怒火,被美味的饭菜暂时压制。
练舞的地方在飞花院中间的延香台。不算高的台子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周围种着红色的玫瑰,在以淡雅格调著称的飞花院中格外醒目。
收到命令后,枯茗早早地就在延香台等候。从东边的启明星第一次亮起,到天空微吐鱼肚白,从东边被渲染成火的色彩,到正午时太阳的高悬。枯茗连师父的影子也没见到。看来重鹤的气还没真消呢。
“枯姑娘,公子鹤将学舞的地点改在了还色台。”碧华小跑过来转达。
“还色台?”枯茗初来乍到,对飞花院还不是很了解,“在哪里?”她想要追问,碧华却已经急急地跑掉了,想要喝止都来不及。让枯茗一下子又气又急。
费了几番功夫,总算找到了还色台,可是还是不见师父的身影。只有碧华坐在台边,像在等人是的,无聊地踢着小腿。一看见她,马上跳下台子,跑了过来,转达让枯茗差点晕过去的话:“公子鹤用午膳去了,让姑娘用过午膳去了味台报道。”
用脚指头想想,枯茗也明白了,她微笑地点头称好,告别碧华独自回到向晚阁。
美美地用过午膳,枯茗一改清晨时的焦急。她悠闲地躺在小塌上,又从身旁的书架上选了本感兴趣的书,企图从中找找睡虫。书中连黄金屋,颜如玉都有,小小的睡虫岂在话下。小半会儿,枯茗就进入了梦乡……
直到澜灯的到来,打破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