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5.三界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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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王政谋又来找我。
“薛兄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王政谋居然有求我的时候。
“政谋兄请讲,能帮上了的我绝对会尽力。”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身为兄弟,够义气是必须的。
“请你帮我主持一下三界诗会。”
“主持三界诗会?”我愕然,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我在三界文坛毫无名气,要我去主持三界诗会,谁肯服我?弄不好便要出丑。
关于三界诗会,我并不陌生,在绝望洞天时二叔告诉过我这个诗会,它是三界最大的诗歌人才的聚会,与会者不是文坛泰斗就是诗歌大师,大会的主旨便是作出语惊三界的诗歌,这样一个大会我去了算怎么回事?
王政谋看出了我的为难,解释道:“其实是这么回事,那文坛副盟主林和靖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作了首《山园小梅》,三界赞不绝口,本来这次的三界诗会该由他主持,可这个梅妻鹤子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肯参与世俗之事,只好换由文坛正盟主无法主持,谁想到无法也有事,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必须去参加丹元大会,没时间,只好来求你了。”
我十分为难,却又说不出口。
“你别紧张,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林和靖拒绝主持大会,不给三界文坛面子,所以这次三界诗会的活动便是作诗超过林和靖,杀杀他的锐气,作首诗你还不会?还有,我给你写了一封引荐信,还有这请帖,你都拿着,到时候把这封信给三界诗会的人看看,大家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王政谋说着把信和请帖递给我,“薛兄弟,你就放心好了,这只是一场应酬,谁去都是一样,只不过我离你最近就找到了你而已。”
听他这么说,我放了心,“三界诗会的时间是哪天那个时辰?会场在哪?”
“明天辰时。会场在神界的‘三不管’地带缇山。还有,你最好别把这件事告诉李诺澌。请假时撒个谎。”
“为什么?”我不解。
王政谋神神秘秘地说:“这个暂时是个秘密,你就别问了。以后一定告诉你。好了,加油!”说完自顾走了。
我无奈,只得编个理由向诺澌阿姨请了一天的假,诺澌阿姨虽疑惑,却也答应了。
第二天。
我捏着王政谋的信来到三界诗会的会场,远远的只见一群文人聚在一栋大门廊门首,相互客套。
“啊,赵兄,许久不见。”
“是啊,许久不见了啊。”
“听闻钱兄宝刀不老,弃诗从赋,成绩斐然,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
但我没那么幸运,没有人跟我客套,我刚一走近便被两个守门兵丁拦住了,“干什么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把请帖递给二人,二人看了一眼请帖又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放行:“进去吧!”
我缓缓走入了正厅。
正厅陈设华丽,中间是一条铺了绸毯的过道,两侧设了无数的文士桌,每张桌前都坐了一位神态不俗的文士打扮的人,每人周围也都侍立着书童或其他年纪较轻的文人。
我不知该把王政谋的信给谁,索性收起,径直走到正中间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这一下众人炸了锅,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仿佛要把我剥得支离破碎,惊讶声此起彼伏,一个年老文人终于站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取出王政谋的信,站起来双手递给他:“王大人有事,想让我帮他主持一下三界诗会。”
“什么?你?”那年老文士睁大了双眼,又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信,靠近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来。
“什么?他?”锅更炸了,本来安静的文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继而“群情激奋”。
“开什么三界玩笑?”“他算什么东西!”甚至有这样的声音:“让他下去!”
我知道但凡文人诗人总是很清高的,凭我这样一个在文坛一点名气也没有的人去凌驾于他们头上主持他们的大会,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那年老文士读完了信,忽然和蔼地微笑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温和地问:“小伙子,是王政谋叫你来的?”
我点了一下头。
年老的文士继续微笑:“是这样,你先回去吧。我正要为此事向王大人道歉呢!本来无法盟主不来,指定王大人来主持,可我们担心王大人也有事,私下做主选了老夫主持。小伙子,你先回去,向王大人道个歉,过几天老夫一定登门赔罪。”
众文人窃窃私语:“田老先生就是厉害,几句话就打发了这小子。”
但问题是我没被他打发了。
我同样微笑着回答:“老先生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也不用跑这一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是王大人钦定的主持者,你们私下又订主持者却不早通知王大人,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了,我们只好将错就错。否则,岂不是不把无法盟主和王大人放在眼中了?”
我深知此时我不能走,否则这伙人不说是他们让我走的,反而说我临阵脱逃,到时他们沆瀣一气我哪里辩得清?但刚才的那番话完全是超发挥,我承认我当时确实不轻松,这些话完全是在下意识中说出的。
全场大哗。
“这小子,你还有理了?”“他说什么呢?”
年老的文士微笑道:“小伙子,你看,大家都不服你呢!”
“只要盟主和王大人认可我就足够了。”我当时哪考虑利害得失,心中只存一念:拼了。王政谋叫我帮忙,我可不能把人家交给我的事办砸了,虽然表面上我是在把事情往砸了办。
“岂有此理!”众文人义愤填膺,“他不是要主持吗?走,我们都走,让他一个人主持去吧!”
年老的文士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小伙子,你真要主持,这会可就开不成了,这责任你付不起吧?”
“我只知道我不能违逆王大人的意思。”我针锋相对。
“无法盟主和王大人那边我替你解释。”年老文士继续道。
“可你代替不了我。”我毅然回答,替我解释,解释为我无力主持跑了吗?然后再让我和王政谋在三界出丑?我之所以下这样的结论,完全是因为类似的事以前就出过不少,而且这种背后使坏的事这田老先生已做过不止一次了。这种人叫我怎么相信他?
“我怎么代替不了你?”年老文士田老先生的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你不能代替我。”我直视他,“不能代替我的意志,不能代替我做任何事!”
田老先生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你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从不吃罚酒!”我也把桌子一拍,“回敬”他。
众文人纷纷起身,“田老先生,你同他费什么话?我们走,让他一个人呆在这好了。”
年老文士目光一转,像是勉强才压住怒气,挥挥手,走回原位坐下,“不,各位文友,我们的给无法盟主和王政谋大人点面子。他要主持,就让他主持吧!”
“有这种俗人‘瓦釜雷鸣’,我们怎么作得出诗来?”众文士纷纷抱怨,但依然都坐回了原位。我也回到我的位置上。
“各位。”虽然众文士无一人看我,我还是目视众人,“我们此次聚会,是因为林和靖仗着写出了一首《山园小梅》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欲超过他……”
“只怕以某些人的能力,再轮回个十世也难以做到。”由于对我不满,一个文人打断了我的话。
我忍住怒气,“那不一定,乌龟虽慢不停步,亦能跑于兔子前。不过,我们先别说这个,毕竟如何让超过林和靖才是问题之根本。”
众文士嗤之以鼻。
这时,那年老文士,也就是田老先生站了起来,“主会人,以老夫看来此事易之又易,他林和靖写梅,我们就写别的花,叫侍女在花园中按人数摘来不同的花,让大家抽签,抽到何种写何种,老夫就不信无超过林和靖之作。”
我当时不知是计,“好啊,这方法不错。”
不久,侍女捧来一罐鲜花,对田老先生之前举动大惑不解的文士们此时恍然大悟。
原来,众多鲜艳花卉中夹着一棵狗尾草。
侍女捧着花罐,在众文士面前移动,众人逐一抽取,当花罐中只剩那棵狗尾草时,侍女将花罐捧到了我面前。
底下众文人交头接耳,“哈哈,看这小子这回怎么办?不让他当众出丑,他是不知道厉害。”
我此时终于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年老文士田老先生笑容可掬,“主会人,您先请。”
我气极,一把推开侍女捧来的笔墨,咬破手指,蘸着血,在我身后雪白的墙上写下:
题莠
静静幽谷脉脉开,何怨蜂蝶未曾来?
寡廉鸡豚自践踏,无端松柏笼阴霾。
绿衣报仇仍有望,六月飞霜昭悲怀。
敢笑封侯违命近,蜀中犹有廖化在。
写毕,我回身坐下,这首诗似乎发泄尽了我所有的怨气,也用掉了我太多的感情,我的声音有些疲惫:“大家请吧。”
但众文士鸦雀无声。
我抬头一看,发现他们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的墙壁。
我索性看他们接下来又耍什么花招,但田老先生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手向我作揖:“主会人恕罪,我们不知您才能如此高卓,刚才多有冒犯,望您海涵。”
又一个文士站了起来,“主会人大才槃槃,为何深藏不露?幸亏遇到我等,否则岂不有虎落平阳之危?”
我心道:我现在还不算虎落平阳?但为了大局,表面上我依然道:“薛某不善言辞,以致引来种种不快,失礼之处,也请各位担待才是。”
众文士纷纷拱手,“那里,那里。”气氛忽然变得热烈了。
田老先生此刻也完全变了态度,“敢问主会人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薛孽,表字鸱枭。”我答道。
“您是无法盟主和王大人的……”
“好朋友。”我笑道,“我和他们二人相当熟悉。”
田老先生更不敢造次,“久仰久仰。”低下头专心作诗去了。
俄而众人诗成,却多是些滥竽充数之作。也不知是这些文士依然对我不满抑或他们的才能本就如此。
“薛大人,不如我们一起作长诗一首,以嘲林和靖,如何?”田老先生提议。
“也好。”我再次同意。
不过这次田老先生却恭敬多了,“请薛大人填首句。”
“我填的不一定好,大家担待一点吧。几曾却寇龙须墩,何效崇言见至尊?七夕空悲行香子,犹听商女玉树吟。”
众文士大眼瞪小眼,“看来薛大人真是不想原谅我等,首句就这么难我们可如何写?”
但这次这话被我听见了,我忙解释:“薛某无别的意思,随口就说出了这么几句,要是不合适的话我换一个。”
田老先生忙道:“不必,不必。他们跟您开个小玩笑,您别放在心上。下句我来填:靖乃何人敢放言,世上能人岂几千?”
一个文人接过来:“倘使我执打神鞭,看你逋仙敢不敢。”
“好!”众人为他的大气喝彩。
我在心中暗叹,这样的诗也算好诗吗?但我依然耐着性子认真地听下去了。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转眼间三界诗会就结束了,我与众文士拱手道别,然后一个人走上了返回的路。
“想不到你才兼文武啊!”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方绝心。
“那又能如何?文也不是三界第一武也不是三界第一,到时候还不是梧鼠技穷。”我摇摇头。
“那么自卑干什么?毕竟三界第一只有一个。再说,三界诗会上力挽狂澜,叫那群混蛋心服口服,你还不算厉害?”方绝心笑了。
我苦笑不已。
“你还有事吗?”方绝心忽然问。
我摇头。
“那我陪你走走。”他竟拉住了我的手,我二人一起在云中漫行,我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什么,但又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远处,一个狼脑袋的妖魔匆匆赶来,这妖魔的样子实在是难看,如果把它放到人间那一定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吓跑了)。
但我和方绝心都不怕他,见我们来了,那妖怪反而很兴奋,向我们二人施了一礼:“请问二位神仙,天宫在哪里?”
“东北方向,驾云一个时辰就到。”我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还有,我们是人,不是神仙。”
“还有你这么好看的人?”那妖怪哪里肯信,“你这么好看的神仙都少见,要说你旁边的那个是人我还信,要说你是人鬼才信。”
“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我岔开了话题,我觉得这妖怪的话纯属溢美之词。
“小妖于即狼,来天宫办点事。神仙你又是谁?”那妖怪自报家门后又问我。
“薛孽,表字鸱枭。”我已不在乎这妖怪乱叫我神仙了。
“神仙的名字也这么怪。”于即狼坦率地笑笑,“神仙大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我道别,于即狼又匆匆地奔向了天宫的方向。
方绝心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