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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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三王爷的寿宴已经过去两天,临安城里还是风平浪静。
平静得怪异。
是朝廷隐瞒三王爷的死讯还是三王爷根本没有死?
律香川在寿宴之前没有见过三王爷,但是他听见有人叫王爷,也看着那位王爷换寿宴喜服,所以自然而然,他杀了那位“王爷”。
可是死的人真的是三王爷吗?还是三王爷的替死鬼?
律香川暂时不去思考这件事,他已经派人去调查事情真相。
现在律香川的燃眉之急是寻找南宫远。
冲动之下一夜巫山云雨。等律香川回来之后,人却不见了。
破烂的衣物在,染血的床单在,可是南宫远不在了。
最后见那人还是他在自己身下求饶哭泣咒骂呻吟之时,事后律香川并无愧疚懊悔,就像他第一次占有孙小蝶那样,他只一心想把人绑在身边,占为己有。
律香川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南宫远跑去找陆灰衣他们。
但事实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南宫世家里的人都告诉了律香川,他们的南宫远公子带一位身子清瘦眉目如画的年轻人上孤山了。
那个年轻人脖子上戴着血玉扳指。
那个年轻人就是夏青。
夏青果然来找南宫远了。
南宫远也果然带他走了。
两个人,都是干干脆脆,不留只言片语。
律香川曾经查阅南宫世家的宗卷,知道孤山上有座道观,无进无出,奇怪极了,可那却是南宫世家的“根”。
世界上有太多秘密,无法叫人一一费解。
但是,此刻,律香川又一次来到这里,站在这里,顶着下巴,好像在发呆,其实他是想得太入神。
他必须解开这个秘密。
律香川直觉南宫远他们一定在里面。可是他们是怎么进去的?自己又该怎么找到他们呢?
如果把这道观砸开会怎么样?里面会有什么?
律香川确实想过砸墙这个办法,但是他不得不作罢,这里是南宫世家的根,南宫世家的人怎么会允许有人砸了这里。
如今说他是焦头烂额也不为过。一方面,三王爷事件扑朔迷离;另一方面,孙玉伯带领人马正南下逼近临安;还有一方面,南宫远夏青陆灰衣他们下落不明。
律香川心里打结,眉头也打结。两天了,他毫无进展,一无所获。
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不知道三王爷到底是生是死,不知道孙玉伯是否得知自己“死而复生”,不知道南宫远他们能否平安归来。
年代久远的五星观不会说话,灰白色的墙壁不会说话,天上的大雁一字飞过,它们只会叫,也不会说话。
他抬头望天,看着大雁难飞,心里一阵寂寥。仿佛自己在这里一站就站了几千年。
律香川走向桂树边的一块石头,那石头横躺在地上,长有五尺左右。
他坐了下来,他不知道在这之前,南宫远也坐过这里。
金秋桂花盛开,香气浓郁,闻之醉人。
律香川想起很久之前,他还和夏青一道住在苏州青石街,每年秋天,夏青都会酿桂花酒。
最后一次喝夏青酿的桂花酒是哪一年?
律香川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
好多事,许久不去想,就会想不起来。
这或许是好事,也会是坏事。
比如说,分不清虚实。
有一段时间,当然也是很久之前,律香川整夜整夜梦到同一个梦,他梦到自己杀了夏青。
他一度分不清自己是真杀了夏青还是没有。
那段时间他天天住在孙府,不敢回家。他害怕回到家找不到夏青。如果夏青不在那,那会在哪?土里吗?
如果夏青不在家,那个“家”也不再是家,那只是个“地方”,只是一座“宅院”。
相依为命久了,就会认定有对方的地方才是家。
与林秀成亲所住的小院不是家,囚禁孙小蝶的湖边小屋更不是家。只有和夏青住在一起的地方才是家。
只有夏青。
牵挂,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更是羁绊。
律香川最终还是回去了。夏青好好的,坐在轩窗下,梳着头发。律香川走过去,抱住了他,温暖的身体,温暖的眼神,温暖地一句“你回来了”。
这么久没回来,现在回来了。回来就好。
律香川说,我回来了。
他听不到夏青心里也在说,我回来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
明月夜,短松冈。
刚才那一站仿佛站了几千年,现在这一坐也仿佛做了几千年。在这五星观附近,时间好像静止了。
在下山前,律香川转身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道观的屋檐一角竟然停着一只红嘴渡鸟。
鸳鸯于飞,你想和谁鸳鸯于飞?
我可不喜欢鸳鸯。
我喜欢渡鸟。
渡鸟是寓意吉祥的神鸟,它们聪明、孝顺、矢志不渝。
斜日衔山,寒鸦归渡,淹留犹滞水云乡。
断肠人在天涯。
律香川想起夏青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得更盯住那只渡鸟,他竟然期待下一刻这只渡鸟能开口说话。
但是,渡鸟飞走了,连叫都没叫一声。
律香川走过去,手按在灰白色的道观的墙壁上,细碎的粉末飘了下来,迷了他的眼睛,他眨着眼睛,眨出了泪水。
“你回来吧。”律香川闭上眼睛,悲凉自语。
——啪嗒。
其实声音并不响,但是由于四周很静,而且墙壁回音,所以三个人都听到了。
什么东西落下来,正好滴到南宫远的脸颊,然后顺着往下留下去,好像南宫远自己流了一滴眼泪,留下一行泪痕。
可是南宫远自己却楞了楞,喉结翻动,他的眼泪真留了出来。
泪痕覆盖泪痕。
“发生什么事了?”孙一重莫名其妙。
陆灰衣也一头雾水,望了望浮屠塔顶,又望了望南宫远。
南宫远不说话,无声无息地掉泪。肩膀**,哭得很是伤心。
陆灰衣问:“南宫玉,是不是你在哭?”
“你哭什么?”
抽泣渐渐止住,南宫远依旧沉默不言。
心痛。
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谁,但是,谁是谁又有谁在乎呢。
心痛。
他感觉到了律香川的手按到自己肩膀,律香川的眼泪落下来滴在自己脸上,律香川在说,你回来吧。
可是……他感觉到,律香川说的“你”……不是他。
哭的是你吧,南宫玉,你是不是替你的远儿不值呢?
“我听到了穿越时空的召唤。”南宫远终于开口了,“召唤者的泪水破空而来。”
“是夏青?”陆灰衣问。
南宫远张开双手,慢慢举起,金色漩涡出现,一支渡鸟钻出漩涡中心,伴随金光旋飞。
“渡鸟?”孙一重出声道,“那东西不详啊!”
陆灰衣说道:“渡鸟一直都是象征吉祥的神鸟。至唐后来才被无知世人扭曲误解。”
金光消失,渡鸟停在南宫远肩膀上。
“你不是为我而来。”南宫远怔怔地低声说了一句。
孙一重问,“这鸟能救我们?”
南宫远就像没听见孙一重说话,转头问陆灰衣,“被夏青杀掉的,律香川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陆灰衣奇怪地看着南宫远,“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只是想知道,律香川会给自己小孩取什么名字。”南宫远露出比陆灰衣脸上更奇怪的神情,“他好像不喜欢小孩子。”
“这时候你们管律香川喜不喜欢小孩子干嘛!”孙一重吼道,“找回公子,活着出去才是正经事!”
突然!
夏青的声音响起,“我已回来。”
孙一重吓得往后一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抓上了陆灰衣手臂,他紧张地四下环顾,颤声道,“公子?”
“我在这里。”
“在……哪?”孙一重傻了。
陆灰衣已经发现了,他目瞪口呆,甩开孙一重,几步跨到南宫远面前,他没看南宫远,他看的是南宫远肩膀上的渡鸟。
“小青儿?”
陆灰衣想到之前出现的怪鸟能模仿人声,但是现在这只渡鸟不但发生夏青的声音,还能与人回答。他不能接受,人怎么能变成鸟?
你回来吧。
我回来了。
你是为我而来吗?
你不是为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