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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我欺骗公子？”孙一重怒目一瞪，“想都别想！”
    南宫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直摇头，“你竟不懂我是要救你们。”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不懂，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信！”孙一重就像陆灰衣一样骂道：“你这怪物！”
    南宫远惨白的脸，毫无血色，他面无表情时，比起怪物更像鬼。
    南宫远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苍老，每说一个字犹如冰快碎裂，那声音听上去又像嘴巴里嚼着骨头，“噶哒噶哒”十分碜人。
    “我不是怪物。我们只是……不存在相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远儿这孩子神力太弱，不足以驱动五芒星完成封印，我不会出来。我借助他的身体，为的只是帮南宫世家完成职责。说这些你也不懂，在你们的世界，神已经不被信奉。我想，或许正是因为你们失去了信仰神的力量，才催生了‘钥匙’。”
    “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公子身上的黑翡翠？”
    南宫远点点头。
    孙一重嗤之以鼻，“虽然那是无价之宝，但绝非你胡扯得什么钥匙。”
    “是不是钥匙，你帮我拿到手就知道了。”
    “你休骗我与你同流。”
    “孙一重，你想没想过，夏青他有了这稀世罕物，还要来这里做什么？”
    孙一重被问住了。
    南宫远又继续问，“你想没想过，那么大那么纯一块的黑翡翠能换多少财富？”
    孙一重无言以对。
    南宫远说道，“想必夏青的理由是，他听闻阳间帝王将相能向阴间阎王借阴兵驰骋疆场，所以他不择手段下来一探虚实。之前你不是还说，有得活谁都会选择活，那么你觉得，谁会拿性命开玩笑？”
    孙一重沉默着……想着南宫远的话。
    “你想想，绝世无双的黑翡翠能换多少黄金？能招多少兵养多少马供多少军？近水楼台不先得月，非要到阴曹地府走一遭。孙一重，你家公子不疯癫吧？”
    孙一重无话可辩。
    南宫远又说下去，“就是因为你的愚忠，你才忽略了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有失有得，有弊有利，你的愚忠也让夏青对你毫不防备。像夏青这种人，越是信任的人越是防备。你想想陆灰衣，他是怎么被怪鸟夹走的？当时你说能救为什么不救，还记得吗，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你的夏公子。眼睁睁看着陆灰衣死的不止我，你别自动忽略掉夏青，我不出手是为了保存力量，而夏青呢？他只是觉得陆灰衣利用得差不多了，与其亲手解决不如借刀杀人。”
    “不是这样！”孙一重吼道，夏青救过自己救过张家二十八条人命，这样的人怎么不会心地善良？
    仿佛看透了孙一重在想什么，南宫远说道，“心地善良会教你欺骗吗？会教你杀人吗？会害你下地狱吗？”
    “你闭嘴！”孙一重左右出击、几拳连打，但是拳头像打空气似的穿过了南宫远的身体。
    “你……”孙一重伸手抓了抓，都抓了个空，整条手臂伸过去，毫无例外，像穿过空气一样，从南宫远后背戳出。
    但是南宫远按下了他的手，孙一重却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力量。
    “现在你还不信吗？”南宫远问。
    “……拿到钥匙你就能封印，封印之前你会保证我们所有人出去吗？”
    南宫远点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我只能保证活着的人出去。”
    也就是说，如果陆灰衣真死了，那他就出不去了。
    “你不能保护我们吗？你不是有那什么……五芒星？”
    “力量总有限度，用完了我拿什么封印？总之，没有钥匙谁都别想出去。”
    必由之路。顺天行，逆天亡。
    孙一重抱着脑袋蹲角沉默一会，抬起头问，“你还忘记说什么了吧？”
    南宫远微笑，“我知道你要问夏青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但是我奉劝你，孩子，不必知道的事何须多问。”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江湖上的一句老话。
    孙一重下了最终决心，问道：“我怎么帮你拿到钥匙？”
    “到时候……”南宫远凑过去耳语，“你就这样……”
    天寒地冻。
    冰雪交加。
    全身赤裸的男人，伤痕累累，他身下是比千年寒冰还要寒冷刺骨的冰层，冰层无边无际，一望无垠。
    冷到极限，身体早该没有知觉。如果这时候有人，哪怕是鬼，来告诉他，哥们，你已经死啦。他反而觉得庆幸，他盼望着死亡将近。
    他杀过很多人，每次都是他终结别人的生命，现在他多希望有人来终结自己的命。他巴不得他这生所有仇家一起出现，杀了他，好让他不再收此极刑。
    冷，非常、非常、非常的冷。太过寒冷，与滚烫是同一种感觉，痛，非常的痛。冷到极限，痛到极限。
    他趴在那，已经和冰块一样冰冷。
    命运往往和自己开玩笑。与世无争只求做任务自保时夏青出现了，一心守护夏青愿白首时律香川出现了，等到夏青回心转意时自己又要死了，以为接近死亡了时南宫远出现了。
    他浮了起来，轻如鹅毛，转了转眼珠，他看清了冰层下面的两个人。
    前面走着的是南宫远，后面跟着的是孙一重。
    两个人在冰层下面走着，越来越近。
    身体冰冻，思维也差点冰冻，陆灰衣花了些功夫，才能正常思考，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南宫远和孙一重到底是走在冰层下面还是反射在冰层上面？
    他看到孙一重左脚一拐一瘸的，心想，这小子又碰什么晦气东西了。
    陆灰衣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伸出手拍打冰面，无奈动不了。
    这时，但见冰层里的南宫远停了下来，疑虑地看向四周。回过身不知和孙一重说了什么，陆灰衣听不到，只见孙一重一下子眼里有了光。
    陆灰衣看到了五芒星，金光闪耀的五芒星。
    南宫远双手合十，看唇语好像在召唤，嘴里念的是自己的名字。陆灰衣听不到，但看得出。南宫远的双手摊开，五芒星自掌心升腾而起，他朝上做了推的动作，五芒星迫近冰层。
    冰层开始破裂，陆灰衣想自己一辈子都会喜欢上这种冰层裂开的声音，即使他压根不想再看见冰块。
    冰裂愈演愈烈。
    光芒将冰面如剑刺破、如刀切割、如锤砸裂。
    温暖包围过来。
    陆灰衣脸上的冰最先融化，化为冰水滴落，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眼泪。
    在极度痛苦之下，流泪是对疼痛的一种本能反应，那时他不是不想流泪，而是太冷了，实在是全世界最冷的冷都集中都一块了，他流不出泪，睫毛上都结了冰霜。
    那只可恨的怪鸟，一直往上飞，而他却觉得自己一直往下掉，这一上一下撕扯的力量简直如五马分尸，他只觉得骨裂肉碎，眩晕过去再被冻醒，自己没有四分五裂，原来老天是要给他留个全尸。
    陆灰衣听说过西方孤寒之地就盛行天葬和冰藏。当时他还想，莫非自己随怪鸟飞了会，就飞到西方了？
    五芒星犹如吸盘，吸附住了陆灰衣。
    一声刺耳的怪叫，冰层上刮过凛冽的风，是那怪鸟！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飞在天上，倒映在冰面，每只怪鸟都争先恐后扭动着三根鸟脖子，白色的眼睛没有瞳孔，浑身无毛皱巴巴地身体下没有脚，这种怪异的令人恶心的东西，盘旋着，尖叫着。
    如果它们的汇集是为了来赴一场美食盛宴，那么现在它们刺耳的叫声就是大饱口福前的赞歌，于是陆灰衣绝望地翻了翻眼皮，毫无疑问，他就是那盘“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