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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泥犁？”孙一重弯着腰仔细看那些刻在地下的字，转头问南宫远什么意思。
    “就是十八层地狱。”
    孙一重倒吸一口气，惊问：“我们一退就退到了鬼门关？”
    孙一重拉过南宫远，指着地下问，“下面一段是什么字？”
    “这是梵文。”南宫远翻译道，“也就是用梵文写的每一层地狱的名字。”
    “你看这里。”南宫远一一念了出来，“光就居、居虚倅略、桑居都、楼、房卒、草乌卑次、都卢难旦、不卢半呼、乌竟都、泥卢都、乌略、乌满、乌藉、乌呼、须健居、末都干直呼、区通途、陈莫。”
    “停停停！”孙一重一挥手，“你就说怎么办吧？我们总要找到陆灰衣和夏公子。”
    南宫远侧着头一笑，“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去处。你就留在这陪我吧！”
    孙一重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全身肌肉绷紧起来，想起陆灰衣曾说南宫远是怪物，更加警惕地望着南宫远。只要南宫远有进攻的举动，他就要一拳打暴他的头。
    看着孙一重作出就像提防野兽一样的防御反应，南宫远哈哈大笑起来。
    孙一重毛骨悚然，那是女人的笑声！
    “你也会有你的去处。”南宫远止住了大笑，又变回他本来的声音，“每个人都自有去处。”
    逆天而行，必死无疑。
    十八地狱，万劫不复。
    “往里头走是地狱？”孙一重问，他想了想，自言自语，“陆灰衣，他……他要是死了准是下地狱。”
    孙一重手臂一挥，往前方一指，“我要过去。”
    “你倒是不怕下地狱。”
    “我要是死了，肯定也是下地狱。”孙一重说着往前走去，“迟迟早早要走这一遭，跟他作个伴吧。”
    “陆灰衣要是没死呢？”
    “没死，那我就先进去等他。”
    南宫远忍不住叫喃起来，“下地狱欸！你以为回外婆家啊！”
    这个时候，“南宫远”才有点像南宫远。
    越往前走里头越黑。南宫远两指一擦，金光闪出。
    起先地面微有震动，后来震动得叫人头晕目眩，孙一重上下左右扫视一圈没发现异样，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急忙叫道：“那什么玩意？”
    南宫远也回头一看，只见他们身后几丈处爬满了……“乌龟？”
    南宫远疑惑地便着头，不确定地说道：“四头鬼龟？”
    “四头啥？什么鬼东西？”孙一重看着那密密麻麻地乌龟，东西南北各长一头，他心里发毛。
    “你还真说对了，这就是＇鬼东西＇。地狱众鬼的怨气所生所养。”
    四头鬼龟转着圈子往他们那越爬越近，孙一重二话不说上去就踩。孙一重孔武有力，原本一脚踩碎只乌龟不消话下，可他疏忽大意，忘了自己处境，低估了地狱里“鬼东西”的杀伤力。
    恶鬼怨气所生所养的四头鬼龟，发出石头磨磨的那种沉闷地声音，密集地聚在一起的四头鬼龟，发出的声音就更大，大地都在震动。
    “我的脚！”孙一重一脚没踩碎四头鬼龟，反倒收不回腿了，那鬼龟的鬼背像是有粘性、有引力，牢牢地吸附住了孙一重左腿。
    孙一重心下不好，想起刚下来时不小心碰了鬼眼睛就被切掉的食指，他直呼糟糕，不会连左腿也保不住了吧？！
    金色光芒从小火苗窜成大火炬，南宫远五指之间光芒万丈，那光仿佛是有意识的，拧成一股粗绳之状，雷霆电击搬冲向龟群。
    金光所到之处，四头鬼龟如潮水般涌退。
    “我被咬了。”孙一重刚想挽起裤子看看伤口，就被南宫远冰冷的手拉住。
    南宫远说道，“先跑再说！”
    孙一重不顾腿上的伤狂奔起来，他即使伤了腿，并无碍轻功。只是南宫远也能跑得这么快，孙一重有点惊讶，在他印象里南宫远不善武功，可他余光一瞟，头皮发麻，一边跑一边被吓得一哆嗦。没错，他看到，南宫远根本没跑，他在飘！
    南宫远脚都没落地。
    不知跑了多久，孙一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武功再高力气再盛的人都有殚精竭虑之时。南宫远不喘不急，面无表情落地站住。
    孙一重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灰衣说他是怪物，他何止是怪物，简直就是鬼嘛！
    南宫远噗哧一笑，惨白地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神情，“你什么？你是鬼吗？我是呀。”
    孙一重好不容易平息起伏的胸口回头看了看，很黑，看不清东西，但是地面震动消失了，那四头鬼龟应该没有追来。
    “你究竟……”孙一重靠着墙滑坐下来，“是人是鬼？”
    南宫远笑而不语。
    孙一重在地上找了一快棱角分明的石头，将一边在地上磨来磨去，磨锋利了，当做刀片，将伤口里的异物挖出，竟然是一颗小小的软软的蛋。
    “这，该不会……是鬼东西的蛋？”孙一重刚想捏碎，又顾及到这鬼地方什么东西都轻易碰不得，只好往远处一抛任其生死了。
    南宫远点点头，“蛋生龟，龟生蛋，蛇头吞蛇尾。”
    “别说奇奇怪怪的话了。”孙一重按着伤口止血。
    南宫远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也不想的。”
    他指了指自己，“她就在我身体里，随时冒出来，防不胜防。”
    “真是南宫玉？”孙一重想，若真是她，他倒是想谢谢这位先人，无论她目的如何，总归救了自己。
    南宫远点点头，“孙一重，我问你，人死后下地狱，那他能活过来吗？”
    “这怎么能？”起死回生这类事若不是以讹传讹，孙一重是不信的。
    “你错了。”南宫远纠正道，“一个人在阳间死了，不等于他在阴间也死了。即使他在阴间死了，不等于他在‘劫‘中也死了。”
    “劫？”
    “一个人想要真正的死，是很难的。所以才有了阴阳有了地狱有了生天有了轮回转世。”
    “你究竟要说什么？”
    “打个比方吧，就好比你在东京死了，但是你在苏州还活着，就算苏州的你死了，可临安的你还活着，以此类推。”
    “无数个我？”
    “无数个你都是你。你不知道除你之外的那些个‘无数’，但是‘无数’毕竟存在。”
    孙一重一脸迷茫。
    但南宫远仍旧继续讲下去，“假使有一天，死在东京的你，恰好知道有这么一条隧道，可以让你附身活在苏州的你，你会怎么做？”
    “两个都是我，谁想死啊？有得活当然继续活！”
    “很对，几乎每个人都会这么想这么做。但是如果人人都这样，这个世界就会乱套。你知道，天地星辰，日出月落，春夏秋冬，这些都是有规律的，天象异变人间就会厄运连连，比如天上出现九个太阳，人间就会变成火海，幸而后羿出现，拯救万民，世界恢复正常。这都说明，天命不可违，万事必有规则。”
    “规则不能违背，在东京死掉的我不能借苏州活着的我继续活，隧道必须不为人知。是这个意思吧？”
    “正是如此。”南宫远舒了一口气，好似庆幸孙一重终于明白了。
    孙一重问道：“所以呢？”
    “我们现在身处的就是这条隧道。”
    “啊？”
    “存在每个时空、连接三界众生，是隧道，也是虚无。存在在每个存在，其本身却是不存在的。”南宫远知道孙一重肯定听不懂此处，于是直接往下讲去，“我们南宫家至我开始守护‘虚无’，我们流淌着神族血脉，五芒星是我们的力量。但事到如今，血脉越来越稀薄，到了远儿这孩子身上，竟然只有双手呈现五芒星，还只能在日蚀之时，可见神力锐减到何种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
    “青蛙吃蝇，蛇吃青蛙，鹰吃蛇，万物相生相克，各有天敌。”
    “你们的天敌是？”
    “我们守护的是‘天命’，我们的天敌也是‘天命’。天命本身就是虚无。”
    “那？”孙一重彻底搞不懂了。
    “‘天命’的存在必有其存在的道理。哪怕一株草、一块石头、一粒沙、一滴水，都有存在的理由。守也好，克也罢，南宫世家都会顺天而行。”
    “那这条隧道怎么办？”孙一重看了看四周，被南宫远说得神乎其神，他只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邪气阴人。
    “你们能进来这里，一是因为我故意放行，二是因为这本身抵御异界的能力越来越弱。所以，我必须封印这里，南宫家守护职责的最后一步，就是封印。”
    “封印了会怎样？”
    “封印了，这里——”南宫远脚尖点了点地，“就会成为真真正正的存在。”
    存在每个时空，连接三界众生。存在在每个存在，其本身却不存在。一旦封印，不存在的就会存在，不再存在在每个存在。
    南宫远解释道：“简单的说，就是，封印前，这条路，在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下，你能进来，但封印后，进不来也出不去。”
    “那已经进来的呢？”孙一重紧张地问。
    铺垫了那么多前提，终于说到关键了。南宫远志在必得地匀开笑意，“这也是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