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欧洲奥赛什么的,最讨厌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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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景亭刚下飞机,潘霖语就打来了电话。
他因为被广陵搭讪了一路,再加上接机的人迟迟未来,又加上给广陵接机的饭挤满了整个机场,他的肠子都差点被挤出来,所以一直黑着脸。广陵好像骚扰了他一路还不过瘾似的,似乎在人群里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潘景亭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殷勤。
有些事其实就在新闻联播里,大家总觉得这是全国最长最该停播的电视剧。可是,仔细看的话,国事的玄机都在里面——新闻的顺序,貌似不经心的播报名字的顺序,全藏着玄妙。当然,这全是潘霖语教他的。
潘景亭的爷爷马上要问鼎宝座,谁现在不来抱他家的大腿?
就算是五代元老广家也不得不低头。
想到这一层,他越发觉得包里的那一张演唱会的票像是点了火的纸钱咒符,滋滋地烤着他的背,让他拿下来也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
真是郁闷透了。
这是潘霖语来了电话,简直是火上焦油。
他的语气肯定不会好,装作不知道是谁来的电话,粗鲁地问:“谁?”
谁知竟是妈妈:“毛毛你到了么,饿么,脖子疼么,到宾馆了么?”一连串的问题在平时是一定会被他训斥的,可是今天竟分外悦耳。他像哄小孩子似的答:“我都好,你在北京还习惯么?”
妈妈像小动物似的吸吸鼻子,说:“很好啊,就是干的很,鼻子痛。”好像还揉了揉鼻子。潘景亭在电话这头失笑——面对着女儿似的母亲,他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
下一秒,电话却被潘霖语接起来,声音跟在电视上没什么两样,低沉稳重:“到宾馆了么?”
“还没,还在机场。”
“嗯?”
“接机的人堵在路上了。”
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只听到妈妈遥远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过了好一会:
“大使馆的人就到。”
潘景亭握着手机半天没说话。
最后,还是男人开口了:“记得我们的约定。”
潘景亭连答应都不想,只在这头点了一下头,那头的男人仿佛是看到了,说:“婚礼正在准备,不要担心。在那里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别让你妈担心。”
“嗯。”潘景亭挂了电话,失神。
婚礼。
他想。
如果得到金牌,他就不用去首都念书了。妈妈的话,潘霖语会把她照顾好的,应该不用自己担心的。
可是,为什么一定不要去首都呢?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对那个人的莫名恨意以外还在坚持着什么,他镇定地分析着。其实妈妈在他的面前从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一点恨意,在妈妈的脑海里,即使这个男人只把她当做行宫里的妃子,她也是一点怨言也没有。她总是告诉潘景亭,爸爸最爱我们了,你看他都没有结婚,你看你长得跟他多像,一样帅气,每次他像做贼一样来的时候,妈妈总把他推到男人的面前:看,毛毛长高了!她尽力地让父子亲近着。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们母子,他连婚都没有结。
所以,自己到底在怨恨这什么?
现在潘景亭自己也迷茫了,我为什么不愿意去首都呢?
去首都的话,可以读那个夹在国家最尊贵的地方和历朝帝王的宫殿之间的中学,他猜想每天只要走一个秘密通道就可以进学校;可以过最尊贵的生活,所有的人一定会匍匐在他的脚下,阿谀奉承,花天酒地;可以看到妈妈幸福地笑着,至少他的家庭会变得完整。
为什么呢?
潘景亭靠在车窗上,荷兰的夕阳挂在他的睫毛上,让他睁不开眼睛。
蒋建邦,不知道你在干嘛?
老子正烦着呢!!!
这他妈是什么宾馆,不是说是认识的哥们的地盘么?为什么连个房间都没有?!!!
蒋建邦站在大厅里抓狂,周围全是广陵的饭,把房间洗劫一空。
他第一次对广陵产生了不爽的情绪:真是的,干嘛告诉别人住在哪里,跟宾馆的老板认识么?!
后面跟着的接他的几个人也很郁闷,现在是文明社会,又不能放几枪让大家都滚开,而且看这阵势,就算放枪估计也没人理他——女人们全疯了似的抢房间,连三人间都不放过。
这时,经理总算出来了,对着几个人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电梯太挤了下不来。现在只有总统套房可以住了,请几位跟我上去吧。”
呼——总算有住的地方了。
在走廊上,发现前面居然设了一道密码警戒,蒋建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广陵也住在这一层!
他可算开心了一点。
扑进房间之后,两个人来问他的行程。
原来老爸没告诉他们他到底来干嘛啊。
蒋建邦摸摸下巴,问:“世界奥数锦标赛在哪里比?”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开始打电话。
叽里呱啦,听得蒋建邦直挠耳朵。
“在阿姆斯特丹大学城市校区。”其中一个人回话,“奥赛是两天之后的早上十点到十二点,三天之后的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
这么长时间?!我的潘景亭还不累坏了?!蒋建邦捶着床恶狠狠,别让我看到设定赛程的人,老子一定把他的头拧下来给我的潘景亭当球玩!
“对了,这是广陵演唱会的门票,我们老大知道蒋少要来,特地准备的。”另一个递上一张门票。
门票?
蒋建邦大喜,接过:哎哟!第一排!哎哟!好中间!哎哟,好好的票!
看到蒋建邦很满意地笑了,两人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中学生,可是毕竟是蒋家的未来当家人,早点讨得欢心,绝对没有坏处。
“没有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保护蒋少的人就在员工休息室里,蒋少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打电话。明早会接蒋少去玩的。蒋少好好休息。”
说完终于下去了。
蒋建邦洗了澡想去外边喝一杯。这个宾馆的露天泳池据说很帅气,可以看到整个阿姆斯特丹的场景,说不定可以看到我的潘景亭呢。他傻乎乎地幻想着。
天全黑掉之后,整个城市的灯全亮了,弄得就像一个童话里正在开宴会的巨大广场,灯火顺着道路一排排地亮起来,照着夜色里行人的脸,那里面,应该会有潘景亭吧?
应该不会。他现在应该会拧开台子上的灯,开始复习公式,也许还会做一两题练手,就是不会在街边的灯火下。
潘景亭,潘景亭,潘景亭……
他正把一杯龙舌兰往嘴里送,不远处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搅碎了脑海里潘景亭的脸。蒋建邦正要发作,回头一看,竟然是广陵!
修长的,每一块肌肉都由形体师打造出来的,性感的广陵就泡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也举着一杯龙舌兰。
蒋建邦按捺住扑过去要签名的冲动,不动声色的点头。
转过来之后,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水里:广陵,活的广陵!活的!
相机呢,相机呢,我要拍下这珍贵的一刻!
谁知,水声又是一阵响,再回头的时候,广陵已趴在他半个胳膊远的地方,把杯子伸到他的面前,和蔼地问:“有冰块么,给我一点,谢谢。”
声音跟在电视上一样性感。
蒋建邦尽量平稳地把冰块夹了一点放进偶像的杯子里,得到了带着完美笑容的一个“谢谢”。
他简直要大笑了。
广陵看了看他杯子里的酒,问:“你也喜欢tequila?”
“嗯,味道很……正。”蒋建邦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从小喝到大的烈酒。
“正。”广陵重复了一遍,皱着好看的眉头,“第一次听到这么简单准确的评价。”
“是么?”一句话夸得蒋建邦眉开眼笑,两人从酒聊起来,越聊越欢。
正说到演唱会,蒋建邦的手机却响了,手机放在另外一边,广陵帮他拿了过来,随便的看了一眼屏幕,却愣了一下。
蒋建邦把手机接过来,立刻眉开眼笑地放在耳朵旁边:“潘景亭!你已经到啦!”
“我?我当然在学校啦,哈哈,没上晚自习……”
广陵看着身边的少年,心想再没有这么巧的了,先是遇上那个孩子,现在又遇到了他的朋友……真是孽缘。
孽缘?
他怎么会想到这种词汇?
今天才第一次遇到父亲口里的潘家的继承人,怎么就跟缘分这种生僻的词汇扯到了一起。自己一定是准备演唱会太累了,才会这么口不对心。
可是眼前少年开心的脸,让他不由得想象电话那一头的人的脸庞:那张美丽冷漠到古怪的脸,对着自己朋友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会炫目到无法令人直视吧。不知道怎么的,只是稍微想一下,胃里的酒就好像要涌出来一样。
一定是喝的太多了。广陵想。
“嗯,我知道的,你要好好吃饭,别挑食,记得拿金牌……还有,我要一个礼物!”蒋建邦像老妈子似的叮嘱了一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我同学。”
蒋建邦脸上笑容幸福的不可思议,广陵明明知道对方是谁,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他:“女朋友?”
“才、才不是!”蒋建邦瞬间炸毛,色厉内荏,脸红了大半。
我今天话真多,一定是喝醉了,广陵想,嘴巴却管不住地开了口:“那是,男朋友?”
蒋建邦一下不说话了。
广陵第一次觉得,安静也是可以刺耳的。
过了好久,蒋建邦才把杯子掩饰似的端到自己面前,模模糊糊地回答:“没有。”
两个人,不知怎么了,一下子没了刚才的亲密,各自喝着酒,偶尔碰一下杯子。
蒋建邦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时,察颜观色都交给潘景亭来做,搞得他这方面的能力本来就低下,现在时间长了,更加无能。他不知道哪里惹了广陵。
不过,潘景亭打电话了。他一想到这个,就偷偷地笑了,潘景亭主动打的电话哟。
“我回去了。”广陵从泳池里站起来,披着浴衣走远了。
管他呢,蒋建邦想,反正都跟自己的偶像聊了天,又知道了潘景亭住在哪里,还得到了第一排的门票。
今天物超所值,耶!
蒋建邦这个白痴大概不会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跟广陵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对话。默哀……
潘景亭并没有如蒋建邦所想,像个言情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在台灯下学习——他在打三国杀。
从进宾馆的一刻起,他就在打三国杀,彻夜未停,通宵达旦。
他不是一个人,这一刻,三国杀与他合体,他不再是一个人。
整整一天一夜。
潘景亭现在可以把每张技能牌上的说明一字不落的背出,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桃”和“杀”……
这导致了第二天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下午老师带着一群人上街。
阿姆斯特丹的风光并不能吸引他的注意,他跟在老师同学的后面,无奈地吃着蛋挞,看着天上飞舞的树叶。
正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花砖,队伍里出现一阵骚动,潘景亭奇怪地抬头。
愣住了。
广陵正在拍杂志照:穿着华丽的汉代长袍,脸上画着诡异的花纹躺在哥特式童话建筑的台阶上,长长的袍子一直拖到屋前的喷泉里面。喷泉喷起来的时候,碎钻般的水雾在男人的周围升起来,像舞姬把他环抱在里面。
阳光太好了,潘景亭用力地把眼睛眯起来,才看到他戴着的墨色的假发,带着令人晕眩的光泽铺散在地上。真是奇妙,古典、现代、东方、西方,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趾高气扬地混合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把他的魅力泼洒在空气里。
真美。像画一样。
潘景亭公正地评价着。
他知道自己其实离得很近,男人身上的香味溢进他的鼻子里,努力暧昧地转着圈,让他不由自主地把脚又往前迈了一步。
广陵一眼就看到了纤细的少年。
他身上的清贵光华太耀眼了,虽然现在很明显的,他还不知道怎么运用这种奇异的魅力来吸引别人的视线。
广陵在地上换了个姿势,引起围观人的大声尖叫。
他趴在喷泉旁,发丝坠进水里,戴着戒指的手探进水里,撩了几下,仿佛在寻找着其中的金鱼。
突然他把头猛地抬起来,发丝划出银色的弧线。
照相机闪个不停。
潘景亭蹙着眉头看着他在镜头前面摆出各种妖娆的姿势,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一直令他不舒服地盯着他,好像在目光里长了爪子,把他往陷阱里抓。
广陵心里面升起了无名火——为什么这么妖娆的姿势都摆出来了,他还是无动于衷?没看到那个vogue的大师激动地下巴都快要掉了么?为什么你还是一副欠了钱的表情?!
冲动是魔鬼,这话绝对没错的。
在冲动的怒火下,广陵像条蛟龙一样跳进了喷泉里,猛地对着潘景亭的方向把衣襟拉开,一手抚上胸膛,一手伸到唇边,舌头缓缓地舔上去。
我肯定性感疯了。广陵想。
他的眼睛被水雾迷了,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刚刚少年站过的地方,只剩下了:
一个路灯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