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欧洲奥赛什么的,最讨厌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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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赛考完了,潘景亭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可是,他现在很不高兴。
按理来讲,他今天应该是最高兴的人。
为什么?
前天的书面考试,他全部做出。带队的老师猜测,他应该是这个比赛多年来不到十个全部答出的人之一,如果从年龄来看的话,潘景亭应该是答出全部题目的参赛选手里面最年轻的,更重要的是……他在比赛还差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黑着一张脸走出了教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黑着一张脸挥开了记者的镜头,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黑着一张脸坐在了大巴上闭上了眼睛。
记者在大巴外面举着长枪短炮对着这个年轻的傲气的中国学生拼命地拍,然而潘景亭坐在车子里面,只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比赛结束了,带队的老师像被斧头帮灭了满门一样满头大汗地冲上大巴,小心地坐到潘景亭旁边,摸一把头上的冷汗,问:“考的……怎么……样?”
大巴里一下子静悄悄的。
全国来的学生都知道,潘景亭是今年夺冠的热门,所有的老师都围着他转,连他住的宾馆房间都比别人高级一些。可是从昨天开始,潘景亭的脸色就一直黑着,大家都不敢问他,以为是压力大。今天,他还有十五分钟就交了卷,脸色又不好,大家猜他今天一定是不好了。
过了好一会,座位上围着一条灰色围巾的少年才挣了眼睛,口气稍微缓和一点:“挺好的。”
老师一下子石头落地了。
潘景亭自己都说“挺好的”,那还能有差?!
于是:“走走走,我们去广场吃饭!老师请客!“
“哇,真好!”
全车的人欢呼着开走了。
可是面试随机答题之后,潘景亭好像更不开心了。
试想,如果是你的话,你能在全世界最知名的离散数学专家握着你的手激动地说:“你是我见过的对这个猜想理解最透彻的人!”之后,在全世界最著名的研究费马大定律的美国名教授握着你的手激动地说:“goodjob,boy!”之后,在全世界最严谨的物理数学专家握着你的手激动地说:“来麻省理工,我可以给你申请全额奖学金和实验室使用权!”之后,还淡定地似笑非笑:“Sorry,butitseemsthattime’sup。”么?你能么?!
带队老师强行按捺住抱着潘景亭亲他一脸口水的冲动,淡定的挥开一干记者,把他护送上了大巴。
潘景亭望着窗外的记者,托着下巴皱眉。
52个小时了。
52个小时,距上次蒋建邦的最后一个电话,到现在为止,是52个小时。
蒋建邦已经52个小时没给他打电话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这么轻,他在心里面挣扎地觉得是因为自己有数字记忆强迫症。可是他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数字就生气的强迫症。他揪着脖子上的围巾不知道在跟谁较劲,灰色的围巾被他扯得一绺一绺的毛线脱出来。
蒋建邦在他上飞机的前一天晚上,从箱子里拽出来这条围巾,慢慢吞吞地叠好,放在潘景亭的床头柜上,说:“欧洲特别冷,戴着吧。”
当时屋子里很静,他只记得里面有夜宵的香味,大约还有空调嗡嗡的声音。他把围巾从柜子上拿起来,执着地捧到蒋建邦的面前,眼睛冷静地盯着他:
“我要围围看,扎不扎脖子。”
蒋建邦的眼睛里好像燃起了火苗,结果围巾,小心地给他围起来。
他好像在享受着这个过程,温热的手指不断地擦过他的耳根,他忍不住缩脖子。蒋建邦带着独特香水味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旁边,让他想起来最近梦里面一些难堪的画面。他真想把他推开,可是这样被若有若无抚摸着的感觉真好,他不忍心就这么放开。
终于,蒋建邦围好了。
蒋建邦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好看!”
潘景亭把脸埋进围巾里,无声的笑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记者还在外面拍着,他又想起来潘霖语的说过的一些让他不舒服的话,心里面觉得更堵。
但是,再想一下,对这次竞赛还是很有把握的,所以又抛开来。
把书塞到包里的时候,摸到了那张演唱会的票。
潘景亭仔细看了一下日期,是今天晚上。
那男人的脸就印在上面,带着上流社会不可一世的藐视大众的眼神,跟那天在喷泉旁边的眼神一模一样。这个人,无论是什么时候,似乎都是一副大权在握的样子,潘景亭想。
“波妞波妞~~”
手机响了。
“别忘了今天的演唱会。”低沉的声音传过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潘景亭在这边皱眉。
“啊呀,不要皱眉,这可是很好的位置。”他怎么知道的?潘景亭摸摸眉头。
“我已经派了车在你宾馆下面,你等下过来吧。”广陵的脸上大约贴着什么东西,说话很不清楚。
“诶,我在贴面膜,不跟你说了。要来啊。”
忙音“嘟嘟”地传来,潘景亭皱眉,真是太霸道了。
刚把手机收进包里,又响了。
这次潘景亭却扬起啦嘴角,又阴森森地放下来,看得旁边的同学后背一凉。
“当当当,热烈庆祝潘景亭同学获得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鼓掌!”电话那头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蒋建邦又大又亮的声音传过来,震得潘景亭一跳。
“胡说什么……”
“怎么这个态度啦……我为了不影响你考试,憋了三天没给你打电话了,怎么一接起来就这个态度啊……”他都可以想象到蒋建邦在那头怪里怪气扭动的样子,也许他正在寝室的床上吧。
“小小的电话还影响不了我。”原来是怕打扰我。潘景亭暗暗说,瞬间这几天不好的心情云开雾散,丢的一干二净。干净的笑容在眉间荡漾开来,看得坐在旁边的同学小脸粉红,小心脏砰砰跳。
“是么?”蒋建邦在那头不甚清晰地笑,“早知道我就打电话了啦!”他在那头翻了一个身,呼吸更凑近了话筒一点,仿佛是就在潘景亭的脸边低声说话,潘景亭不知怎么的脸有一些烫起来。
偏偏蒋建邦还得寸进尺,用低低的声音,好像是怕别人听见,又好像是害羞:“潘景亭,你几号回来啊?”
全部的不能说明白的思念和温情,都在这样的一句问话里。
潘景亭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但一定要装作镇定的样子:“怎么了?”他仿佛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一只叫蒋建邦的野兽就困在陷阱里挣扎,而他要做的,就是一步步慢慢收线,再把他捕进自己的弥天大网里。
“就问问,想你么……”
想你,这两个字说的很含糊,是在害羞么?潘景亭几乎要笑出声来,真可爱。
自己在口中回味了一会这种甜蜜蜜的不知缘由的味道,决定放过蒋建邦了。
“我后天就到。”潘景亭在椅子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头靠在车窗上,前面宾馆的轮廓已经很清晰了,在夕阳下仿佛是镶上了黄金的边的土耳其细密画。“不说了,我到了。”
“别……”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潘景亭停下了动作。
“没……”蒋建邦从那边透过来的声音仿佛是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蔫蔫的。
“好啦好啦,”潘景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简直可以算的上温柔了,“后天就回来,我买了礼物。”
“我,我又不是要礼物!”蒋建邦气鼓鼓地挂了电话,留下潘景亭一个人在这边,带着嘴角抹不掉的笑意下了车。
可惜,嘴角的笑意很快消失了,宾馆门口停着一辆车,旁边站的,俨然是广陵的助理,很恭敬地对他说:“同学,演唱会快进场了,跟我们过去吧。”
潘景亭刚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那人立刻拿出混娱乐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夫来,哭丧着脸:“同学,我们老板说了,不把你带去,我也不用回去了……同学……”
真是的,潘景亭郁闷,只好把包交给同学,跟着走了,反正今天明天都是自由活动。
助理直接把他带到了后台的化妆间。
还有一个小时开始,广陵的妆已经画好了,正坐在躺椅上玩电脑,浓墨重彩的脸仿佛不是他。
潘景亭在门口愣了一会,才走进去,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只剩下他跟广陵两个人在那里。
广陵才发现他在,抬起头,笑了:“考试累么?”那口气并不是才认识的陌生,而是相处了很久的熟稔,自然地话语吐出来,潘景亭也没觉得有多么的奇怪。既然他这么不客气,我也就不客气了,他径自走到广陵旁边,问:“你在玩什么?”
电脑屏幕上是今天最新的荷兰新闻: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于今日结束,风头最劲的莫过于一个中国学生……
潘景亭皱着眉头的侧脸大大地铺在屏幕上,眼睛望着镜头,但是并没有焦距,就只是虚无的盯着,紧急抓拍的一张照片,却好像精心修饰过一样精致。
广陵把电脑转向潘景亭,说:“你很拽么,你看你在哪个报纸上都是这幅样子。”说着又点开几个已经开好的网页,上面的潘景亭全是这样的表情,虽然漂亮不减,可是皱眉的样子总归是不太讨人喜欢的。
潘景亭不想说什么,他总不能说:因为蒋建邦那个不要脸的没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只好掉着脸显示自己的不满吧?
化妆间里全是广陵身上的香味,本来潘景亭最讨厌的东西有这么几个:喷香水的男人,长头发的男人,化妆的男人。今天广陵算是占了个全,可是他并不觉得很讨厌,反而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不错。
也许……可以推荐蒋建邦喷这种香水,那么就可以天天闻到……
下意识地抽抽鼻子。
秀气白皙的小巧鼻子微微皱起来,引得人很想咬上去,想知道它的味道是不是也是跟看上去一样——奶油一样滑腻甜美呢?
广陵陷入了二十二年来从未经历过的美妙的想象,光是想想,就觉得胸腔里麻麻的感觉要溢出来了。
真……美味……
潘景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继续凑近广陵,借看电脑的名义偷偷吸着他身上的香气:真好闻……
白皙的脖颈在广陵半失去意识的眼前横着,像一截成色极品的象牙饰品,广陵恍恍惚惚地想着,不知道自己老爸书桌上的那个牙雕的成色有没有这么好,那可是南非总统送的……
“广陵,要开始了,去试一下话筒!”经纪人的声音一下子把广陵拉回了现实,看到自己的手的位置,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手只差几厘米就要伸进潘景亭的衣领里!
天哪,他在干嘛?!
为什么遇到这个潘景亭之后他就开始不正常了?!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立刻被否决!
不可能,只是因为这家伙太嫩了而已,绝对只是这样,我是直的!!!
绝对!!!
真是无聊爆了。
布景很帅没错,led很高端没错,明星很旺没错,可是在潘景亭看来这样一票难求的演唱会还不如蒋建邦和江瓷安在学校操场上随便打得一场篮球好看。
江瓷安,潘景亭忽然想起来,自从上次送来夜宵之后,他就再也没看到过他。偶尔在走廊,食堂里面的碰面也只是匆匆一瞥,打个招呼而已。
到现在,潘景亭也没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江瓷安,可以让他一直对自己这么阴阳怪气。
于是他在漫天的烟火跟疯狂的尖叫声中开始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对着的是广陵不到五米的俊脸,而这张俊脸上漾着星光的眸子还正盯着自己,努力地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仔细地回忆着从刚开学起跟江瓷安相处的每一个情节,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正在这个时候,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低头:江瓷安。
潘景亭根本来不及惊奇,甚至连把电话接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只听到“啪”的一声,整个人就被扑在了地上!
身上的人紧紧地搂着他,粗粗地喘着气,一只手抱着他的头,声音都是哑的:“潘景亭,潘景亭……”
“蒋建邦?”
潘景亭的声音又尖又细,难以置信地回手抚摸压在身上的人,难以置信地确认:“蒋建邦?”
场务人员已经过来了,把蒋建邦和潘景亭拉起来,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一个歌迷没有注意,把烟火棒扔过来了,没有烫到你们吧?”
蒋建邦豪气地挥手:“没事,再说,都是自己人!”
场务是中国人。
场务人员走远了,这样的小插曲在全球巡演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周围又恢复了尖叫。
潘景亭回过身来,腰间蒋建邦的手还在颤,他装作不知道似的对潘景亭说:“刚才没压倒你哪里吧?”
潘景亭像个当机了的电脑似的坐在那里看着蒋建邦的脸,难以置信地摸上去:“真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讲不清啦!”
还真是讲不清。
其实蒋建邦一坐下来就发现了隔着一条走道的潘景亭,还在奇怪他怎么会有票,可是他来的有点晚,进vip通道的时候,演唱会就已经开始了。不过正好给他躲潘景亭。
潘景亭一眼也没往这边望,一直在发呆。他精致的侧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漂亮地像不是真的。蒋建邦一边欣赏着,一边觉得潘景亭真是适合站在聚光灯下,如果他当明星的话,一定会很红的吧?不过,那样的话,他就要跟很多人分享潘景亭了。他坐在那里天马行空,台上他最喜欢的歌手广陵唱的歌一首也没飘进他的耳朵里,他像个卫星一样目光围着潘景亭转。
正如痴如醉地看着,眼前忽然飞过一根冒着火焰的烟火棒!
朝着他的潘景亭飞过去了!
哦漏!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飞扑了过去!
第一次觉得篮球教练的魔鬼训练还是有点用处的。
把潘景亭铺在过道里的时候,他美滋滋地摸了他两把。
真爽,这趟欧洲之旅,物超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