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桓都血泪 第三十六章 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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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殇笑得更加温柔,如同萧瑟秋天的所有温暖都同时集中在他这儿。
余光瞥见这个笑,这个笑仿佛有种魔力,令他开口回答。
“曾经……”
“嗖——”
北宫凰闷哼一声,一个趔趄。
左肩被一枚羽箭射中,艳色的红晕渲染出来,在淡色的衣衫上好似雪中红梅。
“凰儿——”北宫殇惊呼,一把扶住他。
所谓是祸不单行,就如同是早就安排的一样,北宫凰中箭的刹那,原本安谧的树林远处竟有一片声响慢慢朝这边来。
来人很多,依稀能听到大片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北宫殇眸中厉色一闪而过,他抚上凰狭长的凤眸,遮了他视线,道:“九皇弟,休息会儿。”
北宫殇拿开手掌,怀中的凰闭了眼,“昏睡”过去。他赞赏地点点头,并让其横躺于地上。
周遭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而太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凰听到那人停在三四米开外,接着是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然后“咚”一声倒地。
他躺在树林中,风吹得整个树林子哗啦啦的响。四周很寒,衣衫下的皮肤轻微的颤栗。
此刻,有根深植血肉的利刺在骨血中轻轻地松动了。
有一大群人来到这里。
忽听人高喊:“陛下——太子和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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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凰再次睁眼,头顶是毓华宫寝殿内的紫色纱帐。
肩膀上的箭伤已被细致地处理过,亵衣下的肩膀被纱布缠了好几圈。
“凰儿,你醒了?”龙辰帝坐在床边,就像天下间每一个关心儿女的父亲一样,面露喜色,招了御医过来诊脉。
御医一番望闻问切,又寻了些医理之乎者也地啰嗦了半天,被龙辰帝不耐烦地挥退后,整个寝殿里一时寂静无声。
龙辰帝为他掖了掖被角,道:“朕万没有想到,今日围场之中竟混入了刺客,还伤了你与太子。放心,朕一定彻查此事,定不会教你白吃了苦头。”
北宫罄顿了顿,又似无意地说道:“而今,凰儿醒了朕的心也落了一半,只是……哎……太子他……”
“太子如何于我何干!”
北宫罄笑道:“他好歹是你皇兄,现下他还昏迷未醒,你做兄弟的难道就不该表示表示?况且,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太子吗?当年……”
“住口!”苍白了一张脸,北宫凰道,“我再说一遍,太子于我无干!”
“好好好……你别激动,躺好,小心伤口崩裂。朕不提就是了。你好好休养。”
北宫凰撇开头,道:“我已无事,你不必在此陪我。”
“也罢,你好生养着。”北宫罄想了想,又道,“对了,这个月底是你母妃的忌日罢,几年前,朕依着皇家规矩在皇觉寺为她立了位,等你伤好了,便去上柱香。”
北宫罄说完踏出寝殿。
外头阳光正好,龙辰帝抬头遥望,外边秋高气爽,天蓝得如同被荡涤过一般,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一旁候着的余公公揣摩着龙颜道:“陛下,今个天气好,是否去御花园走走?”
北宫罄震袖道:“不了,摆驾御书房。”
“遵旨。”余公公又小心问道,“陛下,太子殿下那儿……您看……”
北宫罄冷冷一笑,带着点刻薄道:“既然他早醒了,就让他养着罢。”
“是。”
“对了,余忠,这毓华宫的香是不是太浓烈了些,你去让大内总管把那涅槃停上几日。”
“奴才遵旨。”
“哼!好个聪慧果断的太子!对自己也如此毫不留情,那一箭……还真是刺得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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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凰捏着香,隔着殿内袅袅香烛雾霭,眼神一一扫过数百个神位,良久才在一个尴尬的角落看到一枚牌子上书写“轩氏”二字,随意地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把香插在香灰少的可怜的香炉后,退后几步“扑通”一声跪在神位前,一连三个响头干净利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皇觉寺是皇家寺庙,历来香火鼎盛,步出为皇室专门开辟的祠堂,外边随处可见来此祈福的善男信女。
一路行到大雄宝殿之前,忽然有一锦袍青年挡在北宫凰主仆面前,他抱拳施礼,用仅能三人听到的声音恭谨道:“臣萧旭参见九殿下。”
凰抬头看他,只见来人嘴角噙了笑意,一派温文。这人凰是不认识的,正要询问,一旁的庆祥悄声道:“殿下,这是萧婕妤的兄长,大理寺卿萧旭大人。”
萧旭道:“之前在围场,臣有幸识得殿下金颜,不想今日竟能再次偶遇殿下。不知,殿下的伤是否无碍?”
“已无妨,有劳萧大人挂念。”
萧旭扪心自问对这个九殿下很是好奇,可是瓜田李下,他一届外臣不好与皇子私交,以免落人口舌,说他结党营私,于是寒暄一番,说的几句场面话就匆匆告辞。
他今日本是来寺中还愿,先让家人供奉了些香油钱,正待求个签,却被人一把拉住,只见方才离去的北宫凰近侍庆祥面无血色,满眼泪花,哆嗦道:“萧……萧大人……快……快……殿下……殿下他……”
萧旭变了脸色,厉声问他:“殿下他出什么事了?”
原来,北宫凰与他分别后没多久,竟浑身滚烫,痛苦不堪,庆祥无处求援,只得央求个人替他看护好人,自己跑来寻萧旭,望他能救人一救。
等到萧旭见到北宫凰,人早已昏死过去,浑身如同浴火一般烫的吓人,脸庞呈现不自然的红晕,身体就连在此刻都在微微发抖。
萧旭一把抱起人,奔向寺庙大门,一边大声吩咐庆祥:“而今在山上没有车马,先让殿下坐我的官轿下山,等进了城再用车马送殿下回宫。殿下这病怕是十分棘手,不是一般大夫能医治得了!”
见庆祥吓得六神无主,萧旭又道:“你不能慌,现下抓紧时间才是正紧。”
“来人,起轿!”
一行人护着软轿,恨不能再生出两条腿,他们拼了命地往山下赶。好不容易眼看城门就在眼前,众人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忽然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冲了出来,拦了轿子,跪倒在路中央,高举状纸。
萧旭护在软轿前,喝道:“你是何人!修得误事!”
那女子高声道:“青天大老爷——民女有冤——”
若是平日,萧旭不会介意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拦了自己的官轿,而今人命关天,他怒喝道:“本官有要事在身,你速速让开!”
不想这个女子铁了心,扑上去拉了萧旭的衣摆,她也不知萧旭究竟是个怎样的官,只是病急乱投医地泣道:“大人,民女有天大的冤,民女的主人家十几口被人杀害,小姐重伤不起,望大人为民女申冤。”
“本官不是地方父母官,你有冤情理应找你们的父母官。”
“大人……大人……父母官办不了民女的案子……”那女子情绪变得格外激动。
萧旭见她冥顽不灵,遂命随从强行拉开她,那女子哭闹不休,引得一波百姓驻足围观,经此一闹,软轿更无法前行。
“萧大人,这可怎么办?殿下他……殿下他可经不住这样拖时间啊……”
正当萧旭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只听软轿中传出一道虚弱的嗓音:“萧大人,你自去办事,此番多谢你相助。”
“殿下!”萧旭一听之下,喜道,“您现下如何了?”
“已无大碍。”
萧旭细细一想,方道:“那请殿下恕臣不能远送,微臣恭送殿下。”
萧旭领了那女子让开一条路,目送那蓝尼软轿远去。
“殿下,您真的没事了吗?吓死庆祥了!”
“死不了。”
软轿中,北宫凰衣襟上开了朵血色的花,他挑了一根修长的食指,上面沾了血,嘴角鲜艳的血渍配上那惨白的脸色,衬得他毫无生气,一片死象。
等回到毓华宫,庆祥扶了凰下轿,见到他这幅样子,骇得红了眼眶,一连声地让人去招太医。
沉重的殿门阻了寒意,寝宫中暖意融融,香鼎中滋滋地燃着香料。
“慢着,你拿的是何物?”凰叫住一个捧着盒子的宫女,那宫女道:“回殿下,是大内总管刚送来的香料,我见前不久殿下喜爱这香味,就想现在换上。”
凰夺过那个盒子,里边馥郁悠远的味道就像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一般,纵使时间匆匆,也忘怀不了。
他忽然笑了,抓着锦盒的手用力地青筋暴露,“啪——”锦盒砸上一边的香鼎,落在地上裂成两半,里边的香料摔得粉碎,正是那香味独特的涅槃香。
凰嗤笑数声,眼前一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