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桓都血泪 第三十五章 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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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秋高气爽,伴着温温的秋风,天子御驾浩浩荡荡,上千人的銮驾众星捧月一般从皇城出发,好像一条奔腾的河流,浪花和暗潮涌动。
来到皇家围场,稍作整顿。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整装待发的儿郎,按着官阶品级各着了猎装,无不背挂弯弓,腰佩猎刀。身旁的马儿膘肥体壮,喷着响鼻,蓄势待发。
沉沉的号角声“呜呜”地嘶吼数声,有人扬鞭抽马,马儿长鸣一声,如同离弦羽箭,“嗖”的一声蹿出去。
这种能在圣上面前一展身手的好事,谁都不愿落后,几百匹骏马争先恐后地朝着围场深处奔腾,马蹄扬起的尘土许久不散。
有人惶恐落后,可有人却巴不得大家不记得他。
驻留在原地的侍卫很幸运地看到那位神秘的九皇子,落在大部队后面,优哉游哉,也不扬鞭催马,倒像是游春赏景一般自得。
北宫凰的马是好马,虽然在他这个主人驾驭下跑得不紧不慢,却也没花多大功夫进入了树林。
树林子很是广阔,猎物是皇家专门放养以备秋狩用的。
北宫凰朝四下里看,树缝间可以看见些人的踪迹,无不是正在搭弓射箭。
一条青蛇大喇喇地从灌木里游出来,很是肆无忌惮。
皇家秋弥从来都是大臣之间,皇子之间的一次比试,在追求数量的同时,还讲究猎物的稀奇和大小。最不济的人也会去射射兔子山鸡,向来很少有人会去猎蛇。
所以围场里也不会专门去饲养冷门的蛇类,这条小青蛇八成是野生品种。
可北宫凰不会讲究这些,也算是少年心性,他见着有趣,便一掀马缰,追赶上去。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别看蛇无脚,却滑溜得很。它每每向着茂盛的灌木草丛中窜,一窜就是老远,惹得北宫凰更是卯足了劲要追上它。
北宫凰取下羽箭,搭弓上弦,眯了好看的凤眸,瞄准了那条狡猾的青蛇。弓弦被他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好似一弯新月。
“嗖——”“嗖——”
两声羽箭离弦声。
一箭瞄准了蛇,另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北宫凰一个下腰,与马背紧密贴合。
下一瞬间,只觉得一道气流擦着睫毛裂过,刺得双眼疼痛,白光中那箭身上的细微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生死便是在那一瞬间。
羽箭“哆”一声入木三分。
北宫凰坐起身子,猛然朝着羽箭射来的方向看,哪里有什么人,只有空荡荡的树林子,这箭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诡异得紧。
气氛冻结,那一箭的杀意浓烈,若不是他敏锐,早已身首异处。
额上的细汗顾不上擦,他环视四周,不敢懈怠,他知道那人没有走,很可能还埋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夺他性命。
这片林子本就是绝佳的围猎场所,而今身在其中的北宫凰便已经成了某个人最好的猎物,只等一箭毙命,再抽筋扒皮。
他心下冷笑,没想到,回来还没几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命。可他是谁!又怎么会让那些人得逞!
林中很安静,安静的诡秘。似乎连着其他参与围猎的人也全部凭空消失了一般。
没有生命气息,压抑得好似一片死境。
“嗖——”又是一箭。
足尖一点马鞍,一个燕子翻飞的姿势,轻飘飘地躲过擦身而过的箭,北宫凰稳稳地落在一丛灌木里,方才的小青蛇还未来得及脱逃,已被他无意中踩中七寸,恹恹地伏在地上。
忽然林中有沙沙声,却无风。
北宫凰踢起脚边的石头,以三个不同的刁钻角度攻击来人。
石头很快消失在树林中,仿佛泥牛入海,连一丝回音也无,唯一逐渐放大的声音,是一阵马蹄践踏草丛的声响。
他握紧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块石头,逆着林中的阳光眯着眼看那个劈开死寂,正缓缓而来的身影。
一人端坐于马背上,玄色的衣衫在林中光线下有种闪耀的色泽。不是别人,正是皇太子北宫殇。
逆着光芒,北宫殇的身影似乎被拉大拉长,显得出乎意外的高大。
北宫凰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的每一个动作。
搭弓上弦,拉弦如满月,果断坚决。
森冷的箭矢晃了人的眼,对准的不是别人。
这个人要杀自己。
“咚——”小石头落地的声响。
“嗖——”
这是他今日听到的第四声箭矢声,也可能是死前听到的最后声响。
呼啸而来的羽箭如同一道飞速的流星,最后只化成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
这个人要杀自己……
箭很冷,溅在手背上的鲜血同样很冷。
北宫凰看到自己的几缕发丝被割开空气的箭矢划断,悠悠地自半空飘落。
身侧大树粗壮的树干上是条被一箭贯穿的花斑大蛇。这蛇竟然只离他一寸的距离,森白的獠牙在血盆大口中闪着寒芒。
北宫凰觉得自己仿佛是死过了一次,好似被钉死在树干上的不是那条大蛇,而是自己。
他相信,若是被箭贯穿的是自己,血一定会开出更绚烂的花,也不会再是冰冷的液体,会是温温的。
有的人天生就爱这种温温的感觉,刺激,血腥。
骑着马的青年走得更近了。
北宫凰此时才看清这个人的脸,冰冷的,毫无人气,看自己的眼神与看那条死蛇的毫无差别。
北宫殇翻下马,他拔下树干上的箭矢,抓起花斑蛇随意地往马背上的囊袋中扔。
那个织锦的囊袋浸出好大一块血斑,里边满满当当的载着被射死的猎物。
“九皇弟,身在围场如此大意,是会被猛兽吞食个干净的。”
北宫凰撕下衣摆的布料,擦手上被溅到的蛇血,道:“若是我真的被野兽吞了,你会高兴?”
“你觉得呢?”北宫殇一脸的玩味,眼睛却是看着北宫凰的手。
他冷哼一声,丢了那块布料,道,“答案不在我这里,问我没有用,也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孤倒是很有兴致听九皇弟说说。”
“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但凡和‘北宫’两个字扯上关系的,也变得没意思了。”
这话说的很是大逆不道,北宫凰却说得毫不介怀。更奇的是,对方听了,非但不趁机大做文章,反咬一口,反而饶有兴味地问:“莫非就没有例外?”
北宫殇在笑,不是凰看惯的冷笑,嘲笑,邪笑,很是稀奇的笑,好似他笑了,整个世界就该陪着他亮堂起来。
凰转过视线,故意不去看他笑,支吾道:“有。”
北宫殇笑得更加温柔,如同萧瑟秋天的所有温暖都同时集中在他这儿。
余光瞥见这个笑,这个笑仿佛有种魔力,令他开口回答。
“曾经……”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