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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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府很大,我记忆里去过最大的地方,都不及它十分之一。“那边世界”只留给我压抑、紧张、狭隘的印象,我自然不会拿那里的地盘作参照了。
我指的是我舅舅家~说是“家”也许有那么点不妥当,因为那毕竟是暗魂厝,它是一个组织。暗魂厝在千寻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它不是白手起家来的,而是在二十多年前吞并了三大魔教所得——当然,这其间的曲折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简单说,如今它就是邪魔歪道的第一把交椅,是千寻国黑道的龙头,所有邪教都得以它马首是瞻~
可想而知,我舅的地盘会有多“宏伟”了吧~可如今我发现它竟还不如一个“民办学校”大!
失望啊失望,虽然这学府远不及暗魂厝生得雅丽清秀。
我怕走得忘了来路,到时又碰到个什么妖精怪物的……就围着玉石苑打转,不敢越雷池半步~
喝下最后一口菊花露,我摔了壶,听着它落地时大快人心的尖叫——哐啷!
居然有两声“哐啷”重叠在一起~我不禁回头。
斜对面不超过五十米处,有四个大男人在推搡一只咪咪小的东西,小东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身边碎着的一地瓷片,正是声音的源头。
我真的是吃得太饱了,才会停下步子看他们。
而且看着看着,我手就痒了。我认出了那四个男人的其中二个,正是上次入学报名时被我和娄饮一人甩过一巴掌的狗狗。今天我吃撑了,光是看着,没办法消化……
屁颠颠赶过去:“手下留情!我的儿啊……”我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呸~我的侄儿啊……”
“哇哇呜……姑姑……”那个显然不超过六岁的娃娃,眼泪鼻涕狂流,朝我这边爬过来。
不对头,这孩子聪明得太无敌了!
“不要过来——”我大受刺激,调头就跑!
“怎么?想跑——姑娘!你不是这奶娃娃的娘么?”流里流气的,我被某只狗拉住了衣袖。
“搞错了!”我头也不回,“我近视眼都不行吗?”而且我改口了,我最后说的是“姑姑”,你这只狗,听不懂人话!
“哇哇……姑姑!”这孩子不知不觉已经爬到我脚边,巴拉着本楼主的裙摆不放!
救命啊!放开我,我没你这么……嗯?这个声音?低头看清了他的模样,立即改变了主意:好吧~就算你是个祸患,这闲事我也管了!
看在黄绶的面上,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它,简直是又一只妖精。一只缩小版的妖精。
“原来是姑姑……”二流子大笑,“转过来给哥哥看看~”
我转了过去,一拳头正中他的鼻梁,血没有流出来,但是人倒下去了。
怎么这么不禁打的?我哑然,看着那边三只惊呆的狗。不知道他们是在佩服我的拳头呢,还是在佩服他们的同伴~
“找找、找死!”狗主子跳起来,“给我拿、拿下!”
怎么才不见几天,就成结巴了呀?这边世界前进的脚步也很快嘛!
抄手拉过快把我裙子扯烂的小妖精,退开一步:“有话好好说!”
“你侄子打坏了我要孝敬学监的青纹瓷盘,你要怎么说?拿你的身体说么?”狗主子下流的笑起来。
活了十八个年头,还没人用这种眼神打量过我,我怀疑他天生就是只狗,眼睛瞎的一样……
“贿赂学监可不是值得炫耀的事啊~何公子说得也太响了些。”
有人站出来替我说话了,我斜眼,哦呵呵~好个斯文的书生。
“白无书?”狗主子翻起白眼,“别坏我的事!我正无聊着~”
我手心里的小胳膊在挣扎,轻微的。
小妖精想溜了——我这么想着,眼珠一溜,凑到书生耳边:“这里交给你了~我带我侄子走。”
“我……”他转过脸——
“江湖大、人心险,兄台一个男人不方便带着我这么个弱女子打斗。我走了,不用太感激我!”
“你……”
“客气话就别说了,我是真不愿拖累你~后会有期了!”郑重道别后,我挟着小妖精一路飞奔。
呼呼!停在生僻的小径上,我再也忍无可忍,去点小妖精的哑穴,可由于太过激动,位置偏了,没起到效果,反倒使得这毛孩子更加沸腾:“放开我,臭婆娘——臭、婆、娘!臭婆娘~臭婆娘——”如此循环,类推ing……
这这,骂我都骂出节凑来了!看来年纪小小就活得不耐烦了哈!!
终于……我点准了。他瞪圆那双靛色眸子,无语凝噎~
拨了拨他只到耳根的短发,又捏了捏他水嫩嫩滴小脸蛋:“到底是小孩子,长大就没这么软了!”潜意识拿他和那个黄绶比了~绝不会错,他是他的家人,看他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实回答姐姐的话~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黄绶的学生?”
他瞪我,拽得不成样子!
我重重打了他PP一下:“好好回答,不然等下就难看了!”手指扣住他腰带,随时准备去扒掉他的裤子~
委曲地点点头,恢复了刚才叫我姑姑时的乖巧。
哎……?倘若当时我不改口,就说我是他娘亲,这小东西会不会就叫我娘了啊?
咳哼……我肃容:“你认识黄绶?”
点头~
“你是他的儿子?”我故意这么问。
摇头~
嗯,看来是变老实了。小孩子总是很纯洁的啦!何况这么漂漂的聪明宝贝~
我的天平倾斜了:“姐姐把你穴道解开~你乖乖的哦!”我这么相信他!这么相信他!!
可他在我解开穴道的刹那,泥鳅般滑出我的怀抱,狡兔般跃入路边高耸的草丛,最后游鱼般须臾而逝!
“你们一家都是妖怪!”大妖精、小妖精没一个正常的!
我对着无人的小径,怒吼。
是的……这小屁孩忒记仇,走时并没忘一报还一报:他点了我的穴~
等我自然恢复,已经没心情逛校园了,预备打道回府~却不料和刚才那个书生打了照面……
是他先叫住我的,虽然是我先看见他的。
“哦!有缘!我正准备去吃饭呢!”挥挥手,我调头往反方向走,很急的样子。
“姑娘!反了!膳堂在另一头……”书生追上来,“我碰巧为姑娘的事(你是在故意提醒我吗?)耽搁了,没赶上时间用饭,眼下我们倒顺路。”
不会吧!这什么时候啦?你也不吃饭啊……我我我我,叫我再吃一顿,跟要我的命有什么两样啊!
——还不如死了痛快。
见我脸色不愉,白无书拍了拍手,我这才见到他手里还握着把扇子,收拢的,白色。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符合我心里“书生”形象的人,动了恻隐之心,又听他说,知道个极好喝的汤煲……
就这么一路跟着他走了。
他还是很有素质的,介绍的东西闻起来就很鲜香,吃起来必定鲜美!我忽然就不很饱了,端着托盘,打算找个好桌位好好享受享受。
“这里人多,未免食之无味,前面右拐有座玉指亭,不如去那里。”白无书还真是讲究~
“那带路吧。”我盯着手上的煲,迫不及待。
这好地方么,谁不喜欢?况且此处都是些附庸风雅、故作风流的学子。等我胳膊捧得发酸,走近那什劳子玉指亭时,里面已有人在其中谈笑风生了。
“被抢先了~”白无书有点扫兴,回过身,“我们只好成人之美,离开吧。”
此时,我已看清里面的三女一男所谓何人,忙低下头说好——还真是好!你们四个拼一块去了,我算是可以逍遥单飞了!我得好好吃上这一顿,祭奠祭奠,不!恭喜恭喜自己!
“白兄,请留步。”清雅的声音响起,我听着暗叫不好。
“啊~是娄贤弟!”白无书停步,“倒也没看清是谁,见有了人便只顾着走了,但人多伤了雅兴,我看我们还是走得好。”说的是啊!白无书~我们还是走得好!
“无妨,来了便一起吧。”娄饮淡淡笑,嘴角微微勾起。
白无书问我:“情姑娘不介意吧?”
我哪敢介意呀?唬着脸,放下汤煲:“不介意,正好累了。”
“哦,原来还有一位,没想到白兄会和她在一起。”娄饮瞥我一眼,傲然的。
白无书挑了雨冰身边的石椅坐下,笑道:“正好同路。”
至此,便也无话了。
他们继续他们的那套虚伪,我只管吃佳肴,赏佳人。
眼珠子在雨冰和娄饮脸上来回晃悠……嗯——这到底是谁更好看些呢?
一个娇艳如斯……一个清傲如此……我皱眉,凝望娄饮。
“你为何又这般看我?”娄饮抬眼,轻蔑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哇~亲爱的!”我深情款款,放下了筷勺。
娄饮促眉:“什么‘亲爱的’?”
“就是爱人之间的称呼嘛,”我嬉皮笑脸,“你可别不好意思呀,亲爱的~”
娄饮未语,白无书叫起来:“你们是……是这样的关系?”
“流醉……”初素一脸伤心欲绝,“你们……”
傻的你!白无书相信倒无可厚非,怎么你也来穷紧张!
我低头:“我一直以为我们几个是相亲相爱的!”
初素笑开颜:“吓我一跳!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流醉说话一直怪怪的呢!”
“是啊是啊~”娄钰借此契机,忙站出来调剂气氛,“刚我就想说了,流醉穿这身衣服真是叫人惊艳。”
“就像是……”初素皱眉,看来她找不出好词儿来赞美“五官端正”的我,“很像是——”
“凤凰。”
“雏稚。”
“是啊……就是这感觉……”初素不知道是在接谁的话~我听了乱郁闷一把的……
根本不用怀疑,说我像“野鸡”的除了娄饮,不作第二人猜想。至于“凤凰”,除了那个讲话讨人喜欢的白无书,也不可能有别人了。
唉唉~娄饮啊娄饮,你还真喜欢拆我的台,找我的茬……怎么就跟你杠上了呢?这可不是我的本意丫~!我投降来不来得及?嘿嘿~少做梦了,我当然不会投降,所以注定——要你投降~
白无书打开扇子,发丝轻扬,转了话题:“娄姑娘更叫人惊艳,昨日在瑶园门口和我妹妹说话,见了她,着实愣了一下呢!”
我低头舀汤煲里的粉丝,吃的稀里哗啦直响。
白无书接着道:“我妹妹是瑶园的黄管,白倾玪。”
我端起汤煲,咕咚咕咚豪爽地喝。
白无书莫明其妙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听倾玪说,娄姑娘原来就是娄贤弟的妹妹,以后见面的机会看来有很多,实在荣幸得很。”
我打了个饱嗝,抬手抹了把油腻腻的嘴:“白无书,你说的娄姑娘,指的是娄钰还是娄雨冰?”
白无书嫌恶地收起扇子,离我远了许多:“在下指的是雨冰姑娘。”
看上雨冰?那你可就废啦……完全没有前途啊!
我神经兮兮笑起来:“我倒觉得娄饮更好看~”
白无书拍了拍扇骨,不以为然:“情姑娘此言差矣~这二人岂能同日而语?你看雨冰姑娘——眉不画而拱翠,见之忘俗。”
“这有何稀奇?娄饮眉如墨画,而色如春晓之花。”我把能搬来用的的词都用上了,意外地发现十分恰当~
白无书自然不服:“你再看雨冰姑娘,唇不点而含丹,鲜艳妩媚。”
我忍不住笑起来:“要说嘴~谁能胜过娄饮?你瞧他唇形流畅,嘴角微翘,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不由看了过去,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眼……
“雨冰姑娘眼神澄澈动人,与其娇艳之色承接,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契合得令人称羡。”
“娄饮的眼睛……他的眼睛,”说着说着,我便动了真情,加之娄饮波澜不惊的眼神,我看得醉了,脱口道:“恍如千年深潭,冰封难融,却遇雪即化……寒透骨,如傲雪……”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也不觉得哪里有错,只见娄饮突然拍案而起,石桌竟被他用内力震为两半……饭菜洒了一地。
娄钰跟着站了起来:“了……”她豁地住口,面色一慌,“了、了不得,流醉你怎么拿我哥当女人来比!”
娄饮看着白无书:“白兄还是,少和这种俗不可耐的人在一起为好。”
白某人大概第一次见到这场面,惊愕地看着地上的碎石,处于半石化状态。
娄饮随即看向我,冷笑道:“白兄你不会对她有兴趣的,她可是个只爱女人的女人。”
白无书回神,一脸不解,半晌,白了脸:“当、当真?”
我犹想着娄钰刚才说的话,也没空理会他,直到面上掠过一阵冷风,才意识到娄饮出了玉指亭。
还没轮到我开口,初素一行已经追着他去了。
“你并不喜欢女人吧,你喜欢娄饮。”白无书在我身后,多嘴多舌。
我瞪他:“我会喜欢他?我喜欢她妹妹还差不多。”
白无书退出玉指亭:“你说雨冰?”
我当即否认:“娄钰。”
“在下先告辞了……”白无书头也不回,迅速离开。
懒得理他,我回味起刚才娄钰的表情来。实在古怪,她一开始说得似乎并不是“了不得”的“了”,而是另一个字……
是疗?是料?一时间我还真的琢磨不透……
说起来……刚才雨冰一直都没说话呢,别告诉我他是被白无书吓到了啊!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难以理解~
他来仉仂,必有目的,处事为人应该竭力低调才是,这次却轻易地向红管抬杠。要说这是为了我……
“搞什么!我现在哪有空想这些闲事?”一脚踹上红色亭柱,留下一个灰色鞋印,愤然离去。
呵~要说这是为了我——打死也不信的!
你我心知肚明……做红管必于你们有利,只是这样而已~
回到瑶园,初素已经在了,她一看见我就跑上来:“流醉~饮哥哥他生气了呢。”
我笑:“那你去安慰他啊!”
初素摇头:“他叫我们滚呢,你不该拿他和雨冰比啦!”
“我说你饮哥哥好看,你还怪我~这么说,你也觉得雨冰更漂亮?”
“雨冰……是很漂亮,”初素慢慢红了脸,“雨冰她很厉害,她敢和傅茗烟叫板呢!“
傻丫头——我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要回房了……”打个哈欠,“我住哪的?和你一起吗”抬脚就踏进了早上换衣的屋子。
娄钰正在扫地,见我来了笑道:“刚住进来,好多灰~扫扫!”
初素推我坐下:“也不知道你何时会来,就和娄钰一起住啦!”倒了杯水给我,“我跟瑶妗要了九号房!就你一个人住,很自在吧~不要太感谢我哦。”
我接了杯,就着蝶袖抚面,慢慢喝了一口。
蝶袖随杯离开脸颊,我站起来:“回房了,我累了。”
“啊~才来就走啊!”初素失望的,“还想听听你这几天怎么样了呢。”
“改天吧……”用最简单的回答堵住了她的嘴,我推开门——奇怪,这温吞的阳光,竟这般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