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哪年哪月的哪一天(初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1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起床,梳妆打扮,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奶娘说了句真话,瘦来!一瞥眼便在镜中望见身后茶几上面,宝蓝瓷盘里那一棵仙人掌,正是含苞欲放,那苍绿的厚叶子,四下里探着头,像一窠青蛇,那枝头的一捻红,便像吐出的蛇信子,看得使人不耐烦。便挪开眼,内心还是很难受,拿起手旁的润肤膏,拧开,胡乱地抹了一通。我心中的烦恼,是那叫季于青的女人说的话,这一切只会是巧合吗?我起身开了壁橱,抽开抽屉取出那块躺在小盒中金色的怀表,打开表盖,分明是她,表上的季于青穿着青布衣服,一副女学生的清纯打扮,梳的很顺的青丝两边分披下来,脸色如同红灯映雪,她那种美看着仿佛很舒服,和别的一些相片没什么两样,她抿着小嘴在笑着,但那双小而秀的眼睛里却露出一种执着的悲苦的神气,为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里有这样悲哀呢?
    突然一阵风从窗子里进来,对面挂着的卷轴山水古画被吹得哧扑哧扑的地直磕着墙,我放下手中的表前去想拉上薄丝绒窗帘,刚走到窗前,只见一个人影从拐角另一端的厅室掀起布帘子趿着鞋轻轻跑出来,瞧着好像是后母房里的小喜,是那个长脸的机灵丫头,我刚想拉上窗帘,忽听见她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不平:“也难怪太太到现在都呕不下这口气,想我们太太怎么说也是公侯人家的小姐,可是用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房,决不能叫那些个低三下四的人比下去了。”另一丫头听后出声道:“就是,老爷说那个什么季小姐会跳舞,也会交际,所以昨晚上带她出去应酬,见得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场面!”小喜:“那是什么话,就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她也配,跟着也不怕害臊,会跳舞,太太她不会跳舞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家太太怎么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活了这么些日子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就不会跳舞又怎么了?我看老爷他是叫猪油蒙了心了!以为带着她出去比下我家太太,她就有指望了,真该叫她早早的断了这个念头!就她那个残花败柳!”另一个突低声冷笑道:“话可不能说,人家怎么说也是大老爷认的干女儿,见多识广的,我们太太拿什么去比人家!”小喜听罢立刻反驳道:“干女儿!说得好听罢了,说白了还不就是个人人都好作贱的交际花,人模人样的!”
    她俩隔着丈来远交谈,虽极力地压低了喉咙,可仍旧还是声大了些,惊动了内屋的奶娘,奶娘唤道:“小兰!”那一丫头站在外头不敢答应,奶娘又在里头喝道:“小兰,你再胡说,让人家听见,明儿仔细揭你的皮!”那个叫小兰的顿时不敢作声,奶娘又教训道:“你们以为是在自己家呢?由得你们没规没矩的,在这儿挤鼻子挤眼睛的,没什么能瞒得了人!趁早不要找打!”顿时鸦雀无声,奶娘又轻叹了一声:“你们还年轻,懂得什么!”两小丫头都不敢接嘴,也就偷偷散开了。
    季于青的身份我倒不是很吃惊,至于小喜那丫头说话那么刻毒也难怪,她可是后母房里的贴心人,自然见不得主子受委屈,只是听见大老爷,是大伯!不免让我暗暗吃惊不小,大伯和她怎么会扯上关系,认的干女儿?
    想着我把眉毛一皱,拉上窗帘,掉过身子去,索性将背倚在玻璃门上。一会儿花背后门帘一动,小喜笑嘻嘻走进了房来。我不觉打了个寒噤,我向她招了招手,小喜低声笑道:“大小姐,可真是不巧,紧赶着太太发脾气。小姐回来的时候,在外头受了不少苦,心里就不受用,这会儿又是家里来了个不安分的,犯了她的忌,害小姐也受了委屈。”我笑道:“你这话说重了,我不是好好的吗?”“隔些日子子谦少爷留学要回来,正赶上大老爷他五十大寿----说是要在大世界要举办个舞会,本来太太说要去为小姐去添置一些新行头,可现在-----”小喜又道“所以小姐你这几天去制衣店自个去挑挑------”“哦,是这样,我知道了,反正我也刚好想出去走走呢?你叫妈放宽心----”我说道。小喜说道:“小姐真是明白事理的人。”
    早上我吃完的东西,便叫奶娘到外面雇了一辆黄包车,身边带着两百来块钱,打算去霞飞路上去看看时装,多时没回来过,我没想到生活程度涨到这样。两百来块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我只能茫然坐着黄包车兜了个圈子,我要重新看看上海。
    一路看来,迎面高高竖起的五彩广告牌全是宝露香水的广告,而广告上那个标准淑女是雨缪她没错-----她真的在上海!
    “师傅,拉我去有声电影院吧!”看见雨缪我突然很想去看电影。
    “好勒,小姐您可坐好了!”车夫呼吸有些急促的应道。
    ----------到了影院,预告栏----是新片《唐明皇》-----
    走到售票处,我问道:“小姐,票子还有没有了?只要一张。”卖票的女郎答道:“已经开演了,不卖了。”“那下场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什么片子?”我有些为难地问她道,明知道没票了,可就是舍不得离开。正说着,来了一个人,他看看表,看看钟,又踌躇了一会,终于走到售票处,问道:“现在票子还能够退吗?”卖票的女郎答道:“已经开演了,不能退了。”他很有礼貌地向那售票员解释道:“我因为等一个朋友可她可能不来了——这么半天了,一定是不来了。”
    售票员便向他说:“那正好,你这张不要的给她好了。”我听罢便和他对看了一眼。本来没什么,可一看我想我应该要晕过去了,可惜自己没那么虚弱!是他,那个人,怎么跑到上海来了,算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的头发剪得极短,一身黑色的长布衫,给我一种严谨的,一丝不苟的,脱俗的明澄的像水晶一样的印象。特别是他的眼睛,十分冷峻的闪着寒光,当他急促地瞥向什么东西的时候,会让人联想起闪电或舞动着的剑影。我想要使那样一对冰冷的眼睛充满柔情,那必定要特别强大的爱情才行,而且得为一个确实值得爱的人才行吧!我怎么了,觉得他就好像是自己一手造的一件东西似的!他显然没认出我来,他根本就不会认出我-----
    “小姐-----”被售票员那么一叫,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窘“恩!”我缓过神来----
    他手里捏着票子,把它搁在柜台上,向售票员推去,售票员又向我推来。这女售票员,端坐在她那票亭里,隔着半截子玻璃,冷冷地对我道:“八十块。”我掏出钱来,见他一副不像要接的样子,只得又交给售票员,由售票员转交。那人先上楼去了,我随在后面,两人离得很远的。
    我的位置就在他的隔壁,觉得心里特乱,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坐下了,欠起身来让我走过去。一场戏下来,我都不知道播了些什么,散场的时候从楼上下来,被一些看客挤得我站都站不稳了,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我那朝前扑的冲力,同时我也感觉自己靠在一堵墙上,我有些后怕刚想道谢,他方才说了声:“挤得真厉害!”我也就笑道:“嗳,人可真是多!”之后我俩又被许多看客紧紧挤到一起,也并没有交谈。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口,可一出玻璃门,就像是天下大乱,人心惶惶,车子是一部堵着一部,车缝中又挤着许多人。“现在叫车是不可能的了!”我一路挤了出去,觉得仿佛有人在和我开玩笑!再回头,那个人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仿佛一切只是我错觉!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