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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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匈牙利的名字习惯和大多数西方民族不一样,也许因为他们自认为是匈奴的后代,名字更像亚洲人,姓在前,名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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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克夫人做了无比漫长的梦。
开阔的露天温泉,布达佩斯郊外的高级疗养所远离城市的拥挤与嘈杂,碧野晴空之下,身份显要的宾客们提着酒杯来来回回。
“同志们,我以极大的荣幸,来主持今天裴克·凡尔纳同志与桑德勒·茱莉亚小姐的婚礼。”
洁白的婚纱浮荡在氤氲的水汽之间,当她献完答谢的歌,新郎自花架下扶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
这并不是裴克同志的第一段婚姻,然而此时此刻,那张冷漠肃然的面容上洋溢的笑意令所有人觉得,她是他今生最大的幸福。
略微冰冷的唇贴住了她的柔软,新郎粗糙的大掌扶在她纤细的腰际。
恰在此时,摄影师的镁光灯突地一闪。
她不由微微侧头,看向那个冒失的人。只见黑色的镜头背后,是一双明亮至极的蔚蓝色眸子,它年轻而英俊的主人,正用莫名的眼神看着她。
仅有一瞬的映象自脑海中闪过,茱莉亚很好地掩藏起讶异。
“美丽的小姐,我们见过的。”接下来的舞会上,摄影师主动上前行礼。
“请称呼我夫人。”
他求证一般地仔细盯着她。“茱莉亚,你是我见过最动人的新娘。”
她尚未吐出谢谢,他已经接下去道:
“然而,你的表情令我想起一则寓言童话。”
“。。。。。。什么?”
“你模样如此懵懂,就好像误闯入了迷茫世界的爱丽丝。”
她不喜欢对方过于敏锐的洞察力。垂眸抿了一口酒,才慢慢道:“我想每个人结婚时都会有些紧张。”
他与她沉默地对视着,彼此都不明白为何不走开。
终于他低下头伸出修长大手。“您好,夫人,我叫安多拉许·菲洛。”
这是这个迷人男子第二次在茱莉亚面前介绍自己。
“我想,我记得。”
他笑了一下。“那么,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您怎么会在这儿做摄影师?您不是作曲系的学生么?”
他伸出了漂亮的指,抚过她的红唇,她面色一红,撇开头着恼的样子。
“嘘——我从不是什么摄影师。”他神秘地眨眼,“我是偷溜进来的。”
“为了什么?”
起初他选择避而不答。
当她准备离开,忽听轻声的叹息。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我去过那家剧团找你。”安多拉许继续道,“但是他们说你已经调走了。后来我无意间听说了你的婚讯。”
“。。。。。。所以?”
“没有所以。我很明白,这应该是一个姑娘最幸福的日子。我心满意足,因为我看到了世上最美的新娘,然而,我又并不满足。因为她如此落寞而忧伤。”
不待她的否认,他转过了头环视周围。
“我似乎没有见到令尊与令堂。”
然而当他重新注视着她时,便明白了自己的鲁莽。“请原谅。”
“没什么。他们很早便过世。”
“所以你一个人生活在布达佩斯?”
“现在我有我的家人。”她甜美的目光越过对方宽阔的肩头,不远处那个已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正举着香槟酒与市长寒暄。他今天精神很好,黑色修长的礼服显得整个人年轻了许多,如果略去跛腿的不足,这依然是个充满活力的官僚。
欢快的音乐声再度响起。安德拉许略一弯腰:
“我可以请你跳舞么?”
想了想,她说:“我只和我的新郎跳。”
但很显然,这位新郎是一辈子也不会再跳舞的。
“真遗憾。”他垂下了眼,“我原想,至少我能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哪怕只是一支舞。”
“为此你不惜越过疗养所严密的保卫偷溜进来?”
安多拉许微微一笑。“别忘了,我与那个历史上有名的绞刑犯同名。”
“你是个大胆的人。”
“不,恰好相反。”
他转过了头,盯着她认真道:“很多时候,我不是。”
她承认,被这样一个迷人的男子温柔而满含忧郁地注视着时,很令人着迷。尤其他出格的行为是为了她——今天的新娘而来。一辈子也只会有一天做新娘,而一辈子或许也只会有一次,一个几乎陌生的人为你做傻事。
只是这两件事,永远在时间上不对。
她给了一个拒绝的理由。“我并不是贪于玩乐的人。”
“换言之,你的贪婪用在别的方面。”
他的谈吐总是那么暗含机锋。
她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似乎从光亮一直走到漆黑。她蓦地睁开眼。
这时厚实窗帘布突然“哗——”地拉开,满室日光倾泻进来。裴克夫人立刻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东西猛掷出去。
“是我,是我。夫人。”
旅馆侍者维克多忙不迭捡拾起软垫,“太好了,您没事就好。”
她这才自朦胧的睡眼中看清对方满脸担忧。
“我们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应答。所以我只好用钥匙进来看看。”
“。。。。。。我们?”她费劲地转动大脑思考。昨晚似乎安眠药吃得有些过量。
“是的。这位阿尔芒·卡斯特尔先生说您和他约好了今天中午见面。可是您一直未出现,所以不免担心。”
她将自己捂得极严实,睡衣领子甚至过于保守地裹在纤细脖项上。
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便看见古典靠背椅子上自顾坐着的人——这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
年轻人穿着随性的套头衫,修长的左腿搭在右腿上,不知为何,恍惚之间她竟觉得对方清爽的短碎发之下,那双淡蓝色的眸子莫名忧郁而熟悉。
所以,她并没有恼怒地赶走他。
只是当维克多离开后,她才冷冷地吐道:
“你想要什么?”
“帮助您。我知道您现在处境困难。”
“我拒绝了你的支票。”
阿尔芒笑着摇头。
“不,不。还有某样东西,我认为您不会想要拒绝。它对苦闷的人尤其合适。”
他拿出的是用锡纸包裹的褐色凝聚状物。
尽管过去的制度下,养尊处优的她能接触到的事物表面并不复杂,但她仍是从对方的神色猜到一些端倪。
他并不隐晦,“大麻。能令人暂时忘却痛苦。我认为,它好过安眠药。”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需要它?”
“因为我知道,您渴望逃避现实。”他放下了腿,沉下上半身,单手支首地看着她。“您想清醒地面对法官,还是难得糊涂?”
这话犹如炸弹劈开了她的大脑。但她不动声色。
“如果你不是这样年轻,我怀疑你是从西方来的间谍。”
“别傻了,任何时候金钱都能使你了解到想知道的任何事。夫人,您丈夫外逃了。而检察官正在找您,在您过去婚姻的二十年中,有许多不可告人之处。”
终于裴克夫人重复了那句话。
“你想要什么?”
顿了一下,她加上:
“除了做/爱不可以。”
他笑起来。“您真爱您的丈夫。”
“这是最起码的。”
室内光线那样晕暗,即使窗帘全开,阴郁的天色下年轻人俊美的脸庞依然笼罩着不可思议的冷芒。
“我要你,为我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