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约  第二十八章 楚歌升起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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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楚歌升起
渡过长江,便至边境。
再无江南明艳的荷花,这里是虞国,海棠遍园,芙蓉满城。
寺庙,钟楼,不同朝代的殿宇,遍布痕迹的城墙。
这里是虞国。历朝历代的争端之地,亦是,历朝历代的中心。
乌木大船靠岸,上面飘扬的八卦图谱是逍遥门的标志。各路武林人士纷纷下船。
正思量应当怎样绕过边境驻守的军队进入虞国,却闻马声嘶鸣。心里升起几分不详,果然——便见对面浓密的云下,一片金色。
可知——昔人赋诗,叹秋里重阳,菊花开遍: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美人欲看百花之宴,然,秋菊哪能开在夏?美人不喜。
虞皇昏庸,为讨美人一笑,尽收虞国黄金,打造金甲——于是,满城尽带黄金甲——仿若,满都菊花!
时间流过,人老珠黄,美人失宠,帝皇不再。无人记得是哪一个美人,无人记得是哪一位虞皇。只是,从那以后,虞国的军队,尽戴金甲。
金色的军队围拢。自是,金甲侧刀被冷月,素手绝袂裂罗裳。所谓,陈刀喑鸣浮云快,立马呼啸北风罡。    
雨停,闷湿的气息却久久未能散去。
压抑,压抑。
自是明白,此番,已是自投罗网。纵使身怀武功,又怎能抵眼前无数金甲之军?
上官玉青闭了闭眼。这样的阵势,恐怕军队是倾巢而出,此后,怕是,单方面的屠戮。。。如此,那个人,在首都那边,恐怕就安全多了吧。。。
金甲,雪骑,银枪。
长枪击地,地面也在颤抖。
——“杀!”
然,迈出的马蹄倏然停下。
兵家最忌分心,却,不可抑制的回头。
有声音。
是的。有声音。
本该厮杀的战场,想起了声音。
——歌声。天籁。
曰:“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嘱彼佳人,备我衣缁。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勿用针砧,无隙无疵。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彼山之阴,深林荒址。  冬寻毡毯,老雀燕子。
    雪覆四野,高山迟滞。  眠而不觉,寒笳清嘶。
    嘱彼佳人,营我家室。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良田所修,大海之坻。  伊人应在,任我相视。
    彼山之阴,叶疏苔蚀。  涤我孤冢,珠泪渐渍。
    惜我长剑,日日拂拭。  寂而不觉,寒笳长嘶。
    嘱彼佳人,收我秋实。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敛之集之,勿弃勿失。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烽火印啸,浴血之师。  将帅有令,勤王之事。
    争斗缘何,久忘其旨。  痴而不觉,寒笳悲嘶。。。”
君王无德,徭役兵役,苛政赋税。曾几何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佳人有约。如今,不见花市,再无月光,穿上纯金的铠甲,拿上白银的长矛,然,佳人不再,谁诉衷肠?
衡阳雁去无留意。不寐,不寐,只见将军白发征夫泪。
凝聚着恐怖的战场骤然煞气尽散。哀伤,哀伤。
是谁?谁的歌声?
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痴而不觉,寒笳悲嘶。。。
悲!悲!竟至于此!?竟至于此!?
就连武林的众人,亦不觉泪下!
翘首,以望。
望着,天的那边,走来一个男子。
怎样的风姿?!雪发白衣,牵马而来。薄唇扇动,天音流出。双眼,抬起——金眸!双膝发软,一时,竟是想要看跪拜!
神祗!
又是,歌声。却是,一谣民歌。
不是雪衣男子摄人心魄的声音,起先很微弱,却逐渐,大了,大了。
听见了,望见了,竟是,一队,布衣的平民!
曰:‘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听出了,歌声中的震惊,欣喜,辨出了,人群中的,妻儿,老小!
争斗缘何,久忘其旨。本不是天生的士兵,不愿穿着华美的金甲。只愿,回家!
昔楚王被困垓下,听得四面楚国歌起,倏然全无斗志,叹,兵以败。原因何在?如此而已。
只是久久未归的游子,都明白一曲乡音勾起的愁绪。
四面楚歌。
不是悲壮,是,离殇。
剪不断的乡愁束缚在身上,有了羁绊的军队不再无敌。
歌声的余韵在草原上徘徊。雪衣男子金色的眼平静地注视着面前数万的军队,完全没有只身一人的恐惧。
“九州已破,诸位,降否?”
不敢直视,那双金色的眼,不敢直视,神祗的直视。
多年前的预言,对于人民,本就没有所谓,诅咒也罢,毁天也罢,只是此时,那双金色的眸,便是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光线。
下马。纷纷下马。跪下。
“愿降!”
“愿降!”
本来必胜的战争不费一兵一卒,形势疾变。军心已失!身为贵族的将军惊慌失措地举剑,“降者,立斩!——”
——落地!
血红箭柄的羽箭贯穿了纹上繁复菊纹的黄金铠甲——暴毙!
看向对面——那个男子!暗红色的发,如同结痂的血液。俊美的过分的脸让人不敢逼视,妖异的凤目上挑,墨色的眼似乎要将灵魂亦卷入其中。暗色的薄唇勾起,“最后一个皇族,已死。”平淡的语气说出疯狂的话语,“慕连,从此,只有一个‘东门’。”
魔一般的男子!
但是,
“愿降!”
“愿降!”
“愿降!”
各方门派的人们已经愣住。翻掌之间,不费吹灰,仅二人之力,十万黄金甲,尽降!
本来至此,只为‘义’,却不想是看到旧朝衰败新朝起,无知无觉,便被拉入叛变的那一方。
雪衣,红袍。
花鬼,暗帝。
面纱下的,是诅咒的金眸。鬼面下的,是俊美妖异的面庞。
慕连寒雪,东门孤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惊,不奇。既是这两人,那么,便说得通了。。。
感觉到红衣男子冰冷漠然的目光转向这边。
“诸位,之前既追随了魔教,此刻,可愿追随东门孤雨,和,慕连寒雪?”红衣男子一顿,“我不会勉强各位,各位的家眷我会逐一放还。追随之人,我不需诸位征战天下,东门孤雨所要,只有忠诚,以及,绝不,背叛!叛,便是,生死不能!”
背脊升起一股寒意,看得见,红衣男子眼中的疯狂,明白,东门孤雨,确实会让自己生死不能!然而,却开始犹豫。
江湖之人最忌参与朝堂事务。本来不该犹豫之事,却开始摇摆不定。
心里明白,站在眼前的这两人,是强者!本能的,渴望追随。
无法了解,不能看清,这世界。胜者为尊。胜利之人塑造这个世界。谁人为胜?无从得知。所以想要依傍,强大之人。
本能的,膜拜。
潜意识中,信仰。
心已被束缚,理智不再运作。如同迷失在黑暗的飞蛾,幽蓝的火光乍现,即使被灼伤,亦义无反顾。理由已被淡忘,只是不想被希望抛弃,恐惧坠入绝望。地狱的火光燃烧,魔和神同时伸出手掌,白羽染黑,从此,堕落!
缓缓跪下。
“愿降!”
“愿降!”
满意的望着匍匐一地的信徒。“从此以后,汝等,以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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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的军队,行在百余黑色的骑兵后,向着九州奔跑。
已经从幸存的平民的口中听了一些描述——虞皇被杀,皇后叛变,都城被毁。
不敢想象,难以想象。
为何?为何?
于是,心底,有什么开始生长。
怨。
怨这个世界。
为何必定要有死亡?
不幸降临。为何?为何偏偏是我?
仇恨。
在阴暗处滋生。
日夜不停地赶了三日的路后,众人终于停在了镜湖边。
四下皆寂。蛙声也在夜色中散去。
已是雨过天晴。红衣的男子拥着雪衣的男子,望着漫天繁星与满江的星光。
“慕连,明天,便至九州了。”
“嗯。”握住环在自己腰间微凉的手,“有些期待啊,他们,看见那座废墟的表情。。。”痛苦,绝望,亦或是,仇恨。。。
笑着用指尖捻起一撮雪白的发丝,“慕连蓝锦炸了九州,倒也不无坏处。本来那帮迂腐的朝臣也无甚用处。秦将军也该把尸体清理出来了,亲友俱丧。。。到时便看你的口才了,慕连。。。教会他们去恨这个世界,教会他们信仰魔神。。。”黄金甲,光的颜色么。。。那么便让阴影,吞噬光明,让光,也成为我们的助力。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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