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又来一个太子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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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里,派去照顾白衣男子的小丫鬟夕儿便敲响阮红俏的房门。
    阮红俏翻身下床,扯了件袍子披上,顾不上点灯就来开了房门。
    燕藜搬到新的魏府后,亦是同阮红俏住一个小院子里,此处依旧叫做“竹苑”,只不过现在不是植栽竹子的季节,院子里并没有一颗竹子。
    阮红俏刚踏出房门,燕藜也开了门朝二人走来,想来也是没睡实的。
    夕儿支着一只四角府灯,见着二人,有些羞怯的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公子,那受伤的公子醒过来了,想见你们。”
    这样宁儿是不是就不用冒险的去大楚盗珠了?燕藜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抢着问道:“哦?那去请云公子复查了吗?”
    “云公子已经过去了。”
    阮红俏扯着燕藜的手,大步亦趋的朝那公子居住的“兰园”走去,也不在意打着灯笼的夕儿是不是跟得上脚步。
    两人都是披散着一头黑发,随意的披着浅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少了些平日的气势与霸气,多了些慵懒和随和,晓风微微之下,广袖轻摆,袍子翩飞,走在九曲回廊上,夕儿只觉得二人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踏月而去。|她想,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人了。
    竹苑与兰园就隔了一汪人工湖泊,跨过九曲回廊就到了。
    阮红俏二人轻手轻脚的推开好几道门,才转到那白衣公子的寝室。
    室内燃了两支婴孩臂膀一样粗细的高烛,将硕大的房间照得形同白昼。那能四人并排睡都不闲拥挤的榻上,男子虚弱的靠在一大堆的软垫上,原本白皙莹润的脸上,已是失去了光泽,徒留了一片苍白。云泽斜坐榻前,正一匙一匙的亲手喂着男子喝药。
    许是听见声响,男子微蹙着眉望向二人,那眼睛,依旧温和得如一汪无波的池水,待看见二人交握的手时,他的嘴角方才扯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阮红俏放开燕藜的手,大步跨到榻前,看着云泽,轻声问道:“怎么样?”
    云泽望了男子一眼,再将目光看向阮红俏,淡笑道:“不太好,无法根除,但是给你争取了两个月的时间。”
    “我明白了。|”阮红俏思索片刻,才道:“这里到大楚京城快马来回一个半月就够了,就是要探得那珠子在何处有些困难,呵,到时候如果实在没办法,咱就挟持那大楚皇帝,以他换珠。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天亮后我准备一下就动身。”
    “宁儿,不如让我去吧,或许让寻夜离欢去也成。”燕藜趋上前,忧心的说。
    “你们在说什么珠子?”男子气虚的问,那声音,仍然如阳光一般和煦。
    “千年蚌珠,是彻底解除你身上‘失魂香’的药引。”燕藜淡淡的说。
    “千年蚌珠?”男子复了一句,低笑道:“我想我的命应该没那么容易丢了。”
    三人听男子的话说得肯定,一番对视后,再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首先,我的身份可能会让你们觉得尴尬,但是请你们放心,我到溯原非为别的,只因杀手逼得太急,我才躲到这里来的,我的手下随从全部命丧,我等在这里这许久没离开,是在等救兵咳咳”男子说着一阵咳嗽,胸口剧烈起伏着。
    阮红俏赶紧端过几上茶杯,斜坐在床头,左手抬去他的脖子,缓缓灌了两口茶,男子才缓过气来。阮红俏将茶杯递给燕藜,慢慢的放他靠好,温声道:“你别急,慢慢说。”
    男子点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继续道:“我叫渚晗”
    听了这话,云泽惊异的看了燕藜一眼,才道:“渚姓的大楚皇室的姓氏,你是?”
    “是的,我的大楚太子。”男子浅笑着,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燕藜放下茶杯,趋前一步,淡淡的笑道:“其实没什么觉得尴尬的,大楚大燕历来交好,大燕皇帝的惠妃是大楚人,我的母妃亦是大楚人士,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伤你分毫。”
    “谢谢你,逍遥王。”渚晗眼里竟是有些顽皮的促狭,这让阮红俏觉得自己似是看花了眼。
    “哦?”燕藜一惊,才道:“原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啊?”
    “溯原城的百姓把你和‘胡周公子’当作神一样在膜拜,想不知道都难。”渚晗说着有意无意的望着阮红俏。
    “哈哈,胡周公子实则胡诌。”云泽大笑着,指着阮红俏道:“她叫做魏宁,是咱们心目中最最厉害的小公主,你认识她,算你倒霉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阮红俏斜睨了云泽一眼,转头问渚晗:“那些刺杀你的人,你自己清楚吗?”
    “呵,如果我没猜错,那便是我的好弟弟‘郁王’派来的人吧。此次我微服巡查泰州太守贪赃枉法一事,除了父皇和他身边的总管太监,再没有人知道,现在想来,那总管太监怕是也给他收买了。这一路,杀手叠叠,回楚京的路肯定被堵死,是以我才和十来个护卫逃到溯原,除了两名从水路回去搬救兵爹身护卫,随从们在昨夜为护我,全数被杀了。如今,父皇身体不好,眼看就要涉及储位之争,我本无心要这王位,只是他为人暴戾,我怎可将大楚百姓交付于他?他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而大楚皇室男丁单薄,只要我一死,他就是最有机会继承王位之人。”渚晗说起这事,竟让人觉得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淡淡的,若春风拂过,顿了顿,继续道:“那‘失魂香’是日暮国的国师萧敬元研制出来的,因为材料极难寻齐,是以珍贵无比,如今他却能够得到,想来和日暮国的某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吧。只怕我大楚国将要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内乱了。”
    听了渚晗的一番话,阮红俏三人面面相觑,竟是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啊。
    只怕那日暮国与大楚郁王所达成的某项协议,并不是单纯的协助郁王夺得大楚的王权那么简单啊。日暮国的昭著野心正如大燕皇帝的野心一般,早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两个大国都有心一统江山,却又摄于对方的国力与兵力,都不敢贸然行事。他日暮国若要与大燕相抗衡,首先得攻下那如铁桶一般的幽州边城,其难度及伤亡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但是若他日暮国转道大楚,经由泰州或者湘江水路先攻下这大楚与大燕接壤的溯原城,其结果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的协议必定是日暮国协助郁王拿下大楚王位,而郁王答应日暮国大开国门,放日暮大军直取溯原。
    阮红俏与燕藜对望一眼,两人皆是面有豫色,似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一层,一时间竟是无人再说话。
    渚晗见几人不再说话,沉思半晌后,竟也是猛然惊醒,原本温和的声音也有一丝变调:“你们是不是在担心我那弟弟渚郁与日暮国达成的协议是借道楚国,从大楚边城泰州先行攻下溯原,毕竟,这溯原比起幽州来,确实要好攻打得多啊!”
    “是的,不过郁王就不怕那日暮国狼子野心,反咬一口吗?到时候日暮国取不了溯原,而他碟骑却是直趋大楚心脏,大楚必定有亡国的危难。”阮红俏嗤笑道。不为别的,只为那渚郁头脑如此简单还想做皇帝,觉得一阵好笑。
    “是啊,这如此浅显的道理,他怎会看不明白?”渚晗亦是不明所以。
    “莫非——”阮红俏和渚晗同时叫道。
    渚晗温暖的笑着:“你说。”
    阮红俏点点头,望着燕藜道:“我想说的是,莫非那渚郁答应将大楚沦为日暮国的附属国。”
    “有这个可能。”燕藜接过话头,道:“不过暂时是不用担心的,如今快到十月,那日暮国面临大雪封路,要派遣大兵,必定要等到春暖时节,冰雪稍有融化。到那时,我燕藜定让他们来的去不得!”
    “我云泽也不答应!”云泽站起身,很有义气拍了拍燕藜的肩膀,道:“如若真有那一刻,我名剑山庄两千堪称一流高手的府兵,任你逍遥王调遣!”
    燕藜亦大力的拍着云泽的肩膀,嗫嚅着道:“好兄弟!”
    “呵呵,其实是不用担心的,不是还有渚晗太子在吗?只要我们助他安稳取了王位,郁王功败垂成,那日暮国就得放弃这个计划。”阮红俏淡笑着说:“我魏宁的栖身之所,怎容他们来破坏掉?”
    渚晗听了阮红俏这话,接道:“别太子太子的叫了,就叫我名字吧,我这太子要不是得你们相救,怕是不日将会命薨异乡。今日的救命之恩,渚晗就不再言谢了,我只要你们知道,有我渚晗在世一日,特定与大燕一世交好,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渚晗。”阮红俏叹了口气,装着老成,接着道:“从古自今,为何大多数男子宁愿牺牲自己的亲人,遗弃自己的城民,放弃自己原有的地位,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就算背上谋逆叛乱的罪名,也要争上一争,冀望能爬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或许,皇权在手,是能满足一个人蛋婪和寓望,亦能满足一个人的虚荣心。却不知,一旦坐上那位置,将要挑起的担子有多繁重,那应该担起的责任又岂是常人担得起的?”
    燕藜扯过阮红俏的手,满含深情的说:“或许我该庆幸自己只是个王爷的儿子。”
    渚晗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欣羡却又无奈的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如果有可能,我倒希望自己只是个寻常百姓,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男耕女织,简简单单过一辈子,那又何偿不是一件幸事?可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愿。既身为太子,我就该负起我作为太子应该负起的责任。对大楚、对父皇、对那些拥戴我的子民的责任。”
    “渚晗,别多想了,当下最主要的是先解掉你身上的毒。”阮红俏望着渚晗道:“你既是大楚太子,那这取千年蚌珠的事应该就好办多了。”
    “如今连父皇身边最可信但监总管都被郁王收买了,我还真不知道谁可靠了,让我想想。”渚晗说着微闭双目,沉思着。
    众人静默着,识趣的不去打扰他。
    半晌,渚晗才睁开眼,让阮红俏取过一旁架子上他换下来的袍子,从袍袖的内袋中取出一块金牌,递给阮红俏道:“你拿着这块太子令牌去楚京碧云街的刘将军府上找刘衡,目前我能想到的信得过的人只有他了,把一切情况言明后,让他带你进宫去见我父皇。”
    燕藜云泽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阮红俏丢给他们一个微笑,淡淡的道:“溯原须得你来管理,所以你是走不开的;云泽则要随时关注渚晗的身体状况,责任重大;论功夫,轻功,我比寻夜离欢好;论机智,我也不输谁;你们也不要想着派谁跟着我去,人多反而不好。这事非得我去办不可,你们权且放心,我会快去快回,绝不会让自己受到半点伤害的。”
    燕藜权衡了一下,觉得她说的都是事实,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渚晗挣扎着坐起身,道:“我再写张手谕给你,你拿着它或许会有帮助。”
    “好!”
    阮红俏答着,和燕藜一道,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隔壁的书桌前,亲自为他摆好纸笔,研好墨。
    待渚晗写好手谕,三人安顿渚晗休息好,天光已经大亮。
    打开兰园大门,冷凝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雾气让整个魏府处于一片朦胧之中,如若仙境一般。
    回到竹苑,一番漱洗后,吴妈小玲儿听阮红俏说又要离开,两人抓着阮红俏抽泣着,满心的不舍。
    吴妈流着老泪,嗔怪道:“你看这日子才安生这么几个月,咋地又要奔波啊?”
    阮红俏抚着吴妈的背,安慰道:“吴妈,别难过了,你这样宁儿怎么走得了啊?放心好了,从来只有宁儿欺负人的份,旁人欺负不了宁儿的。乖啦,吴妈,别哭了,宁儿最多两个月就回来,宁儿保证,宁儿会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吴妈以满是褶皱的手背抹了抹眼泪,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吴妈不哭,吴妈不哭。小玲儿,快给小姐收拾包袱。天气凉了,带件披风。”
    “嗯。”小玲儿轻声答道,转身便折到衣橱前,乖顺的理着衣服。虽是不舍,但心里明白小姐必定有要事才会急赶着出门。
    阮红俏扶吴妈坐好,嘱咐小玲儿道:“准备一件女装,说不定有用的着的地方。”
    这时,杨云、小越、君娴连同那些个燕卫及孩子也赶到竹苑来,纷纷同阮红俏话别。
    阮红俏扯过一个小女孩,轻声说:“小七,好好练功哦,小姐我回来要亲自检验你们的成果哦。”
    小七不过八岁的孩子,比阮红俏整整矮了一个头,只见她仰起圆圆的小脸,天真的说:“嗯,小姐放心,小七长大要保护小姐,不让人受一丁点委屈。”
    一大群孩子附和道:“我们都会好好练功,保护小姐。”
    阮红俏侧头望了燕藜一眼,眼里是满满的感动,燕藜递给她一个释然的笑。
    再转向孩子们,阮红俏问声细语的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在生活上,你们要听吴妈和魏玲姐姐的话,每日定时起床,按时睡觉;练功的事,要听云泽哥哥和燕卫哥哥们的话;平时万不要去打扰燕藜哥哥,有解决不了的事再去找他出主意;最重要的事,我们都是一家人,要团结,要互助,不可吵架打架,不可互相猜忌,知道了吗?”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答道:“知道了,小姐放心去吧。”
    阮红俏欣慰的点了点头,走到杨云跟前,抓着她的手,道:“云姐,生意上的事就全靠你打理了。”
    杨云温柔的说:“嗯,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君娴不舍的跟过来,抱怨道:“要是我的功夫同小姐一般好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去了。”
    阮红俏轻点她的鼻子,浅笑道:“所以娴儿你也不可以懈怠,别忘了你自己的理想哦。”
    “嗯,小姐放心,娴儿定会用功练功,杀光天下所有蛋官污吏。”
    “好了,大家散了吧。”阮红俏环视了一圈,眼中隐隐有些氤氲的水雾。呵,曾几何时,自己也可以如此的感性了?看着那一张张盛着担忧的脸,她很欣慰,自己先前发誓保护他们的决定是对的。
    燕藜一把接过小玲儿手中的包袱和凰舞剑,牵着阮红俏朝苑外走去。
    到了大门口,便有燕卫牵过追风御风。两人接过马缰,不再多话,翻身上马。
    阮红俏望了眼那大气磅礴的魏府二字,便和燕藜打马朝城南方向而去。
    却在行了没二里远,身后大队马蹄啼踏啼踏的声音便清晰传来。
    二人因着好奇,顿下马,回头望去,不由满头黑线。大约除了云泽要时刻关注渚晗的病情,那些个燕卫、寻夜离欢及小成小越全骑马跟来了。
    离欢嬉皮笑脸的说:“咱们来保护爷的。”
    燕藜眼睛扫过每个人的面孔,戏谑的道:“爷什么时候需要你们保护了?真是越来越不听爷的话了,呆会回府,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燕卫们听了这话,莫不是苦着脸,不敢再动一下。
    “呵呵,燕藜,他们既然跟来了,那就一起送我到南城门吧。”这群家伙,必是舍不得自己了吧。
    “嗯。”燕藜瞪了他们一眼,便打马朝前驰去。
    阮红俏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随而去。
    跑了半晌,没听见声音,燕藜再次停下马,转头恶狠狠的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燕卫们这才傻呵呵的笑着跟打马跟在后面。
    到了南城门,太阳已经冲开淡淡的云雾,耀出金红色的光芒,洒在众人身上,如若披了一层金光。
    阮红俏与燕藜同时停下马,侧头满含深情的望着对方。
    燕卫们识趣的将马停在了三丈外,静默着。
    燕藜伸出手,阮红俏淡淡的笑了笑,也伸出手和他交握着。
    凝望半晌,阮红俏回头看了看那溯原城墙,老远便能瞧见有许多地方的城砖有些龟裂了。这城墙,如若遇到战争,必定不堪一击,是以忧心的说道:“燕藜,因着大燕与大楚的交好,从来没战争发生过。但如果真的如我们猜想的那般,而渚晗又继位失败,这仗怕是避免不了的。如今溯原安宁太久了,这城墙要派人修葺一下了,如有必要,发动城民,挖一条护城河,将胭脂河的水渡到护城河里,将来必能保百姓一时的平安。”
    “你说的总有一定的道理。”
    “燕藜,家里就交由你看着了,我取到蚌珠立马赶回来,别为我担心。”
    “坏东西,说不担心是骗人的,我恨不能和你一同去楚京,只是,现在根本由不得我们如此的儿女情长。”
    “嗯,我们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享受以后的人生。等我大仇得报,我们离开这纷扰的世界,找处世外桃源,安安心心的过一辈子。”阮红俏说着,眼中满是憧憬。
    “嗯。”燕藜的眼中亦是满满的向往,与她在一起,就算是清粥白饭又何妨?
    “我走了。”
    “万万小心。”
    终有万般不舍,二人还是慢慢放开那交握的手。
    有时候,语言太多了,反而显得苍白。
    “驾——”
    阮红俏不再回头,她怕,怕一回头就再不忍离去。
    骏马一路向南,越往南走越是凸显秋的萧瑟。
    经泰州、牧州、德穗、南安、盛州五大州郡,除了在进盛州城门时,城守有拿出渚晗的画像在仔细比对过往的与之年龄相仿的路人,进行盘查外,一路上竟是出奇的平静,连渚晗写的手谕都不曾掏出来过。
    快马加鞭二十余天,楚京城终于了了在望。阮红俏压抑住喜悦的心情,狠夹马腹,快速奔到楚京城门之下。
    翻身下马,阮红俏牵了马缰,随着进城的人流接受着城门守卫的盘查。
    守城的见她相貌俊秀,一身华贵的白色锦袍,更显临风玉树;腰侧宝剑瑰丽华美,好似一个美丽的装饰品,这在楚京,是有钱公子哥的装扮,楚人虽是不尚武,却也有些富家公子学了几天拳脚,以求自保,像这种会两手三脚猫功夫就充大侠的,他见多了。再望向她身后的良驹,一看便是乌兹宝马。以为是外出返乡的有钱公子哥,随意查看了一下通关文牒,也不去辨别文牒的真伪。不过这文牒倒是真的,是她在前一个小镇上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守门兵士简单盘问了一下,便放行了。
    这城守对自己工作惮度让人不敢恭维。阮红俏嗤之以鼻。这楚京的城守比起漠城的守门盘查还要松动,要是奸细混进城来那该如何是好?嗯嗯,下次见到渚晗,定要提醒提醒他。
    楚京的繁华自是不知话下,只是白幡随处可见,秦楼楚馆门楣紧闭,城民们身上都是素衣青衫,来往百姓莫不是一脸哀伤。这只有皇室中人薨毙才会举国哀思,禁悦禁乐。
    阮红俏微微一惊,听那渚晗说他的父皇身体不好,莫非大楚皇帝薨了?抑或那郁王以为刺杀太子成功,逼宫逼死了皇帝?如果是这样,她要到哪里去寻蚌珠?
    阮红俏心里越想越觉得发寒。须臾,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在这瞎费心思猜测做什么?
    摇摇头,竟是浅笑出声,惹得旁人对她怒目而视。
    呃?!阮红俏左顾右盼,发觉身旁每个人都恨不能用眼神将她杀死。看来这死去的皇贵很是得人爱戴的。
    她自是不敢去问他们的,老老实实的牵着马前行了几丈路,才扯过一个人,问道:“请问大婶,这楚京是在为谁举丧?”
    大婶上上下下将阮红俏大量了个遍,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唉声叹气的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咱们可爱可亲但子殿下呗。()这不,昨天才下了榜,说是太子在泰州视察民情,被大燕的刺客给杀害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呃?怎么会是给大燕的刺客杀害了?不用想也知道是那郁王为了挑拨大燕与大楚的关系而为之的,这下子她非常肯定郁王和日暮国有牵连。阮红俏微有些愣怔,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当下又问道:“不知道大婶可晓得是谁放出的消息?”
    大婶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官府的人在周围,才低声说道:“还能有谁?昨日午时,郁王殿下匆匆赶回京城,到未时,皇宫哀钟长鸣,不久便下旨,举国哀悼三月。”
    “哦,多谢大婶。”阮红俏道了声谢便继续前行。心下腹诽道:渚晗派回来搬救兵的两个护卫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这大楚的现状还真是不容乐观啊。
    阮红俏找了个客栈,将追风和包袱寄放好,便拿了太子的令牌及手谕,在客栈大堂随便用了些午膳,问清掌柜的碧云街的方位后,慢行着往碧云街而去。
    碧云街想来是大楚权贵们居住的地方,府院一座连着一座,气派大方,只是府门口悬挂的灯笼清一色的蒙了层白纱。
    打听到刘衡的府邸,在周围来回观察了几遍,这才不慌不忙的到将军府的门房处。
    还没有近前,便被两个守卫拦住。
    阮红俏抱拳道:“官爷,我是刘衡将军的远房亲戚,来自泰州,请帮忙通传下。”
    守卫上下打量着她,觉得甚是面生,其中一个忙问道:“公子可有拜帖?”
    “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请官爷务必帮忙通传下。”阮红俏说着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分别交到两个守卫手上,谄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孝敬官爷喝杯水酒。”
    两个守卫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先前说话的那位又道:“看公子如此客气,请公子稍等,我去给你传传,将军愿不愿意见就不是我们这些小的说了算的。”
    “官爷务必要告诉将军,我是从泰州来的。”
    “知道了,你且候在这吧。”那守卫说着便朝府内走去。
    不多时,便见那守卫跑了出来,道了声“公子请随我来”,便领了阮红俏向刘府的书房而去。
    “将军,人带来了。”那守卫在门口唤道。
    “你退下吧。”一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
    等那守卫走远,那刘衡才从书桌旁起身迎了出来。
    将阮红俏让进屋里,请她一旁坐下,一番打量后,才抚着胡须,客气的问道:“小公子,不知是我泰州的哪房亲戚啊?”特意将那“泰州”二字提高了音量。
    在刘衡打量阮红俏的同时,阮红俏也将他也打量了个遍。这刘衡,外表倒是十足的武人,粗犷,魁梧,虽是一身白色居家常服,却也是掩不住他武者的气势。只是那眼睛太过深邃,太过精明,不像个当官的,倒是个生意人。
    阮红俏自行拿起身旁高几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喝了个底朝天后,才睨着男人,淡笑道:“我若不强调我是泰州来的,将军怕是不会见我的吧?”
    “的确。只是公子若没什么事,还是请回吧。”刘衡眼冒精光,话中有话。
    阮红俏把玩着茶杯,良久才放下。
    直觉告诉她这人不能偏信,只是目前并没有什么办法。想了想,还是将太子的令牌掏了出来,递给了他。
    刘衡直觉的一惊,待确定令牌是真的后,几步跨到门口,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将屋门一把关上,回到阮红俏跟前,双臂把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椅子上抓了起来,激动的问道:“你这太子令牌从哪里来的?”
    真不愧是将军,力道还真是猛啊,抓得我肩膀都疼了!
    阮红俏淡笑道:“将军可否松手,坐下细谈?”
    刘衡一个愣怔,忙松了手道:“对不起,本将军失礼了。”
    “呵呵,无妨,将军请坐。”阮红俏说着指着高几旁边的一把椅子,颇有些以主人自居的味道。
    “呃,好。”
    待刘衡坐下,阮红俏才娓娓将事情原委道来,只是隐瞒了渚晗现在在溯原的事实,将他现在的藏身之处说在了泰州一户农家,还有就是顺着那郁王的话,将刺客说成是大燕人而已。
    刘衡似是激动不已,恁是挤出两滴老泪,悲天悯人的说:“太好了,太子还在人世。()那大燕人当真可恨至极,我们大楚世代与之交好,他们何以要刺杀我国太子?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啊,大燕人太可恨了,咱大楚军队虽不及他大燕强大,但是也不是随便让人宰割之辈。”阮红俏附和着,一席话说得义愤填膺。
    刘衡抹了把眼泪,思索半晌,撂着胡须,颇为难的说:“现在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宫中到处都是郁王的人,我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带了你进去,这去取珠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阮红俏看着他的反应,心下已觉着这事是不能指望他的,当下试探着,淡淡的问道:“如若你一人进宫,告诉皇上太子还在人世,把珠子取出来,可行得通?”
    刘衡为难的说:“千年蚌珠乃绝世宝物,皇上怎可将它交予我?除非有太子的手谕。”
    “有太子令牌不够么?”阮红俏斜睨着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小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刘衡苦着脸说:“如今整个楚京都道太子已经殒命,若我单拿个令牌去,指不定会被人怀疑我与燕人勾结,谋害了太子,还拿着太子的令牌去诓大楚国的宝物。人言可畏,这等不小心便会掉脑袋的事,刘某担不起啊。”
    简直是一派胡言!阮红俏心里虽是不悦,面上却装着很认同他的话道:“你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只不过我离开泰州的时候,太子还处在昏迷中,根本没写下手谕,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啊?”刘衡沉思了半晌,突然挺起胸,朗然道:“看公子身佩宝剑,必是练武之人。本将军豁出去了,为了太子,今夜子时我便带你潜入皇宫,偷偷去觐见皇上。”
    哼!前一刻还在喊担不起这掉脑袋的事,这会又如此大义凛然的要带一个陌生人去见皇上,难道你就不怕会被当作刺客而论么?
    阮红俏晒然笑道:“公子我只是略懂些功夫,不过自保还是有余的。如此就依将军说的,今晚子时,你我前往皇宫。”
    “好,那就说定了,刘某代太子谢过公子了。”刘衡说着起身,躬身对阮红俏行了个大礼。
    “将军客气了,同为大楚子民,莫说为太子办事,就算是掉脑袋又有何妨?”阮红俏也起身抱拳,回了一礼。
    嘿嘿,这种话我也会说,且比你说得更加大义凛然。
    刘衡拍着阮红俏的肩膀,道:“我大楚国有你这样的后生,真是国之希望啊!”
    阮红俏谄笑着,拱手道:“将军过奖,这次若能救回太子,他朝太子登基,公子我指不定能和将军一道报效吾皇呢。”
    “呵呵,那是,那是。”刘衡说着拍了自个额头一下,涎笑道:“瞧我,都忘记请教公子名姓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宁采臣!”阮红俏道出这许久不曾用的名字。
    “好名字!”刘衡假意夸赞了一番,接着问道:“不知宁公子现在何处落脚?刘某子时好去接公子。”
    哼,老东西,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这将军府离皇宫近多了,你还要大老远的跑半个多时辰的路去接我?把我留在你刘府晚上一道去不是更方便吗?呵,想算计我吗?那也要看你的门开得够不够大!
    阮红俏面带微笑,隐藏起心中的想法,恭敬的答道:“我住在德祥客栈天字三号房。将军想得太周到了,我对京城不熟,只是要劳累将军了。”
    “无妨,太子殿下时时为民请命,处处为民办事,乃大楚百姓拥戴的好殿下,我这也是顺应民意。”刘衡一身泰然正气,差点就让阮红俏感动得热泪盈眶。
    姑娘我再和你说下去,必定要给酸死了。
    “将军,那宁某就先告辞了。”阮红俏说着就去取刘衡手中但子令牌。
    “这令牌不如就放刘某这吧?”刘衡捏着不放手。
    “将军,这可不行,太子殿下交待过,这令牌一定要好生放好,免得被不怀好意的人拿去为非作歹,那就是宁某失职了。”阮红俏手上一使劲,夺了过来,放入怀中,装着没看见刘衡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快。
    “还是太子想得周到。”刘衡傻笑道。
    “那是当然!”阮红俏抱拳道:“宁某告辞了,将军不必相送!”
    “请!”刘衡亲自为她打开房门。
    出了刘府,行了没多远,阮红俏便觉得后面有尾巴。当下腹诽道:渚晗啊,你为我介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这不是让我羊入虎口么?呵呵,不过就算是羊,咱也是那聪明机智的喜羊羊!
    你要玩咱就陪你玩会吧!
    阮红俏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再辗转回到客栈所在的那条街上转了两圈,那尾巴依旧躲躲闪闪的跟在后面。
    直到快到酉时,天色暗去,到处都掌起了灯,她才转进德祥客栈大堂。
    德祥客栈是一幢三层的小楼,典型的江南式木质建筑,占地不过两百坪左右。
    阮红俏走到柜台前,很是热络的和掌柜的闲拉了一会家常后,点了几样小菜,还特地要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坐到临窗的位置,细品慢酌起来。
    偶尔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外看去,依稀能看见那尾巴畏畏缩缩的往她这方瞧来。
    呵,你喜欢等就慢慢的等吧,姑娘我今儿个心情好,陪你玩个够。阮红俏腹诽着,仰脖将一瓷杯女儿红灌进嘴里。
    还是咱中国地道的酒好喝啊,甘香醇厚,喝后齿颊留香。
    说实话,她到这个世界来还真没喝过酒。不过前世就不同了,几乎每天都有些大大小小的应酬。那高烈的伏特加、威士忌,经常是大杯大杯的往肚子里灌,早就练就了千杯不醉的功夫。
    许是思念溯原亲人,许是今夜淡淡的月光过于魅惑,实在是适合喝酒。阮红俏喝完一壶,再要了一壶,一餐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
    到结账的时候,阮红俏多给了掌柜的一锭银子,要了一间上房,便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一处客房去。转角的时候,那尾巴居然还探头朝里望了望,视线正好触及到阮红俏的目光。阮红俏促狭的抛给他一个媚眼,那尾巴男子竟是一个怔忡,忙不迭的转开,装着东张西望的样子。
    呵,还真是笨,跟踪人都不会,怎么跟我斗?
    阮红俏进了客房,打点了小二一些碎银后,便遣走了他,闩好门闩,燃了蜡烛,和衣躺在床。上,直到亥时,才起来吹灭蜡烛,推开窗户,依着白日里探好的落脚点,纵身跃到屋顶,伏在屋顶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定再无可疑的人时,脚上再一提劲,施了轻功,跳到三丈外对面一家客栈的屋顶之上。
    没错,对面那家悦云客栈才是她的落脚之处,下午所做的那些个工夫,全都是为了迷惑那条尾巴的。
    依样从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燃灯,摸索着到了床边,脱了外袍就躺了下去。
    那刘衡派人跟踪她,无非是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住在德祥客栈,至于他派人跟踪她的用意,子时便能见分晓。
    临近子时,阮红俏爬起来,换了夜行衣,蒙了面,带了剑,跳到屋顶,匍匐着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天上新月如钩,清泠的寒;秋夜的风带来些许的凉意,丝丝的冷。
    街上早无行人,只有远处传来的梆子声才让人偶尔觉着有些人的气息。
    呵,子时到了么?阮红俏屏住气息,侧耳聆听,隐约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看来不止一个人啊!不过还真是准时。
    梆声刚落音,借着客栈门口裹着白纱的灯笼,十来条手中拎着貌似酒坛之类的东西的黑影,便出现在阮红俏的视线之内。其中一条黑影的身形,赫然就是那刘衡。
    只见他附在一个身形修长的黑影耳侧细声的说着什么,那黑影问了一句“当真”,貌似刘衡的黑衣人便弓着身点着头,退至他的身后。
    哼,什么人能让他堂堂一国大将军如此卑躬屈膝?不用猜,这人,定是那郁王渚郁无疑。
    这时,黑影手一挥,便有几个人绕到了客栈的后面。
    不多时,阮红俏便瞧见客栈的后面泛起一片火光,霎时间映红了半边天。
    真是卑鄙,他们难道都不考虑别人的生命安危的吗?如此草菅人命的人,何以为帝称王,何以让天下臣民真心臣服?
    过了许久,客栈里才发出惊慌失措的吵闹声、撕心裂肺的大哭声及颤着声悲恸的大呼“走水”的声音。
    一阵熙熙唆唆后,客栈里便有人向外冲了出来。
    修长黑影再一挥手,余下的几人将手中坛子往地上一放,就跟着那刘衡挥着手中长剑,向着冲出来的人群砍刺起来。遇到有会功夫的人稍加还手,黑衣人便一至向那人刺去,直至断气为止。
    一会工夫,便见客栈门口倒下一大片人,直到里面再无人冲出来。
    周围的客栈店铺住家许是听见有人喊“走水”,许是听见如此凄厉的喊声,开了门,点了灯笼,拎了水桶、端了木盆出来,欲行救火。却看见如此惨无人道的杀戮,无不是扔了手中东西,返身折回屋子,关了房门再不敢出来,连大火是不是会危及自家也顾不上了。
    太残忍、太狠了!为了杀自己,竟然不惜错杀一千,也不要放走一个。刘衡,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我魏宁记住你了!
    阮红俏轻咬着嘴唇,左手握捏成拳,连指甲刺进肉里都没感觉到疼!她在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而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难过着。只是,此时的她,是断不能跳出去的。
    这时,大队的马蹄声响起,想必是官家军队远远看见走水过来灭火的。
    修长的黑影打了声呼哨,黑衣人们便退了回来,拾起地上党子,往德祥客栈的木墙和那堆尸体砸去,坛子撞击硬物而碎裂的声音在这萧瑟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
    修长的黑衣人亲自燃了个火折子朝那尸体上扔去,尸体立马便被熊熊的烈火吞噬,发出嗞嗞的声音。
    马蹄声越来越近,那群黑衣人施了轻功便逃遁而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家客栈与周围的建筑都有差不多一丈远的距离,待到确定到来的马队真是官家的救火队时,阮红俏才依着刚才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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