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碎散影(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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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杀我的孩子!”
    极力地向前奔跑着,她伸出的手还未够到,眼前咧着残忍弧度的男子轻轻一放,手中一团灰色颓然落地,鲜艳的红在眼眶中四散开来,然后是那个人的背影,在一片哭喊声中走得那样绝情。
    “不要!穆砚……为什么是你……”
    下一瞬,她的怀里又多了一团柔软的温暖的物体,一低头一张红红的小脸上,滚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她心里一酸,拥着孩子轻声地唤道:“惜儿,我的惜儿……”
    脚步声,一顿一顿的,似乎很熟悉,她不敢回头,好像等着梦在这里自己断掉,可惜身后的人不管不顾,一晃便站到她面前,是他,又是他……
    嗜血的凶光满载的眸子,那样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她退后一步,陡然撞进了温热的胸膛,一回头,一阵安心才涌上心头。
    “奕非……”
    “你还来干什么?我们生的是女儿!”元奕非护住了她,不满地看向穆砚。
    他冷笑着走近,明知故问道:“生的是女儿啊”,语锋又是一变,先前的笑容不见,只有眸光中的阴森混着诡秘的狂躁而来,“那么,元奕非,你可以去死了!!”
    话落心惊,心头森然的凉意猛地将她惊醒,她瞪着床帘的顶端喘着粗气,那样的梦近在咫尺,她不敢闭眼回想,只是抬手抹了抹额间的冷汗。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听到屋内不同寻常的声响,小宫女镜雪已经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看到楚鸢安然躺在床上才微微松了口气。
    “本宫没事,本宫睡了多久了?”
    “回公主,大半日了。”
    果然他没有叫醒自己,可是平常他仍会陪着她直到她醒来才对,可是今天却不见踪影,思及此,梦中的胆战心惊再次席卷,她屏着气又问道:“那驸马去哪儿了?”
    “回公主,前面吕公公来旨,皇上召见驸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原本犹疑茫然的楚鸢面色一白,她微微闭了眼,眼前掠过的竟是他们从相识那日开始的点点滴滴,曾经质疑过的纨绔姐夫,分享孤寂高傲心灵的信任亲人,危难时抛却一切挺身而出的不悔之人,到后来与她生儿育女走过一路荆棘的夫君,没有什么词能够描绘这种羁绊,她欠他的太多了,这一生的陪伴都不能补偿些许,更何况是害他损命!
    她从来不会做什么没有意义的梦,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她必须阻止,因为活着的人里他是唯一还能宽恕她的人,否则她将在无尽的悔痛中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镜雪,快,帮本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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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几夜的雪才停了不到半日又飘了起来,李旷宗抬起寒得有些发僵的手拭了拭肩头的积雪,蓦一触到盔甲的硬冷,军人特有的染着血气的眉更是一跳,同样是寒冬当年随着“那位”血战风雪里而去是那样的热血沸腾不知疲累,可如今于这森严的皇城中守着这么一座孤宫居然有些受不住了,腹诽只是一会儿,军人血性中的坚韧使他再次肃穆,眼中不容任何松懈。
    风雪里溶着一个模糊的剪影,似近似远,李旷宗眯眼看了许久才确信来人不是常见的宫女或者太监,那样仅仅远望就能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不敢平视的虔诚,就是连久居高位之人也无法有那样的气质,近乎宁静的高洁。
    直到她走到面前,李旷宗才看清了来人,厚重的皮袄虽遮去了面目,但凭着身形仍能看出那是位女子,心里一咯噔,李旷宗瞬间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平缓下来的眉又是一跳。
    女子无视着他不善的面色,径直越过他,无奈他只好示意一旁的士兵拦下。
    兵器相接,挡住了女子的去路,她停下却没有回头,温和至极却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擦过军人粗厚的皮肤,竟是令连风雪也并无法撼动的身躯一抽。
    “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要是拦路,本宫只好让你们陪葬了。”
    闻言,李旷宗懊恼至极,他虽出身不高但跟着朝寰帝打天下,凭着战功成为了皇帝最为信任的部将之一,身居要职却被派来看守这座皇宫中唯一由士兵围禁的宫殿,多少了解这位公主的不同寻常和她与朝寰帝纠缠不清的关系,她虽势弱可一上来便性命相逼,实在难以对付啊。
    “公主殿下,陛下很早以前就下过旨不准您出这殇华宫,我等奉命行事,身家性命全在此,求公主不要为难。”
    李旷宗深深一拜,却不敢去看她,这么些年他守宫也曾经好奇过这位神女公主,可却一次也没见到过,如今见到了又越发不能窥视,仿佛看一眼都是亵渎。
    “呵,李旷宗,你不要让本宫再重复一遍,你放本宫见皇上一面,兴许你们还有机会活命,否则……你这叛国奋战换来的地位和家族兴衰顷刻间就会埋葬在这冷宫风雪之下。”
    李旷宗面色又是一沉,如此犀利讽刺的威胁出自一个女子口中,娇弱的身影却不输于铮铮铁骨的男儿,这位被无数迷雾包裹的传奇公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又是为何要踏足她已六年未出之地?
    “公主,敢问您求见皇上所为何事?”
    “救人。”
    沉默片刻,李旷宗终是挥了挥手,“放行吧。”
    “将军,不可……不如让人代为通报吧。”身旁的副将仍觉不妥,却被李旷宗瞪了一眼。
    “公主已用性命相胁,事急从权,而且……”说着他又转向公主,第一次抬头看向她,坦荡荡地言到:“旷宗乃罪人之后本是死不足惜,跟随陛下不为权势不为富贵,只为报当初救命之恩,无关国仇家恨,旷宗今日所为乃体恤公主之心,无关皇命与度势,只求无愧于天地,公主,请吧。”
    一番恳切陈词,此人果然不同于其他宵小之辈,目光相聚,楚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今日之恩,楚鸢恐难以回报,只送将军一句吉言‘他日李氏必盛’。”
    那若隐于云雾间的朦胧笑意一瞬璀璨更甚明月,李旷宗震在当场,竟是无法再移开眼,很多年后每逢风雪之日他总是回味起那个一瞥惊鸿的笑容和那一席匪夷所思的预言,心中意味难辨,似叹息似酸涩也似……眷恋。
    皑皑白雪,一路印记,那个只在眉眼间停留一霎的女子,却是永久都抹不去了。
    感叹之后,风雪已掩去了她的背影,飘渺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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