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  第三章 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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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言冷着一张脸,他就是很不愉快。似乎是一种病变的疯态,总是在几种情感中不断转换着自己的角色。例如,他会在最黑暗的时候在心中不停地念着季离夜,想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觉得沾满鲜血的灵魂得到了至尚的救赎,甚至对于他来说,每晚必定会有的噩梦也会因为季离夜的存在而变得不再那么血腥与恐怖。
    他不是圣人,他只能在绝境的时候幻想上帝存在,只不过,他不信仰神灵,但他把季离夜置于不可动摇的地位,再次重逢季离夜时,那种激动差点无法自控。对于十年,他自始至终觉得自己在思念中度过,几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虚伪,仿佛季离夜的存在只是给自己找个活下来的借口,或者说是一个空虚灵魂真正想要的一份纯净,季离夜拥有的那种空灵。这是这个更虚伪的世界里虚伪的人的必经桥段——在别人的灵魂里存放自己的寄托。
    但他否认多次后再次肯定,他是爱着季离夜的。他想把自己所有的宠爱都给予他一个人,然后把他包裹在自己厚实的世界里。可是他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程序似乎出现太多红叉,不断警告。季离夜渴望又逃避的样子其实和自己很像,可他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与其说他暴虐,不如评定他为以自我为中心。不给别人足够的耐心,但又不许其他人对他不耐心。
    “总裁?”女秘书见她没有回应,又提高声音喊了句,“总裁?”
    欧言回过神,眼神扫过她,又看向窗外,“嗯。”
    女秘书叹了一口气,她把咖啡推至他面前,又贴心地放上两块方糖,看到男人皱着的眉,无奈地说,“咖啡伤神,何必要苦成这样?”
    欧言不语,他不想解释,但也用不着解释,安静进公司好几年,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他的习性,她已然了解,甚至,那些阴暗的曾经,她也都知道。对于她的话,他也都只是听听,左耳进右耳出,不与她计较。
    “从前有个主管,总喜欢喝苦咖啡,然后——”她一边整理着欧言办公桌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文件,一边带些埋怨地与欧言交谈。
    “然后他死了。”欧言喝了口咖啡,眉毛纠结得几乎要打结,这种“甜得要命”的咖啡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女孩喝的“咖啡味奶茶”,他啧了啧,低头寻找纯净水。
    “呸!”安静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你怎么嘴那么毒?怪不得至今单身的!”她瞪了欧言一眼,“那是人事部的方主管!”
    “哦——”欧言点了点头,“他不是请假了么?”
    “嗯,动手术的。”安静忙得不可开交,欧言最近有些不对,白色稿纸团得到处都是,害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每天三四次地整理堆得老高的废纸篓。“他今天出院了,说什么没检查出癌已经是万幸了,邀请您也一起去吃一顿。”说着,又叹息着摇头,“人呐,就是这样,无论什么,都是好的时候不珍惜。”她利索地收拾那一团团的废纸,得出结论,纸上出现的高频词汇“季离夜”,她抿嘴一笑,了然于心。
    “主管也真是,成天也是苦咖啡来,苦茶去的,这苦的东西总往胃里倒,心里怎么甜的起来……”
    欧言走至落地窗前,始终抿着薄唇。
    “要说,方主管也算您的旧友吧?”
    旧友?欧言垂下眼睛,那倒算不上,确切来说只是高中同学,他只是觉得印象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其他的也没有在意,似乎一整个高中甚至是他活着的这几十年中,时刻在意的也就这么一个季离夜罢了。
    “总裁?”安静又试探地叫了一声,可见到他出神,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嗯。”出神两次,欧言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心虚。
    “今晚您去的吧?要是不去的话,我替您回……”
    “不用。”欧言挥了挥手,走回桌前,拿起咖啡,愣了片刻还是放下。“安静。”欧言还是拿起那杯纯净水,喝了一口,“你要结婚了?”
    “啊?”似乎是话题转太快,女秘书有些不知所措,但潜意识里,还是抚上了左手的戒指。她习惯性得转动了下戒指,露出一个算不上开心的微笑,“嗯,是啊。都一把年纪了。”
    欧言扫视到她眼角的淡淡忧伤,偏过头不语。
    他知道,安静是一个自尊心与独立性很强的女人,虽然前面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但果断如她,还是趁早结束了。就像她说的,不愉快不喜欢还在一起就是自己找罪受,人活着就那么几十年,在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身上花上十年十年又十年的话,那就真是傻子。安静其实是个很体贴的女人,潇潇洒洒。但刚刚她短暂的忧郁也确实太明显,欧言只觉得这样的人需要倾诉,再强大也只是女人。
    “戒指很漂亮。”欧言翻着文件夹,虽然一脸公式化,但至少打破了尴尬与沉闷。
    “嗯,是啊。”安静滑动手指上的戒指,银色的,却也是制作很简单的一枚戒指。没有钻石的点缀,甚至连其他微小的修饰也没有,就只是那么一个圈。完全不属于自己平常的华丽范,但就是喜欢。甚至她觉得,能收到这么一枚戒指已经是惊喜了,哪怕是一枚鄙俗的发夹,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戴上的。
    “他对你好么?”欧言觉得自己管的似乎太多,但安静犹犹豫豫的样子的确让他觉得奇怪,甚至还有不放心。与她的性格偏差太多,况且那枚戒指太平庸,安静一个月的工资可以买一箩筐了吧。
    安静走向他,端走了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boss,你管太多哦?”欧言失笑,耸了耸肩。
    安静顺手拿起那戴废纸,“他是个天文学教授。”然后吐了吐舌头,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天文学么……”欧言淡淡地笑开。
    窗外,已近夕阳。
    中档餐厅里,季离夜真的有点坐立不安。尽管方卓很热情,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被周围的女性追问有没有结婚,有没有没女朋友真的是不太自在的问题。
    方卓也在一旁凑热闹,“哎呀哎呀,季离夜,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对于方卓那高中时代就旺盛的热情,季离夜真心把持不住,那时也是,仿佛就这么一个方卓,不管哪里,无论何时,都一把搂过,力气越来越大,到如今,只能哀叹。刚刚一见面,方卓赐予的胸口一拳到现在还隐隐地疼,差点被这友谊的一拳打趴,还好还好,欧言在后面扶了一把。
    “没有。怎么会。”季离夜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唉,我说方主管,看看你五大三粗的,你的朋友们到是体面得多啊。”旁边一个小跟班拍着方卓的肩膀,一脸讨好样。
    方卓立马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死丫头懂什么,咱这才叫真男人。”他搂过季离夜,嗓门倍儿响的说,“瞧瞧这小身板,白斩鸡呐。”他大手拍了拍季离夜的后脑勺,“是不是?”季离夜被弄得一脸红色,更加羞怯。
    到是欧言毫不在意,也给足方卓面子,始终面带微笑着。
    “方爷,我说,您这是不给总裁面子!”刚刚被拍了一脑瓜的小跟班指了指一旁面带浅笑喝茶的欧言。
    “唉,我说。”方卓凑近欧言,一副要说小秘密的样子,嗓门却还是以往的大,“您神一样地伫这儿,注定单身呐!”换来欧言一阵浅笑,又换了个姿势挑眉看着他。
    “这可不行。”方卓拍了下大腿,“其实吧,我总结了,这人一辈子别这么讲究得过,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得过且过。但也不是那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万事偷三分懒,选老婆就是这样,能看就行。你也是,要求也别那么高,这在座的小女孩子,你也多看几眼,带的过的我就当见证人了。”
    这几句话惹得小跟班们一群激动得尖叫,再看欧言也是一副不反驳的样子更加来劲,都真的跟选秀女似的坐好。季离夜浅浅地把笑含在嘴里,也是,哪个女人不希望当总裁夫人的。
    “嘿嘿。”方卓灌了口酒,一下子得劲了,“你看看,觉得哪个顺眼?这可都是高材生啊,娶了她们免了秘书!”
    欧言放下茶杯,垂下的眼睛轻轻地挑起,扫过季离夜后又垂下,继续不语饮茶。
    那近似乎挑逗的一眼让季离夜慌了手脚,红晕还未平息的脸更加烫。那、那是什么意思呢?季离夜不想也不敢往深处想,但欧言浅浅的一个眼神却有深深的意蕴在里面,还是,自己想多了?
    方卓摇头,“唉……你看小季做什么呢,眼神交流让他帮你选?”神经大条的方卓始终没懂那一眼的意思,还有欧言从吃饭起就一直保持的微笑,真不好理解,他又看看季离夜红红的脸,“我说兄弟,你别再欺负小季了,这高中三年可都欺负了整整三年呐。”
    “哦?”欧言瞥他一眼,转而看向季离夜,“我欺负了你三年?”
    “没、没有。”季离夜哪敢承认,不过这委屈的语气还是让方卓摇了头,“这孩子还是那么憋屈。”
    小跟班敲着碗,“人家那叫含蓄。含蓄懂不懂?没意境!”
    “就是就是。小季这样的,也很吃香嘛。”
    本来都是毕业生的年纪,却也跟着方卓喊他“小季”,这让季离夜有些汗颜。不过,这已经不错了,也许是自己长相的缘故,总会被认为是娘娘腔。
    大家笑过一阵,又是方卓唧唧歪歪地讲这次生病住院到出院的心得。
    什么人生在世感情最是羁绊,什么都放得下,但若放得下感情,那就不叫人类了。还有就是情感面前的背叛,生离死别不痛苦,有情时遭背离还得明确做选择那就很苦恼。还谈到了冷情,说他那人嘴冷心冷情也冷,至今也没条短信没封邮件的。季离夜细细地听着,觉得昔日的班长今日说话似乎更加在理,其中也被灌了几杯酒,喝得头晕晕乎乎的。欧言话还是很少,只一旁静静坐着,也算听众之一了,不过他有理由不喝酒,就推了,再看看季离夜迷迷糊糊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方卓早已经大舌头趴在桌上了,还嚷嚷着要再叙叙旧。小跟班唉声叹气,只好认命扶着他回家。
    季离夜也是晕晕的,走路也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欧言走近他,扶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想吐么?”
    季离夜红着脸眯着眼睛看他,想到前几天还被眼前这个男人辱骂,眼睛就更加红,也不知道那是酒精作用还是委屈得想哭,不过借着酒胆还是用尽力气推拒欧言,“不用你管。”欧言不防向后退了几步,不禁有些怒意,大步过来扯过季离夜,“你别扭什么?!”
    “我、我别扭什么……”季离夜任由欧言扯着,一路走向停车场,反反复复想着这句话,他别扭什么。
    是啊,他别扭什么。
    这样被欺负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别扭什么?!可想想还是觉得憋屈,刚刚方卓在的时候明明还好的,现在又对他大吼大叫。这样想想,季离夜突然和欧言闹了起来,“你、你欺负我!”他站在欧言的车边,死活不肯进去,红着一张脸,用瞪着的眼睛表达对欧言的愤怒。
    欧言看着他闹腾的样子,不怒反笑,“我怎么欺负你了?”
    怎么欺负、怎么欺负,季离夜想着这句话,脑子似乎被酒精麻痹了,是啊,怎么欺负了。
    他挠了挠已经乱糟糟的头发,蓬松松的样子就像一只花栗鼠,不过他在想,到底哪里欺负了。好像很多。欧言也不急,他拉近季离夜,松开手,“好好想,我怎么欺负你了。”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季离夜呆呆地看着月光下温柔的欧言,脑子停止转动似的,只是重复放映欧言含笑的脸。
    “你、明明是你亲我的,你还、还不认账。”季离夜歪着头看着欧言,满脸苦恼的样子。
    “好,是我亲的你。”欧言点点他醉酒后更加柔红的唇,“还有呢?”
    “你还把这些都赖我身上。”季离夜的眼睛有些迷离了,似乎要哭的迹象。
    “我的错。”欧言低下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枚吻,“还有呢?”
    季离夜的眼泪已经开始打转,“你、你叫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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