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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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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高潮后季离夜氤氲的双眼,浑浑噩噩地又睡了过去,还有腿间软趴趴的小东西,稀疏的毛发就像主人那样,总给人一种幼稚的感觉。他浅浅的微笑,这一幕却惊吓到了来扎针的护士,寂凉的医院里,“吧嗒”的响声却没能惊醒已熟睡的季离夜。
    欧言抱着他走出医院的时候,那个小护士红着脸颤颤地把病历卡递给欧言,低着头的样子好像眼前站着一个AV色魔。欧言失笑。
    不过这并不会让他恼怒,而真正使他怒火中烧的是翌日清晨,季离夜惊吓的表情。
    季离夜完全弄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的脸到现在还很红,眼睛痛得厉害,可他完全迷糊着。本来还无所谓,毕竟许多年睁开眼都是空荡的房子里,孤独的床榻上躺着自己。可今天醒来,他还是吓着了,转过头看到一张俊美的睡颜,让他着实吃惊。
    他张着嘴,一时间竟忘了所有语言,只是愣愣地盯着那张让男人羡慕的刚毅的脸,那应该是漂亮也难以形容的,比起自己那种脆弱卑微的感觉,这张脸简直就是上帝精心雕琢的成品。应该是嫉妒更为恰当。坚硬的脸部线条被清晨的阳光打柔,没有平日的身架,慵懒将他衬托得更加迷人。
    这样优秀的人,是谁也无法不动容的吧。
    季离夜缓缓地伸出手,想碰一下天赐的高挺鼻梁,可又觉得他像天使一般高高在上,哪怕是一点点的触碰也觉得自己触怒了圣灵一样罪恶,瞬间,瞬间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姿态真的卑微到尘埃里。
    慢慢缩回了手。
    “季离夜。”欧言眯着眼睛,俨然一副我抓到你把柄的模样,清晨的声音带着独特性感的沙哑。
    “啊?!”季离夜不觉间脸红了些,瘦弱的肩膀向后缩了缩。
    “你看了我很久。”
    “我……我……”季离夜“我”了半天,愣是没“我”出什么结果,只是脸越来越红,血液似乎为这一刻的尴尬而含羞。
    周围暧昧的气氛在升温,季离夜心里痒痒的,这种悸动在房间里不安地骚动,像是有一种奇妙的味道在勾引着谁,而季离夜却又有些害怕,那是许多平凡者都有的害怕,因为现实太美好而产生的一种极度渴望。
    渴望一旦由虚幻变为事实,要么尖叫之余存有亢奋,要么亢奋之后突然而至的恐惧。
    季离夜属于后者。
    太久的寂寞与被抛弃让本身渴望爱与被在乎的灵魂像掉进了北极冰窟那样寒冷,对于欧言的出现,他又从绝望之中获得生命,极冷与极热的交加,是人都会感冒。
    “季离夜。”欧言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发,“离夜。”
    在手指与发丝接触的一刹那,季离夜的身体抖得厉害,这种感觉强烈得似乎要把人烧碎,还有在剧烈抽搐的是心脏,在一种窒息的疼痛与感动的温暖中穿插,一次一次撞得灵魂几乎要出窍。
    “离夜。”欧言叹息,温暖的手变得温柔起来,执行主人的命令,将季离夜的头扣进了另一个有心跳的胸膛。
    “这几年,你还好吗?”
    季离夜怔怔地看着欧言,鼻子酸得眼泪似乎要抑制不住地涌出来。
    不舍的味道一遍又一遍地刺激大脑,又如回到当初。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几年之间,四年又四年,光阴似箭,岁月翩迁,再多情也抵不过惘然一句,“你还好吗”。
    季离夜忍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眼泪从细密的睫毛里溢出,滚了下来,颤抖的样子让欧言的心一阵阵的莫名扯痛。
    甚至不敢伸出手,欧言看着季离夜带着眼泪的脸。细柳般的眉毛扭曲着,红肿的眼睛此时只剩一条柔弱的缝,一股一股地流出来的仿佛已不仅仅是眼泪,还有委屈、心酸、痛苦。唯独那努力张大的红唇被掩盖在手掌下,连同叫嚣的哭泣声咽进喉咙里,那种撕心裂肺的表情让欧言慌了神。
    “离夜。”他低喊他的名字。把他沾满泪水的手握住,连同自己的也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季离夜哭泣的表情,那是他看到的哭泣的脸中最令他心碎的一张。
    他记得他的叔叔死的时候的表情,浑浊的眼泪从肮脏的眼睛里流出,带着鲜血,那只被他用刀废掉的眼睛溢着鲜血,浓稠地滑下,与鼻涕一起滚进嘴里,,口腔里的血液喷出,整张脸扭曲着,一边乞求原谅,一边寻找自杀武器。
    即使是曾经待他很好的婶婶也是被他一枪解决,那张哭泣的脸,带着不理解与绝望,甚至还有怨恨。
    但他却始终冰冷着。
    人,就是如此。假如将对方从高楼上推下,没有死亡,就不会停手,在中间挣扎的时间里,只会考虑到,如果不死亡必定带来后患。“防微杜渐”再残忍不过。
    可他此刻的心很疼。
    “离夜。”他喊着他的名字,像是一种“哄骗”的安慰,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也像是挣扎了十年才明白的一个道理,全世界,最放不下的,不就是他么。索性伸出双臂把他重重得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背,瘦弱的、委屈的脊背,“乖,哭出来。”
    真的像哄骗孩子一样,只是换种方式,不是那句“坚强点,男孩子不能哭”,而是“乖,哭出来。”但一样是有诱惑力,能得到信任的一句话。季离夜紧紧扯着欧言的衣襟,嘶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受了多少年的委屈,季离夜放纵地哭泣。即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生活被梦想被亲情欺骗、侮辱与抛弃,即使心底的伤已大得如同黑洞,流出死亡的脓水,即使他的渴望在心底被埋没七年,可还是想要,人的本能,就是欲望。
    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哭泣方式的确太丢脸。
    作为一个忍受男人在他面前哭泣的男人,欧言绝对不是看好戏或者享受征服感的一个人。但他有种绝对的满足感,像是被信任的满足感,至少觉得自己完全能拥有季离夜,他的曾经,他的未来,自己完全有理由要知道。
    “离夜……”像是一种叹息,欧言听着他哭完,或许这辈子的耐心都在季离夜身上用完了。他苦笑着,但又不全是,还有幸福的感觉。
    感觉到胸前的毛茸茸的头**越来越小,他摸了摸季离夜湿漉漉的脸蛋,宠溺让季离夜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推了推眼前湿了一大片的胸膛,嗫嚅着,“难受……,难受,欧言,不能呼吸了。”
    欧言浅笑,放开他。
    白皙的脸因为哭泣和憋气而变得通红,本来这一切应该挺正常的,可男人和男人之间似乎有些滑稽。
    “季离夜,你是同性恋?”在季离夜喘气的时候,欧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啊?!”季离夜刚平复一点的脸又立即紧张起来,迅速充血,“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尽管他对欧言是渴望的,可他从没想过自己是同性恋。甚至来说,“同性恋”这三个字让他有种极大的恐惧感。像是噩梦一样重复地缠绕他。现在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那种追求心里了,因为当初他认为那是人们口中所谓美好的初恋的时候,只是他一人在认为而已。绝对的不是如此,而是在长久的黑暗里,即使已经摆脱的,可厄运似乎不会就此停息。就像杀人犯永远觉得自己手心沾血是一样的。
    而现在,重逢欧言,这应该叫做再次相遇,再次而已。从前到现在,欧言对他的态度他也很清楚,无非就这几种,看似情人的宠溺不过是变态的安慰手段。这是他自我安慰的方式,告诉自己,欧言是在意自己的,可也很清楚,就是在意。
    他没有初恋,不懂那些“人要有主动骄傲的资本”的话。只知道安稳地活着,他想起“安稳求生”的道理就会被勾起无限的噩梦,始终不同,他的命运,始终是在上流社会的人手里打转。
    他这是在寻求安慰,他不是同性恋。
    “我不是。”季离夜的眼角还垂着泪珠,脸上的泪痕还在,这句自认为强硬的话,在欧言听来,简直是冠冕堂皇。
    “你不是?”欧言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哈!”他一脸怪异地看着季离夜,起初的温柔消失不见,“你再说一遍你不是。”
    “我、我不是同、同性恋。我、我是…我是把你当、当”似乎咬到舌头一般,在欧言犀利的气势下惊得舌头打结,话语转不过弯。
    “哼,那你亲我做什么?”欧言冷着脸等着季离夜,看到季离夜错愕的表情后心中有种极度的快意,就像吵架的小孩,即使吵赢一句也觉得快乐。
    “我、我亲你?”季离夜迷迷糊糊,找不着北了。他只知道他想拥抱欧言,但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而且从文学角度来说,这种应该被称为至尚的友谊,到同性恋的程度还差得远。只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居然亲了欧言。
    “你一直死缠着我,还说你喜欢我。”欧言毫不介意扳弯事实,反正季离夜一直发烧,会记得才怪,人在利益面前,事实是其次。
    看着季离夜呆愣的表情,欧言冷着的脸挂上了邪恶的笑意,“昨天我还帮你解决了生理需求,你不是照样爽得很!”
    欧言越来越露骨的话,对于丝毫记不起昨天发生什么的季离夜来说,简直离谱得可以。
    “生、生理……”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但脸已经红得要滴血。他承认自己对欧言有好感,是不是喜欢他不清楚,可绝对没有到这种程度。但欧言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再说,他也没必要说谎,换做有钱有势的,还可以作为威胁,但自己,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么。而且,欧言的实力也不要用这种手段。
    那就是真的。
    他真的要求欧言这么做了,虽然记不起过程,但事后知道事实,羞耻感让他刚开始的强硬烟消云散。
    “你不是同性恋,难道我是?”欧言斜着眼看他惨白的脸,“开什么玩笑。季老师,撒谎是坏孩子的把戏,你要有师德。”
    季离夜被“师德”二字砸得抬不起头,颤颤弱弱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没有生病,一定不会、不会要求……”
    “不会要求我帮你摸吗?”欧言现在恨不得狠狠地揉季离夜的脸,再把他弄哭,总比现在一副哭腔,又假装强硬的样子好得多。
    “对、对不起。”欧言的粗俗话语让他惨白的脸又被刷红。
    “真恶心。”欧言火大地踹了他一脚,起身将被泪水浸湿的衬衫脱下,扔在季离夜身上。
    季离夜委屈地接住那件衬衫,不该如何是好,但又闷不吭声。欧言恼怒地瞪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季离夜摸着被欧言踹到的小腿,已经红了一片,只是习惯性地摸着伤口,不懂得反抗是种悲哀,是种让人心疼与愤恨的悲哀。他仍然在纠结,到底怎么道歉,甚至他害怕欧言会像那些无耻的上流社会的人那样,做出下流的事。比如,告发。
    只要一句话,他就会被学校开除。
    然后回到三年前的日子。并不是指贫穷,而是那种最底层的绝望,被无情践踏自尊的绝望,不仅是他,还有人会更加失望。
    其实,对于人类来说,有思想是快乐也是悲哀的事。人类因为有思想,而使原始的欲望冠上美丽的色彩,性爱面前,海豚与人类脱颖而出,只是因为他们都懂得因爱结合,而不是完全的交配繁殖。可也是因为思想,死亡面前求生已是最低级的欲望,自尊、情感才是致命的。
    死亡并不恐怖,最恐怖的是,人在被折磨时,思想完全清醒。
    欧言怒气冲冲的从浴室里出来,季离夜正在整理被子。欧言推开他,孩子气地把被子床单全都扯下,扔在地上,连同季离夜手里拿着的衬衫也一起甩在地上,“这些全都扔掉!”继而转向季离夜,“你怎么还没走?不会是想赖在这儿等着我养你吧?昨天看你可怜才让你住一夜的。”
    他扯着季离夜瘦弱的手臂将他往外推,完全没注意到他一条走路有些拐的腿。
    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欧言的动静大得让管家吃惊,昨晚还是抱回来的,今儿又赶出去。
    “把所有他碰过的东西都扔掉,脏死了。”欧言把季离夜推着赶出去,恶意地说,“你快点滚,恶心死了,就你这副德性还当老师……”看着季离夜咬着下唇,眼眶通红却又不敢还嘴的样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欧、欧言。”季离夜小声地喊他一声,欧言背对他的身影短暂地停住。
    “对、对不起。”
    “哼。”欧言一边上楼,一边摔东西,连同装饰、挂壁的肖像画全都摘下来狠狠砸掉。“什么破东西,早该滚了,留他干嘛?”
    “唉,东西都扔掉么,少爷?”管家拾起滚落至脚边的苹果,无奈地问火气正旺的男人。
    “我不是说过他碰过的都扔掉么!”欧言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知道是为了降火还是怎样,可那副架势在管家眼里就是闹小孩子脾气。
    年纪稍长的女仆从房间里把欧言扔在地上的东西都捧出来,欧言又把那条衬衫夺过,忿恨地撕扯,纽扣被扯下,“嗒嗒”地滚下楼梯,他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演杂技一样,好笑得要命,又将衬衫扔回女仆手里,双手插进裤袋,瞪着季离夜离开的方向发呆。
    “浴缸也换掉?”管家细细地摸着手里的苹果问道。
    “这还用问?”欧言真想知道是不是管家的脑子秀逗了,连自己的话都不理解了。
    “那么,少爷也扔掉?”管家含着笑,戴起老花镜仔细观察苹果。
    “你说什么?!”欧言扬起的声音让女仆的手抖了一下。
    “少爷吩咐过,他碰过的东西全都扔掉。”管家摘下老花镜,慢慢踱步走来。
    欧言皱着眉,他不想把时间花在自己“是不是东西”这种无聊问题上。不过他的确愤怒,虽然讨厌刚刚别扭的自己,可生气时谁会忍住不发怒,除非他叫冷情。
    “少爷啊。”管家把手里的苹果递给欧言,“这是只很好的苹果。”欧言挑眉看着它,无声接过,红润的外表来看的确是很好。
    “它刚刚被您摔在地上。”
    “那又怎样。”欧言嗤之以鼻,把玩那只苹果。
    “所以,它受伤了。”
    “哈?受伤?”欧言摸着那只苹果,转着方向观察,柔和的外表没有一丝伤痕。管家伸手触了触一小块地方,欧言顺着摸了摸,的确,这一块已经软塌塌的了,可外面还是光鲜的样子。
    “无论外表多好看,受伤的是里面。”管家把楼梯上拾起的纽扣放在欧言手里,“换做是谁,都会因为少爷的那几句话而伤心的,不只是心,还有自尊。”
    “那种人……”欧言还想说什么,触到管家的眼神后转开,仍然别扭地伫在那儿。
    “少爷啊……”管家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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