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清明(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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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清明(下)
    悲则悲矣,哀则哀矣,又是一年春风去。
    广厦万间又如何,不及坟头一抔土。
    人言世皆忙里老,几人肯向死前休?
    抬头梁唐晋汉周,转眼吴越齐秦楚。
    树夕鹤坐在自家小院里,泡壶茶自己喝。
    昨日叫司徒弘害的心情低落,今天索性不去早朝。静下心之后,再反观司徒弘其人,树夕鹤苦笑着摇摇头。
    果然是司徒光的后人,又任性又自大,偏又有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本事,叫你奈何他不了。
    好的时候,只觉得像个大孩子似的,拿孩子气来烦你。不好的时候,能变得让你认他不出,像是一个你从未熟悉过的陌生人。
    两人可真像。树夕鹤不自觉地笑了笑。若要说不同的话,他无所事事地想着,司徒弘似乎比他太爷爷多了些帝王气,不似他太爷爷那样没正经。
    司徒光面上是个英雄,骨子里是枭雄。可司徒弘的话,任树夕鹤怎么看,他也还是个君王。
    不用早起的树先生好不容易得了闲,躺在春藤椅子上正瞎想呢,只见银杏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树夕鹤闷闷不乐地挪起身,还以为司徒弘会看在他昨日被他折腾的份上(不许瞎想),由他休息几天,看来他没那么善良。
    收拾一番,前往大厅,果然是宫里传召,宣他即可入宫御书房面圣。
    看这样子,似乎是有大事,树夕鹤只得匆忙换了衣裳,随来人进宫。
    待他进了御书房,才发现里面并没有别的大臣在,只有司徒弘一人在桌案旁站着。
    树夕鹤皱眉,只以为又是司徒弘的什么把戏要烦他,整整袖子走进去。
    “臣树夕鹤叩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树夕鹤站起来,垂手站着。
    司徒弘也是有些不自在的,他不想这么快让树夕鹤来见自己,昨天的事情也是他心急了,本想让他在家多想几天的,或许那人多琢磨几天能琢磨通了也未可说。
    这会见他只是站着,也不提起昨天,也不解释早上为什么不来上朝,像是在生气又像不是。司徒弘看了他一会,道:“早朝没看见你,生病了?”
    树夕鹤倒是没想到他还会追究,心里又是提防着,只垂眼道:“臣早起发热,怕带进宫。”
    “嗯。”司徒弘随意应了,听他说得不咸不淡,心里便烦躁。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司徒弘不说话,树夕鹤便不张口。
    半晌,司徒弘叹口气,走近几步要说话。谁知他走进几步,树夕鹤就往后退,他只好无奈停住,树夕鹤却还是垂眼站着。
    司徒弘瞪着树夕鹤,道:“你退什么?!”
    “回皇上,带病之身,怕过病气。”
    “哦?那朕传御医来给先生瞧瞧?”
    “那便有劳御医,臣不甚荣幸。”
    司徒弘见树夕鹤倒是不怕戳穿,只好作罢,总不能真的把御医叫来戳穿他,到时候麻烦还是落在他自己身上。
    看了那人一眼,放缓了声音,道:“昨日你还好吧?”
    还记得他踉跄跑出宫,也没叫人跟他,侍卫说没回家,不知道他后来跑到哪里去了。
    那人听了,还是那副可气的样子,道:“回皇上,臣一切都好。”
    多可气的语气,他张口说话,语气不由得又冲了起来,道:“身子弱也没见你老实跟家呆着。”
    树夕鹤蹙眉,只当他知道了自己跑去三王府禁地,拿了错儿来追究他,心里略有不忿,冷淡道:“不劳皇上挂心。”
    这就是直直白白的拒之千里了。想皇帝自小皇室贵胄,从来只有他给人脸色看,几时受过别人脸色。只是看他生气,才这般好言好语与他说,他倒一味地冷言冷语扔开,好像他这皇帝在他眼里多不值钱似的。
    笑话。
    司徒弘敛了神色,眯了眼打量身前的人,嘴边一抹笑,真当朕还非你不可了不成?
    一手背后,道:“树夕鹤,你不要恃宠而骄。”
    树夕鹤听了,不由哂笑,道:“敢问皇上,臣恃何宠,如何骄?”
    “如此,便更要清楚为臣之道。”司徒弘随意道,转身往榻上坐下,“朕中意者许多,若个个都像你这般无礼,岂不反了?”
    树夕鹤听了,抬头看了司徒弘一眼,心里多少有些嘲笑,是谁前几日还感叹‘千秋为一人’的?这会就‘中意者许多’了?那你还不如你太爷爷那没正经的。
    神色不变,躬身回道:“臣谨遵皇上教诲。”
    一会李永福从外边进来,在门口通报说楚天东到了,司徒弘传他进来。
    一时礼毕,楚天东站起来,道:“皇上,都查出来了,于将军那些兵在商林郡确实是惹了祸,并非栽赃。”
    “嗯,他自个儿都承认了,继续说。”
    树夕鹤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司徒弘把自己叫过来,不是来找茬占便宜的,是于啸虎出事情了。一来二去,眨眼间就想明白了,定是他想保住于啸虎,可朝上没什么人能说话,这才散朝宣他进宫。
    那方才,倒确实是自己有些失态了,不过也怪司徒弘为人不正,话又不说清。
    “是,原是乾字军驻郡休整时,几个兵在店里和商林郡守军起了冲突,然后两方争斗,又叫人来帮手,一来二去竟牵扯了同旅两个队进去,折冲都尉陈缪早到了一步,把乾字军的人扣了。于将军又护短,见扣了自己的兵,就去找陈缪理论,那陈缪也素是蛮横的,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险些动了手。”
    这乌七八糟的事听得司徒弘直皱眉,道:“听着倒不像是有意安排的。”
    楚天东道:“也未必,只不过乾字军本不走商林郡,皆因泗水春汛,冲垮了桥才绕的道,若是有意为之,也太巧了些。”
    树夕鹤听着,忽插嘴问:“商林郡在泗水何处?”
    司徒弘楚天东转过头来看他,树夕鹤一脸认真。
    这就要又说到礼帝变革了,如今天下各地的郡县划分,皆是礼帝那会留下的,树夕鹤并不熟悉。可在那二人看来,树夕鹤就是个足不出户的书呆子。
    “商林郡在泗水、安山之阳。”楚天东好心给他解释道。
    “安山阳?那这个郡地方不大啊。。。”树夕鹤边说边想。
    “确实不大,人口不过十万寥寥。”
    “安山。。。此处老年间应是唤作‘安阳郡’。”树夕鹤似乎想起什么来了。
    楚天东见他若有所思,想了想,道:“这楚某倒不知。。。不过商林郡下头倒似有个叫安阳县的地方,那儿设了个驿站,西北军情多是从那儿过来。。。”
    树夕鹤似乎没听他说话,自己想自己的,又不出声了。
    司徒弘看了树夕鹤一眼,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回皇上,臣依稀记得,安阳郡原是前朝安阳王封地,后洪顺年间安阳王谋反被诛,然景德帝元气大伤,被迫封众平反功臣为新王,其中有个陈姓将军被封在安阳郡,姓名臣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封王之后,以封地更名,唤作陈安。”
    “陈安?”楚天东看着他,“姓名听起来倒有些耳熟。”
    司徒弘抬眼看看树夕鹤,道:“前朝末年倒戈降了祁帝,开国之初大释兵权,他也顺道被卸了。”
    树夕鹤点头,开国之后的事他就不怎么知道了,但陈安此人他倒是有些了解,于是接着话往下说:“后病卒,其子得荫,受封举家遣离原籍。”
    司徒弘端起茶杯喝茶,道:“封蜀中,安国侯。”
    “安国侯?!”楚天东一惊,道,“商林郡竟是陈宪林的祖籍?”
    树夕鹤点头,道:“虽说隔了几辈了,到底是本家祖籍。。。这回的事情,或许起头只是意外,可若是被利用起来,也很麻烦。”
    司徒弘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下旨道:“天东,带你手下的人,查查这个陈缪,和陈宪林是什么关系,有无来往”
    “臣领旨。”
    司徒弘点头,挥手让楚天东下去办事。
    树夕鹤目送楚天东离开,方讽道:“陈家倒是专生反骨,当年陈安就是安阳王的旧部,叛了安阳王,没几年又叛了景德帝。”
    司徒弘不置可否,只看了看他,随口道:“先生好记性。”
    树夕鹤一愣,随即道:“不过是些野史传记,闲书易读罢了。”
    “嗯。”心不在焉地应着,单手撑着头靠在榻上,看着树夕鹤,仿佛在细细观察他。
    树夕鹤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说刚才还好好的,又有什么妖蛾子?
    只听司徒弘轻笑了两声,道:“你这模样形容,竟然还真就是讨朕喜欢。”
    树夕鹤:“。。。。。。”
    只听司徒弘又自顾自道:“也不是没想过派人去劫了你来养在宫里,看你还怎么闹腾。”
    树夕鹤听得寒毛直立,又不着调地想他何曾闹腾了?
    “可又似舍不得。”司徒弘揉揉眉心,看向树夕鹤,似笑非笑,“你说,朕舍不得什么?”
    “。。。。。。”树夕鹤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看他张嘴说不出话来,司徒弘像解了胸中郁闷般,摇头笑了笑,挥手道:“下去吧。”
    “。。。臣告退。”
    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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