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关西马家(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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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夕鹤回房的时候司徒弘已经睡了,摸摸头发,还湿着,只好歪在榻上将就了一宿。
    环境不对,司徒弘早早就醒了。掀开被子起来,衣服穿好,见树夕鹤以一个非常累的姿势歪在榻上,不禁好笑。
    这人,说干不了吧,愣是不听。
    树夕鹤手肘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猛一顿住给顿醒了。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司徒弘起了,正看着自己呢。
    撑着手臂做起来,竟是麻了半边身子,动不了,只好冲皇上笑笑。
    “皇上起啦?草民伺候您洗漱?”
    司徒弘本是被伺候惯了的,随他去伺候。谁知道这树夕鹤手脚这么笨,这一通忙乱,水是端一盆洒半盆。
    好容易折腾完,王锦来叫门了。
    两人收拾好出门,和王锦家的爷们公子一起吃了早饭。王锦家人看见大清早的居然有客都惊讶不已,树夕鹤没心没肺惯了,司徒弘倒是有些尴尬。
    用过了早饭两人就谢过告辞了,王锦早早差人把车预备好了,一路送他们上车,临别时望着树夕鹤还有些不舍。
    上了车,君臣无话。到了客栈门口,刚下车进店,就看见楚天东从楼上下来大堂。
    楚天东看见他们,一脸惊异,心说难怪都叫门不应,原来压根没在屋里。
    “公子爷,树先生,你们这是。。。?”
    待说不说,忽又认出二人身上的外袍还是昨天穿的。树夕鹤他不了解,可是他家主子他还不知道么,什么时候见他穿过脏衣服?
    如此心下明白过来,却不敢多言。
    司徒弘见楚天东没下文,知道他多半误会了,也不解释,毕竟他是天子。随便问了楚天东两句寻常话,就上楼歇息去了,昨天那么一折腾,晚上又睡的不安稳,这会真有点乏了。
    司徒弘走了,树夕鹤留下陪楚天东喝茶。
    客栈掌柜的会做生意,楼上是客房,楼下大堂就改了茶馆,靠里边搭了个小台子,时常有说书的有唱戏来一二场,台下也有吃饭的有喝茶听戏的。
    这时候还早,伙计还在往台上抬板胡、板鼓、梆子什么的,还有往戏牌子上写字的。
    两个人要了一壶碧螺春,一会儿茶上上来,小点心也上上来,二人一边喝茶一边等台上开腔。
    树夕鹤眼睛看着台上,楚天东眼睛看着树夕鹤,心里琢磨:才几天,皇上就看中他了?那以后是不是不好太冷淡了?
    心想着,又仔细看了看。
    别的不说,皮肤真的好,雪白雪白,吹弹可破。可惜太白了,少了点血色,看起来不太健康。
    桃花眼睛,下巴削尖,乍一看虽有点女气,但不做女儿态。这也不是雌雄不辨,不似京城里老爷们常带的小男孩。
    长发乌黑,梳了个髻,插着乌木簪子。披在脑后的头发却扭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这。。。是有什么讲究?他哪里知道,那是昨晚上树夕鹤头发还没干就歪着睡了给压出来的。
    楚天东心里想了又想,不该啊,皇上从来没有表达过想要临幸男人的愿望啊。。。不过既然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这边胡乱想着,那边树夕鹤已经开始听戏了。台上是一旦一丑唱的评戏《西厢记》,树夕鹤听着旦角的嗓子不错。正听着,楚天东递了一碟酱生姜在他跟前。
    碟子碰木头一声脆响,树夕鹤回过头来。
    “树先生早晨起得早了,吃两片姜,驱寒。”说着,楚天东弯弯嘴角,算是温和地对树夕鹤笑笑。
    这一笑着实把树夕鹤给感动了,心说这楚天东竟如此心思细腻,自己不就陪他吃了茶么,这就对自己好起来了!于是忙含了片姜在嘴里,对着楚天东抿嘴一笑:楚兄真是外冷内热!
    楚天东也对树夕鹤笑了笑:皇妃娘娘要保重身子。
    他要保护皇上,也要保护皇上的人,既然已经是事实了,那树夕鹤便被划入他的保护范围。
    歇好了,过了中午,君臣三人便出了客栈,往马宅去了,得要钱去!
    马车在马府大门前停住,下了车,只见马府朱漆大门,两旁一对石狮子双目圆睁、纹路流畅,大门中间开,各铸一虎头仓琅根,猛兽怒目,露齿衔环。大门两侧一副门联,仔细看去,却是:兰桂腾芳枝秀茂,世传后裔步青云。门上悬一匾,上书“马府”二字。
    树夕鹤看着这马府,看得出如今马家是兴旺了,笑了笑,跟随司徒弘往大门走去。
    树夕鹤丝毫不担心进不进得去的问题,废话,他可是带着皇上来的。
    走近马府大门,三人就被护院喝住了。楚天东拿出一块牌子来,护院认出来是京官出入各郡县的腰牌,立马赔了好话,差人赶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就看见一位身着藏青色绸布衣裳、束发博带的青年,领着一行人来接。树夕鹤昨儿逛集市的时候打听过,现当今马家当家的是马成化的嫡孙,马玉。这样看来,眼前这位青年就是了。
    两方见面,拱手让过,先不问话,而是往里让。马玉琢磨反正是京官,有事没事坐一坐,总是错不了的。
    树夕鹤跟在司徒弘身边,穿过庭院花园,来到马宅的正厅,正对面壁上挂着一幅奔马图,悬着一匾:忠厚传家。
    马玉和司徒弘皆上座,其余人两边坐好。
    茶上来,待司徒弘饮了一口,马玉才开口问道:“方才下人多有冲撞,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司徒弘弯着嘴角,道:“无妨。”
    马玉看此人气度不凡,举止从容,不敢小觑,笑着问:“小民愚钝,敢问大人何处高就?”
    司徒弘只笑着,并不答。半晌,手指指向树夕鹤:“鄙人姓齐,我等叨扰,多是因为这位树先生。”
    “哦?”马玉看向树先生,是一位极为清秀的青年,二十上下,颇有些眼熟,心想大概是某位官家少爷。
    马玉正不知该如何称呼,司徒弘仍笑着,望向树夕鹤,道:“树翰林?”
    树夕鹤正想着这皇帝拿起款来,还确实是有皇家风范,就听见司徒弘喊他,还是喊的“树翰林”。
    不管怎样先应了,树夕鹤也拿出儒士的范来,对马玉拱手道:“鄙人树夕鹤,现下在翰林院述职,今日仓促赶来,确是有要事相商。”
    且不说树夕鹤拿出的范像不像,马玉是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随便坐在下席的青年竟是翰林学士。不禁冷汗下来,如果这位是翰林学士,那旁边坐的这位该是什么身份?王侯?将相?一面想着,一面愈加觉得这位器宇轩昂,绝非常人。
    这边急忙答:“树学士客气了,不知所为何事?”
    树夕鹤想了想,缓缓道:“阁下可知当今圣上有北伐之志?”
    “有所耳闻,但不敢妄自揣测。”
    “圣上深患漠北异族狼子野心,奈何大齐泱泱大国,近年旱涝频繁,短捐寡税,如今竟是无钱养兵。”说罢,树夕鹤还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口气。
    马玉商人,何等精明,这一席话一出口,明摆着是要钱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商贾本能,一提到钱,马玉的惴惴之心反而安定下来。
    “圣上英明。”马玉从容以对,“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是平民商贾之流,劳烦大人亲自前来,这是何等的脸面,岂敢不领。”
    “这样,我马家先出五十万两白银,良驹五百匹,大人意下如何?”这话是对树夕鹤说的,最后一句却是看着司徒弘的脸色。
    司徒弘不动声色,只是端着茶碗抿了一口茶。马玉只能再看向树夕鹤。
    树夕鹤心想难得司徒弘面不改色,白银五十万,良驹五百匹,这够什么?何况你马家又不养马,许的马匹还不是各处买来的,其中有多少是真的良驹?又有多少能充当战马?再说这五十万两白银,还不够皇帝过一次生辰,拿去打仗?
    想了想,也不跟他废话了。微笑着说:“马老板果然深明大义。实不相瞒,树某与尊家祖上颇有些渊源,也曾听闻家里长辈提起关西马家,古道热肠,正气凛然,虽然从商,但从不迷财。”
    闻言,马玉表情僵了,一席话听得云里雾里。是祖辈的亲戚世家?他怎么从来没听过父亲祖父说过,有一家姓“树”的世家?这么奇怪的姓氏,若是提过,必然有印象。
    正要问,树夕鹤从怀中取出一块四方小玉牌,递给马玉。司徒弘偏头看过去,玉牌雕刻不见精细,却浑然天成,尤其那玉是好材料,一块整的和田羊脂玉,头上穿了朱红穗子,红色已经暗了,可见有年头了。
    上头还有刻字,只是字迹不深,也没有描过,隔远了看不真周。
    别人倒还好,马玉仔细看过玉牌之后,神色大变。扶案站起,看向树夕鹤,毫不掩饰眼中惊异神色。
    司徒弘见过这神色,在王锦的脸上。其实他也在别处见过,当年他微服私访被识破身份的时候,那些人脸上就是这表情,九成像。司徒弘蹙眉。
    马玉盯着树夕鹤看了一会,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便是让厅堂里的陪客退下,只留下他们四人。待人都散去之后,马玉对着三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道:“树学士,齐大人,这位公子,请随在下来。”
    三人由马玉领着,又走了许多回廊,在一处楼阁前停住。司徒弘抬头看那匾额,写的是“世德流馨”,心下疑惑,怎的来宗室祠堂了?
    马玉将旁人撤走,将祠堂门吱呀打开,马氏祖宗们的牌位便出现在视线中。三人在门口站定,马玉上前,在蒲团上跪下拜了一拜,站起来转身道:“三位请进。”
    三人这才进去,看马玉从后面隐秘处的柜子里取出两个长形画匣,走到三人面前。
    “树先生,我家祖父在时,一直叮咛说,若有人拿着这玉牌来寻,有求必应,哪怕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这两幅画,是祖父留下的,说是寄存在马家,有朝一日要还给那持玉牌之人。”
    说完把画匣往前一送。
    司徒弘和楚天东都吃了一惊,原本树夕鹤说是世家,二人只想着事情兴许会顺利一些,没想到这世家的情面这么大。
    树夕鹤伸出手,打开上面的匣子,取出画来,打开。
    是一幅人像,一山,一亭,亭内一人抚琴,身着湖蓝衣裳,一头长发如墨,身形微微前倾,看上去正陶醉于琴声当中。
    楚天东仔细看了看,这人可不就是树夕鹤么。身型模样,再无别人,只是气质上有些不一样,画中之人稍显柔弱。
    司徒弘看了一眼画,便马上去瞅树夕鹤的表情。只见树夕鹤有片刻愣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树先生,这画上的可是你家祖上?”楚天东问道。
    “或许吧。”树夕鹤随便答道。把画儿连同盒子都交给楚天东,然后打开第二个匣子,取出画来。
    这幅画要小一些,树夕鹤慢慢打开,不知是什么。
    刚打开四分之三,树夕鹤啪一下合上了,白兮兮的脸此刻通红,也不知是气的是羞的。楚天东正收着刚才那画儿呢,还没看见第二幅,只看见树夕鹤的红脸了,再看司徒弘,也是一脸的尴尬,还咳了一声。
    树夕鹤红着脸,麻利地把画卷起来塞进匣子里,问着马玉:“这画没人瞧过吧?”
    马玉站在他们对面,也不知是怎么了,摇头道:“从未有人打开过。”
    树夕鹤松了一口气,把画匣收了。
    三人在马玉的盛情邀请下留下来用了晚饭,纳捐的事情也顺利地谈好了。看马玉把话说的如此慷慨,倒是树夕鹤不好意思要多了,奈何皇帝就坐在旁边,只好厚着脸皮开口。
    这趟君臣三人可谓不虚此行,单是马家一家就筹到六百万两白银。
    天色晚了,三人回到客栈,待好生休息,明日就该启程了。
    树夕鹤一进客栈就溜进了自己房间,把门关好了,拿出收下的画匣拿出来打开,把画慢慢铺开在桌子上。
    图上两个赤身男子相拥。。。看样子,正是在动情处。。。
    下面那个,样貌正是树夕鹤。上面那个,眉眼间却有些像司徒弘。。。
    “司徒光。。。”树夕鹤扶额,“你个阴魂不散的。”
    再看一眼画中那人,手慢慢放下来,不知怎么忽然有一丝厌世情绪。默然把画收起,自去休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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