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美人如玉  番外 顾景年的秘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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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正好,我躺在软榻上,双手遮着眼,透过指缝窥望阳光的灿烂与天穹的湛蓝。
    四周白雪皑皑,洁白得如若无物。可惜,有个我,硬生生地铺着大红袍子,显得异常夺目。
    苍天作证,我是被迫的。那袍子是我的妙可小妹妹赠我的,我不得不披。说起妙可,她也该下学了。
    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一阵小跑,带着寒风刺啦刺啦地刮裂凝滞的空气。我闭眼,唇角已然扬起。小手覆大手,光线霎时暗下。
    “猜猜我是谁。”小不点开心地游戏着。
    唉,都多少回了呢?这丫头真懒,连恶作剧的招数都懒得改改。
    我抽了手,往后探,慢慢地摸索,然后轻轻捏着她的小脸蛋支吾了老半天,万分不确定地说,“难道是天上人间难得几回见的小美人顾妙可?”
    她咯咯笑起来,扑到我身上。软榻险些翻了。奴仆们嘿嘿笑,端了热茶来。我将她抱起,放在双腿上,又拉了袍子将她裹住。双手捂着她的脸,笑道,“瞧,又冻出两个小桃子了。”
    妙可捧着水杯暖手,只顾笑。
    我撩眼,问一旁的阿奴,“给小姐的手套呢?”
    阿奴还未答,妙可就摇着小手接道,“我才不要呢,带着麻烦死了,抓你的脸要脱,玩雪球要脱……”
    我搂了她轻轻笑。几片白絮落下,下雪了。妙可欢快地蹦蹦跳跳,我拉了她。
    都十岁了,还是那么爱玩。
    “回屋了,今天父亲在,仔细被逮了。”
    妙可瘪了瘪嘴,任我牵着往回。仆人收拾了软榻等物品,抬回屋里。妙可叽叽喳喳地说着上学的事儿,她说她弹了我为她谱的曲子,先生很高兴,将她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我知道他是冲着你的曲子去的,夸的也是你的曲子,而不是我的琴艺。”她揪着我的手嘟嘴道,“哥啊,你一定要疏于练琴,那样我才能赶上你啊。”
    屋里的人笑成一团。过了一会儿,阿奴欢天喜地地跑进来。
    “少爷!”
    妙可叉腰怒斥,“嚷什么嚷,这么大了也没个规矩?”
    她学的是父亲的话,平常父亲总是这样训斥她,希冀她的。阿奴挠了挠头,嘿嘿笑。
    “我一说,待会儿嚷嚷的可就是少爷了。”
    我弯唇一笑。妙可马上就为我开脱,“谁不知我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怎会做这种有失礼仪的事?”
    这话把我捧上天了。
    我咳了咳,问阿奴什么事。
    他笑道,“少爷可还记得那把古琴?”
    我一愣,继而喜上眉梢。我怎么会忘记呢!我可念了个把月了。
    “快说!”我催促道,妙可唉声叹气。
    阿奴笑道,“小的打听到了,那琴已进了城,今晚在醉月楼竞价出卖呢!”
    我赶忙让他去准备,往外跑了一段,记起妙可还站着,便折返抱起她愉快地转了一圈,捏了捏她的小脸道,“等哥哥抱了古琴归,定给你弹曲听。”
    妙可故作鄙夷道,“才不要呢,哥哥要多多偷懒才是。”
    笑辞了她,屋外雪下得正紧。仆人已取了蓑衣,我披上,顶着雪便去了。我的首要任务是说动我的父亲,筹足价金。
    醉月楼是城里文人雅士把酒言欢,论诗诵词的地方。不过我向来喜静,不曾多来。
    乘着马车坐了约莫半个时辰,我微掀了车帘,竟然已来了不少人。下了车,不免遇上几个熟人,一一客套一番。
    焦躁不安地等着古琴出示,不管别人谈笑风生。妙可说现在的文人多爱附庸风雅,无趣得很。我看着他们说笑着,面孔在袅袅水汽里朦胧。
    应承了几个所谓“仰慕者”,我有些烦了,嘱咐阿奴守着,自己出去透气。
    雪已积了一寸来深。
    瑞雪兆丰年。
    想到这句话,我不禁一笑。转头,昏暗里,路的尽头隐隐来了一队人马。个个高大,面目威严。领头的人颇为年轻,披了一件豹纹袍子,沉着脸,仿佛是黑夜里潜伏的一头猎豹,只待猎物丧失警惕便会扑过去一般。
    引路的小厮一看,肆意的笑脸也绽放的小心翼翼。他越过我的身旁,瞥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寒冷的缘故,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雪,越下越大。
    小厮送了客,转头恭敬道,“顾公子还是进去吧,外面凉,冻坏了您,小的可担待不起。”
    我略点点头,不想听他聒噪,调头进去。那人很显眼,我一眼就看见他。
    也是,他穿的可一点都不文雅,倒有些偏贵族的奢华了。
    此人,不是颇有权势便是财力雄厚。
    我微蹙眉,那不就是劲敌了?
    百无聊赖地等着,我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安,似有人在看我。被人看,我自知是难免的,我好歹也算年轻才俊,又在去年老皇帝寿诞时入京演奏,名气大噪。放眼望去,也确实有不少眼睛往我这瞄。
    转头,迎上锐利的目光。
    那个人。我怔怔看着,他也看着我,眼睛微眯着,像极了精明能干的猎人。身体又一抖。
    阿奴俯身问我,“可是觉得冷?”他递了暖手壶来,我抱着,寒意未减,我却道不出个所以然了。所幸的是,那该死的竞价会总算开始了。
    众人蠢蠢欲动,我也只差摩拳擦掌了。
    很快,有人喊价。起价是五千两,抢先的人只叫多了一千。
    机不可失,我比了手势,阿奴举手叫道,“八千两。”我一蹙眉,不得不补充说明道,“两万两。”
    众人哗然,齐齐扭了头过来。
    阿奴惊讶不已,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太高了吧,才刚开始啊。”
    “就是要趁刚开始抢占先机,”我低声道,不敢把自己的喜色表现的过于明显。我打的是心理战,可不能让他们窥出我的小计俩来。
    有人站起来,由于身材高大的缘故,我竟觉得光线都暗了。
    是他。
    “三万。”
    我倒抽一口冷气,果真出了劲敌。原本两万也许就能拿下,现如今我不得不抛出杀手锏了。
    “三万零一两。”
    众人禁语。那人神色未变,只扫了我一下,唇角一勾。
    我又一颤。
    没出息没出息,颤什么。
    我标到了琴,那人再未开口便走了。我的无赖招数大获全胜。不过,这段日子免不了又要围绕着我展开轰轰烈烈的研讨会了。阿奴抱了琴,我拉紧袍子,往四下一看,不见一个人影。那人的影子。
    走得倒是快。也好,相见不如不见,省的我又莫名其妙地抖上几抖。只是,我错了,真真正正地错了。
    遇上他,成了我一世的劫。
    夜半时分,我因为欣喜难耐,自然入不了眠,便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古琴,抚摸着,爱不释手。忽然,有人尖叫。
    那么清晰,那么真切。
    我小心放下琴,开了门。
    阿奴惊慌失措地奔跑过来,“有贼人!贼人来了!”
    心跳乱了一拍。我往外走,阿奴拉了我,哭道,“快些逃吧……”
    我甩开他的手,猛地奔跑起来。我一边跑一边想,自己到底是去寻妙可还是双亲?不对,他们要的是钱,只是钱。
    拐角,嗅到空气里的血腥。我恍然望去,瞧见大门被撞开,混乱的人群,刀光、火光、鲜血溢满我的世界。
    “住手,通通住手!”我竭力大叫,没有人理会我,一个贼人撞开我,我重重地跌在地上,疼得蹙起眉来。
    有人慢慢走到我面前停下。那件豹纹袍子,刺眼夺目。
    是他,是他!
    我慌忙拉了他的袍子,因为心急,因为害怕,声音也发起颤来,“我把琴给你,我把琴给你!”
    他一声未吭,也是一动未动。我抬眼,他的目光真冷,冷得没有一丝情感,像是麻木了一般。
    恐惧的尖叫声依旧。我转过头,阿奴倒在血泊里,双目圆睁着,直直盯着我。视线越过他,我看见我熟悉的人一个个冰冷死去。
    心一僵。昏黄时还与我带笑怒骂扬言不肯借钱的父亲靠在桌脚上,血色染红了他雪白的里衣。
    我想哭,想大叫,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我跌跌撞撞地往大厅跑去,撞上一具尸体,整个人跌进雪地里。
    不疼,一点也不疼,只因我心里太疼太疼。那人又走到我身旁,我狠狠捶打他,为什么,为什么!
    有人按住我的肩膀,我仰头跌倒,看见一人揪着妙可的贴身老妈子扬起刀。
    “不要!”
    我扑过去,她倒在雪里,张着嘴看我。我抱住她,她的唇一张一翕,我却听不清一个字。
    “妙可呢,妙可呢?”我搂紧她,低低哭问着。她没有答,也再也不会回答。
    世界静了。
    我呆坐着,雪已停,徒留寒意无限。眼前多了一把匕首。眼球呆呆地转过,看见那人一成不变的容颜。我猛地接过,朝他刺去。
    他一闪,顺溜地躲过。我跌在地上,转身又刺去。那人稳稳地擒住,力气之大,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手腕的骨骼仿佛要被捏碎,我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声音。当的一声,匕首落下。手腕失了感觉,我捂着,嘴唇已咬出血来。
    “下一次,当你觉得你足够强大,当你觉得你可以杀了我,拿着这把匕首来寻我。届时,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黑暗,无边无际。
    四周静得很,突然,火光起,血飞溅。我怔怔站着,看着眼前的血腥。
    “哥——哥——救我——”
    不远处,妙可蜷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她在唤我,可是我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刀扬起,毁灭了我的一切。
    猛地清醒,竟只是梦一场。可是,我知道,那一切曾经真真实实地发生过。爹死了,妙可死了,所有我熟悉的人,皆惨遭屠杀。
    我感到窒息,仿佛所有空气被抽得一干二净。
    没了,都没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没了,真的都没了。
    我狠狠地擦掉泪水,狠狠地将湿漉的枕头丢开。
    顾景年,记住这一晚,记住他赋加在你身上的一切苦楚。
    终有一日,我要杀了他!
    我推开门,置身于凄凄寒风中。
    看着吧,我,绝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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