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去一趟回春堂。”流觞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阿苏，阿苏没有伸手接。
    “幼旻公子已死，公子，确是要插手这件事？”阿苏鲜少给流觞否定的回答。流觞盯着阿苏，她垂着的双手微微握拳，眼神却坚定，脸色有些涨红，阿苏很少这么激动。
    “知道，我自己处理。”流觞站起来，悠悠抚平衣衫，“阿苏，我们一处长大，比上主仆，关系自然也会更亲近一点，你当然也会有不想做的事情，我何时强迫过你，不必要那么激动。”流觞拉过阿苏的手，把她的手摊开，十指纤纤。怎么像一双小厮的手。要是她拿得起剑，这双手应该会生成一层薄茧，或者也会变得更加坚定。不像是现在，即使握着拳，第一反应也是让人想包裹其上。
    流觞不知道，苏青对于阿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也清楚的了解，苏青的死，对阿苏造成过怎样的打击。
    下了马车，走近回春堂，流觞已经了然，阿苏不是不想去接陌妍，只是不愿意进去这里而已。
    就算是流觞这样的人，也会无奈地笑一下，回春堂，怎么想也是医馆的名号，怎想百里阁是毗街而邻的另一家青楼。阿苏自然不会再来这样的地方。
    早有下人打点好，将他引入陌妍的房间。那女子对窗而坐，背对着流觞，背影瘦削灵秀。幼旻天性风流，他爱每一个女人，每一个女人在他的生命中是重要的。而这一个，在他死到临头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你来了。是流觞吧。”这声音，足够蛊惑人心。流觞甚至能想象，女子轻启朱唇，吐气如兰的样子。
    流觞拨开轻幔，“我来接陌妍。”幼旻交代的只有这个，其他就不必多说。女子转过头，在逆光中，流觞慢慢走近，她的脸渐渐的清晰。
    从来就不知道，幼旻这么这么会开玩笑。
    “我认为你不会来。”陌妍从坐垫上站起来，虽着素衣，一脸素净那份气势却还隐隐留存。
    印象中的那个着华服的人坐在高位，右手伸出虚扶了一下，“平身。”并不是突出的姿色，妆容明艳，皇后虽年少，架势不输于人，三年前的国宴，流觞也是出席的。
    乾毓皇帝心不在焉，少年皇后主持者大局，看着高高在上，看着甚是寂寥，明艳的面具底下藏着什么呢。这个少女在深深宫闱又能坚持多久。
    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幼旻不缺手段，只是很少在用而已，流觞无意纠结，倾澜皇后怎么会变成陌妍。这并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但是隐隐觉得，自己走进一种迷雾，虽不致命，但是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我是陌妍。”很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打断了流觞的思绪，流觞知道，这个女人只是在强调，她不是倾澜，只是可笑的青楼，回春堂的其中一个女人。
    “我既然来了，你是要跟我走还是……”女子打断他的话，“我既已是陌妍，我自然有办法保全自己，公子不必费心，倒是我，好像辜负了幼旻的好意。”那我的好意呢。流觞挑起眉，呵，也只是瞬间的念头，流觞终究是有点在意。今天，似乎是白费心了。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副好心肠。
    陌妍像是看出流觞的小小不满，轻笑道，“流觞公子，放心，幼旻的情谊，完全值得你这样做。他好像很在乎公子呢。”
    “只是，我可没有那么在乎他。”流觞无意多留，对于幼旻，对于陌妍，该尽的心已经尽到，以后她如何，流觞管不了，不管她是前皇后，或者青楼的一个妓女，对于自己，都是无关紧要的。他有他的勃勃野心，不管是无奈的宿命还是自己的真心，他就是爬着，也会走下去。谁会站在顶端，谁会笑道最后。这样，或许他的命运，才能自己真正的控制。幼旻的下场已经看在眼里，要开始行动了。终究，自己不想在下一个被吞噬掉。
    陌妍看着流觞走去，侍者把门关上，将他们之间的空间隔绝开来，陌妍微笑，活着，谁都是身不由己，流觞，这个小鬼，也许会变得很强，只是他就一定能肯定，自己不是活在别人设计好的情节里面，他就能摆脱命运吗？
    陌妍咳嗽起来，想要自由，就得付出代价。她嘴角不住的留下血来，把素衣的前襟染红，凄绝的笑到，“我说过，流觞，幼旻的情谊，完全值得你这样做。”
    倾澜在那个深宫中，早就死了。作为陌妍，自己又能活多久。
    阿苏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流觞安心。在陌妍那边并不是没有动摇，身份，无论如何，都能放下。厌恶，不仅是幼旻，流觞也厌恶这里的所有一切。只是血缘，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流觞已经平静，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和阿苏已经有种默契，就算是流觞不说，阿苏也知道，流觞今天情绪的波动。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静地在那边，对于流觞来说已经够了。
    流觞防人，就算是薄瑛夫人，自小把他带到大，他也不相信她。阿苏从来也不奢望流觞的信任，只是多年的陪伴，他们彼此之间都需要。有时候，真的过于疲惫。
    “阿苏，如果我不是流觞公子，命运掌握的是不是要轻松一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
    “公子……”阿苏想着，却难于说出。阿苏已经很擅长遗忘。心中纵使有触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于各处。他只能作为，流觞公子的小厮，阿苏。
    “当我没问，好吗？”这是愚蠢的问题，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有如果，你是谁，做你该做的，这样就行了。
    “莫言淡薄失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长。”苏青曾经对夏侯怡说过这样的话。人都说夏侯怡始乱终弃，苏青红颜薄命。只是那时候，谁都不能说，他们两个没有投入。
    苏青从来都舍弃不了荣华，她是最张扬的女子，她享受被捧着，被簇拥的感觉。夏侯怡，他竟然能让苏青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已经不在是外界所看到的，那一刻，或许他们已经深深相爱。
    阿苏并不能够体会，现在依然不能，只是知道苏青那时候很快乐，很快乐。
    如果他不是流觞公子。阿苏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虽然自私，但是他不能不是流觞，阿苏不想再变回去苏红玥。
    公子不可能去追求那种淡薄的生活。也追求不得。大公子女宥和七公子莒茨是一母的同胞，他们有实力强大的青州外祖家的支持，而女宥和莒茨也是神策营的佼佼者。除了流觞母亲娘家只是平民，其他的公子背后大多都有背后的支持。偏偏庆王对流觞疼爱有加，早早就拨了自己的一队亲随，以保流觞的暂时安全。而流觞自己也知道，要得到力量并不能在西原寻找。
    苏青所言的那种生活，阿苏跟流觞，哪个都不能得到。
    “公子，行装已经准备停当，随时都可以上路。”他们之间，只能说这种话。
    西去涸州，能不能找到薄瑛所说的地魂军，流觞不能肯定。薄瑛的有意无意就提起的千年前的传说，会不会是真的，还有自己后背的印记，那种神秘的力量，总是觉得跟涸州有种联系，薄瑛究竟是个神秘角色，想要把自己引向哪里。流觞渴望得到力量，自己身体里面的那种力量，也想要控制。
    不管是去涸州还是地狱，都是在所不惜的。不想死去，不想成为受哥哥们控制的行尸走肉，除了变得强大，还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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