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说实话，这或许才是我最习惯的，其实除了中间那少得可怜的几年，我几乎都是一个人生活，相比之下也更喜欢黑暗的环境，自己在家能不开灯就不开灯，这样反而显得平静舒适。
    这病房反而显得太过光亮了。
    “笃笃”门突然又响了起来。
    我有点疑惑，宁清晓不是已经正常去上班了么？或许是我的表情太明显，楚孝凉进来的时候动作顿了顿，然后笑笑，“怎么，我来看望你太不合理了？”
    我差点把自己摔下床，“小、小叔……”
    楚孝凉的表情突然有些严肃，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后，就向我靠过来。
    手腕传来一阵温热，我一抖，往下看才发现刚才动作大得让血管里的针移了位置，才那么一会儿，手腕就肿了起来，血液开始倒流，看着倒是很吓人的。
    但也比不上楚孝凉此刻散发的气场吓人，我很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也想告诉小叔其实现在我都没有感觉到有疼痛，可是才微微缩了一下下，楚孝凉就看了过来，眼神很平静，却让我再也不敢动了。
    于景很快赶了过来，看到这情景也没说什么，迅速做了处理，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我低着头做反省状，偷偷那眼睛瞟小叔。楚孝凉没有戳破我的小九九，把之前放下的东西拿起来——那看起来好像是保温瓶？
    我受宠若惊地看着楚孝凉从保温瓶里倒出呈米白色的鸡汤，他拿勺子拌了拌，先舀了一勺汤，仔细吹凉了递到我唇边，“试试吧。”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会很傻，看看汤又看看楚孝凉，反复几次直到感觉有些晕眩，“小叔，我自己来吧。。。。。。”
    楚孝凉缩回手，笑容也收敛了，声音有些冷漠，“容容，你是不是还在怪小叔？”
    我一阵，惊惶地看着他，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没有。。。。。。”
    楚孝凉怕我又弄伤自己，叹了口气，按住我的手。两个人沉默了一下，他又舀了汤递过来，这次我却不敢躲了。
    不尴不尬的一人喂一人张口，我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模模糊糊抓到话题，“楚钦，他变得更漂亮了呢。。。。。。”十岁以前我跟楚钦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渐渐地，楚钦长相越发精致，而我的面貌却几乎没有改变，不过也对，毕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能长得那么相像本来就奇怪。
    我越想越投入，连楚孝凉帮我擦嘴都没发现。
    “嗯，小钦变化很大。”楚孝凉淡淡地说，一边做着不符合他身份的收拾工作。
    我捏捏耳垂有捏捏手指，鼓起勇气问了纠结了我很久的问题，“小叔，您和楚钦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不在一起了？”到最后是越问越小声了，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楚孝凉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我们本来就没有在一起，那次我们喝醉了都把对方认错了。”
    。。。。。。两个人都认错人？也就是说，小叔喜欢的人跟楚钦长得像而楚钦喜欢的人长得像小叔？我默默在脑海里描绘这张关系图，然后。。。。。。“那楚钦现在的恋人是之前跟您长得像的那位么？”
    楚孝凉抬眼看着我，直看得我头低得快埋到床底下，“以后这件事就不要提了，当年我们做的也不对，应该好好跟你解释的。”
    我不敢开口，有些话我一直不敢说，只能在心里自己想想，当年的那一幕，我一直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那时候楚钦跟小叔彼此之间有种莫名其面的敌意，而小叔对我却是极为温和的，所以看到楚钦跟小叔滚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心里的痛楚——连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对我好的人都被抢走了。
    他们一声不吭地离去更是强力的打击。那时才是真正的自暴自弃，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就算了。
    对啊，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我拽紧病服，“小叔，你和楚钦会在这里呆多久？”
    “……”
    我不敢去看楚孝凉此时的表情，“我能再次见到你们实在太好了，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件事，哪怕连身上的疼也觉得是值得的了。”
    “……”
    “这就已经足够了，或许这两天看跟您和楚钦相处的细节就足够我品味很久了。。。。。。所以，您也看到了，我过得很好，有知心的朋友，有不错的工作，也有一个温馨的住址，你和楚钦也有你们的生活，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对吧？”
    “如果我说，我跟楚钦打算回来跟你一起生活呢？”楚孝凉轻轻地问。
    我一愣，然后用力摇头，“你们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与其让你们看着我难看地死去，还不如就让你们把印象就停在这里更好。
    楚孝凉沉默了很久，“……我明白了，我会跟楚钦说这件事的。那你好好休息，别担心太多，我先回去了。”
    我看指尖泛起因用力迫出的青灰色，用力一直自己说出反悔的话。
    不是的。
    我很害怕。
    一个人很害怕。
    一个人就算死了，也不会被人发现；一个人就算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
    小叔。。。。。。
    “咔擦”，门被人轻轻带上了，椅子上再无那个细致照顾自己的人。
    眼泪不听话滑落，沾湿了纯白色的被子。
    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对不起，我说谎了。
    不够的，就这么短短两天不够的。。。。。。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病房空荡荡地回响着这句话，却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