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宁清晓来的时候，我情绪已经平复了，只是眼睛实在太肿，谁看了都觉得可怜兮兮。
    “你。。。。。。”宁清晓倒是想问清楚怎么回事，但看我艰辛地从小的可怜的一条缝里看着她，瞬间把要问的话吞进肚子里，“要不要出去吹吹风？”
    “嗯？”大晚上？
    “不是有饭后散步一说么？”宁清晓想了想，“你等等，我去借个轮椅。”
    院子里晚上去来闲聊散步的患者的确很多。凉风吹得人也比较舒服。
    我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倒是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一些小孩子，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围绕着阴郁。还是宁清晓看不过眼了，说去给我拿点冰敷眼就把我丢下走了。
    宁清晓一定是独生女，我默默猜测，然后自己推着轮椅往路边靠了靠，在路中央实在太显眼。看她似乎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慢慢放空自己发起呆了。
    视线触及的地方刚好是一群孩子围在一起玩着游戏，看身上的病服都是这医院的患者，生着病还能那么生龙活虎真让人羡慕。。。。。。嗯？就在离那群孩子不远的树底下，有一个女孩倚在那里点着脚尖默默地看着他们。
    我眨眨眼，缓缓推着轮椅朝她靠近，“你怎么不一起去玩？”我尽量用友善的语气问道。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踩着可怜的小草，“我有白血病的，护士姐姐说我如果受伤了就会死，他们不愿意跟我玩。”
    我一愣，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我本来就不是善于跟人交谈的人，“……”
    “……”
    过了一会儿，她郁闷地望着我，“你怎么不说话？”
    我摸摸耳垂，这是惯性动作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怕我嘴笨你会不开心。”
    她尝试着靠近我，走到我面前站住，指着我的脚小心地问道，“你的脚不能走了么？你受伤了？”
    我看她好像想碰我的脚于是拉着她的手让她靠着我，“不是的，我是别的地方受伤了，医生说让我尽量不要走动。”
    她半趴在我的腿上，看我并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才放心下来，“我叫柯晓，你呢？你也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么？没有人来看你么？你有爸爸妈妈么？我没有爸爸妈妈。”
    柯晓的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惆怅，“好久没有人来看我了，我想吃院里的小米粥了。”
    我摸摸她的头，“我叫楚沁，我不住在这里，我好了之后要回去的。今天我小叔来看我了，可是我惹他伤心了。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不过我忘记院里的小米粥是什么味道了。”
    “你以前也住在孤儿院的么，你也是在圣爱孤儿院么？”柯晓的好奇心很旺盛，问题也很多。我很认真地想了想，“不是的，我不住在那里，我的孤儿院离这里很远，那里也有小米粥。”
    “那你的朋友也不能来看你了，小艺跟小智一定也是因为孤儿院太远了才不来看我的，唉，我今天还骂他们了，他们会不会不高兴？”我笑着理理她额头上的碎发，没说话。
    “你能给我讲个故事么？以前我们睡觉前都会有广播放一个故事的，白雪公主美人鱼还有拇指公主我都听过哦！”柯晓仰着脸期待地看着我。
    “那你听过容容公主的故事么？”我笑着问她，看她摇头，我示意她靠得更舒服些才娓娓说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独自住在森林里，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见过除她意外的人类，她每天每天跟小白兔和小斑鹿一起摘森林里的果子吃。虽然小白兔和小斑鹿是容容公主的朋友，但他们却没办法听明白彼此的话，容容公主有时候会觉得很寂寞。
    就这样，容容公主长大了，在容容公主15岁的时候，森林里来了人，他们遇到了容容公主，觉得很神奇。因为容容公主长得很像他们国家的小王子。他们中最大的将军觉得把容容公主带回去会让一向很难讨好的小王子高兴，于是他让士兵把容容公主捉起来，小白兔和小斑鹿想要保护容容公主，可是被那些士兵的箭射穿了身体，血流了一地。。。。。。”
    柯晓小小抽一口冷气，脸上满是紧张，“将军好坏，小白兔和小斑鹿明明是容容公主唯一的朋友了。”
    我眨眨眼，“容容公主吓坏了，可是无论她怎么乞求，将军还是把他捉走了。。。。。。”
    “姐姐，我能不听这个么？”柯晓打断我的话，“容容公主很可怜，我不喜欢。”
    “没关系的，容容公主被捉回去后，遇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她过得很幸福的。”
    “是不是小王子爱上了容容公主，所以把她就出来了，娶她当王妃了？”小孩子总是只向往一种结局，他们的故事里也只有一种结局——“是啊，你猜对了，小王子和小公主一起给小白兔和小斑鹿起了一个小房子，让他们的灵魂住在那里，然后两个人幸幸福福地住在一起了。”
    柯晓这才满意了，揉揉眼睛，“我有些困了，我在1103的25号床，你可以来看我么？”
    我想了想，“我住在1811房，那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的伤很重，需要别人陪我才能去看你，如果我没去看你你可以来找我玩，我那里有很好吃的水果。”
    “有葡萄么？”柯晓扭扭捏捏地，像是不好意思，“如果有葡萄我就去看你，”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有苹果也可以的，香蕉我也喜欢。。。。。。”
    我回想了一下桌子上的果篮，“你来吧，我明天等你可以么？”
    她很高兴地点头，然后起身很矜持地整理了一下病服，“我明天做完检查就去你那里，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我可以把餐盘上的荷包蛋给你。”
    那是医院里唯一味道还不错的菜式，我摸摸她的头，“谢谢你，明天见。”
    她很郑重地跟我拉钩约定，然后一步一回头磨磨蹭蹭地走了，夜幕里，她的背影很弱小很孤独，就跟我梦中那个拿走我一个苹果的守墓人一样。
    “那孩子应该是自己偷偷出来的，没有护士带着她回去。”宁清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她手上的冰袋滑溜溜的，冰块都融化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的手还好么？”我担忧地看着她拿着冰袋的手。
    “没关系，”她摊开手让我看，“我看你们的时候把它放在椅子上了，我送你回去吧，再给你拿一个新的。”
    “不用的，这个就好，”我拿过那个融化的冰袋直接敷到眼睛上，黑暗中轮椅转了个方向然后徐徐前进，我敷了一会儿就放下了，“清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明天能来看我，可以给我带点葡萄么？”
    身后的宁清晓轻轻笑了，“可以，苹果香蕉我都会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