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或许是这几天没人打扰，屋子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楚孝凉皱着眉打量着周围，觉得总有些不对劲。身后楚钦指挥着人把行李搬下来，不耐烦地走进，一看脸色就黑了，“那个楚沁是怎么回事？这家里东西那么少？都拿去卖了不成？”
    对了，就是这里不对。
    在他们还没离开之前，这别墅里到处都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这本是楚家老爷子买着偶尔过来散心的别墅，照着他的性子，所以无论是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摆满了古董。混黑道的人总有这么些习性，人喜欢强悍有能力的，可东西却只要脆弱但细致的。
    可眼前的客厅，那些看不见的房间就先别理会，光这客厅就萧索得让人无法相信这是楚家的别墅，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楚孝凉若有所思，他明明记得走的时候这别墅里还有十来个仆人的，现在连那个管家邓姨都不在。
    楚钦早就跑上去溜达了一圈，下来的时候满脸怒色，“除了你我的卧室，其他房间里值钱的东西几乎没有了。”连楚沁的房间也只是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已。
    “让人查查怎么回事，把之前的仆人全都找出来。”虽然不想相信，可楚孝凉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楚钦略微思考了一下，也明白楚孝凉的意思，可是，“小叔，怎么会有人敢这样对楚家大小姐呢，我们也还在，他们不怕被报复？”
    “也许，是我们疏忽了。”自从走后，表面上看了他们对楚沁的确是不闻不问。才让那些人觉得，楚沁是因为得罪了他们才这样落魄了。也许正是这样，他们才敢把这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离开，认定他们不会因为楚沁而去过问。
    楚孝凉只觉得胸口钝钝地疼，慢慢走到客厅中间，沙发旁边，抬头看向二层楼道。就是在这里，他跟楚钦一时昏了头脑，做出了那种事，被突然出现的楚沁看见。
    那时候楚沁的脸色他怎么也忘不了，那种苍白，那种恐惧。他本来是想解释的，可楚沁的反应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回了房间上锁，一连两天都不出门，连饭都不吃。他才觉得绝望，才认为离开楚沁才会出来，才能吃饭……才不会生病。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或许错了？
    楚钦看着发呆的楚孝凉，也想到了七年前那件事，一时之间也有些黯然。他轻轻叹气，“小叔，这次回来，你就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吧，我们家就只有我们三个了，我不介意的。”
    他见楚孝凉只是笑笑不说话，用力咬咬唇，继续说，“小叔，到时候我们把楚沁带去意大利就是了，有谁敢说我们闲话就给他一枪，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糟糕，你知道的。”
    楚孝凉垂下眉，伸手轻轻抚摸沙发，“你在楚沁面前不要提这种话，等她伤好了，她要是让我们走你也不要多说，顺着她就好。”
    楚钦眉毛一抽，“我不走，既然我回来了，就非得带她一起走，她要是不肯，我就绑着她去！再说了，她现在已经25岁了，她不小了，我们没必要再这么小心翼翼对待她。”
    “楚钦。”楚孝凉转身看他，眼神冷冽，“我再说一次，这世上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强迫楚沁做她不想做的事，连你也不行！”
    “小叔！”
    “闭嘴！”
    楚钦梗着脖子，“小叔，你忘了我们楚家女孩活不过30岁的传统了吗？或许这次车祸就说明了这一点，楚沁已经25了，不把她带在身边你能放心吗？”
    楚孝凉一震，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够了，我们不讨论这件事了，你好好休息吧，刚下飞机你也该累了。”说完就先行上了楼。
    楚钦只能站在身后干瞪眼。
    房间很整齐，像是有人经常打理。楚孝凉坐到床上，揉揉太阳穴。这次回来的飞机上，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原来自己也可以失态到这个地步，几乎像个躁郁症患者，表情狰狞地连自己的手下都不敢发出一丝呼吸声。
    以为放着她自己生活会更好，可是听到消息那一刻，他感受到刻骨的悔恨，如果当初不顾一切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反正自己本就是她最亲近的家人，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呢？楚孝凉叹了口气，眼角突然看见半掩着的衣柜。
    楚孝凉站在空荡荡的衣柜前不解地皱眉，心念一动，这算不上什么很合理的推断，但如果验证了却使人百般心酸。他转身出了房间往庭院后头走去。
    半温室模样的晒衣房挂着许许多多的衣服，门没有关，风吹进去时衣服微微飘荡，阳光从衣服的缝隙中透出，很美丽很温馨的画面——那些都是他和楚钦的衣服。
    后面迟几步跟过来的楚钦看到这一情景，突然觉得喉咙有些酸涩，眼眸也红了，“她是傻瓜吗？谁还会穿那么旧的衣服啊，都拿出去丢了就是了，洗什么呀！”
    站在这里晾着他们衣服，却知道它们的主人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楚沁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