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们回来了。”
    任烨穿着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米显和他打招呼，时间是午夜十二时三十五分：“对不起，斐然姐她……不愿意回来。”
    任烨反应平淡，早料到这种情况。
    “您知道斐然姐不会回来？”米显问他。
    任烨点头。
    “为什么她不回来家呢？”米显追问，“六年前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您告诉我们说斐然姐不爱任冉，她会把孩子打掉。为什么她会离家出走，还把峻辰生了下来？”
    任烨想不到他们居然至今一无所知：“斐然没有告诉你们？”
    任冉坐下，给自己倒一杯茶：“秦阿姨呢？”
    “睡着了。”任烨回答，确定米显是真心发问，“斐然……”
    “好了。”任冉不想再听他们讨论秦斐然，这么晚任烨还会把他们叫回来，一定是秦瑞淞有了大问题，“秦阿姨得的是哪种病？”
    任烨是脸更苍白了一分：“骨癌晚期。”
    “骨癌晚期？！”
    米茹懵了：“秦阿姨……不就是医生吗。又年年检查身体，怎么会是——骨癌晚期？”
    任烨僵坐着。
    米茹看向任冉，他淡定地品着茶水，心中的不满加倍升级。
    “我去告诉秦斐然！”她意气用事就要去。
    “米茹，”任烨喊住她，“斐然，应该知道。”
    “她知道？”米茹更加不敢相信，“那她还——”
    “斐然恨瑞淞。”
    “我不恨她。”秦斐然一笔一划在笔记本上写，“我只是，不想去，不想面对她。我想说，她的一切与我无关。”
    她住进艾斯的公寓，先前的蜗居转了手，除了艾斯的住处，无处可去。
    苏告诉艾斯的，她都听到了，他们在屋内，她在门外。
    “苏，我不喜欢你的做法。”
    “好，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秦瑞淞到了骨癌晚期。”
    “你确定。”
    “确定。”
    “……”
    苏干脆利索的声音和艾斯微凉的声音相互穿插，她把脸埋在双手里。
    秦瑞淞的一切与她无关。
    艾斯敲门进来：“有事吗？”秦斐然让王姐把正在研究新菜式的他找了来。
    “有。”秦斐然迅速合上笔记本，“我想给峻辰再买几本书。你陪我去。”
    “嗯。”艾斯解下围裙，随手放起。
    秦斐然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艾斯僵了僵。
    “走啊？”
    他不喜欢她脸上的笑容，越是明媚，越是渗不进眼睛里，她的笑总是渗不进眼睛里。
    艾斯也绽出一个蔷薇的微笑：“走。”
    等秦斐然发现不知不觉走到生活类图书区，她的手已经放在了一本书上——《教你预防癌症》。
    癌症。骨癌。
    秦瑞淞到了骨癌晚期。
    “秦斐然？”一个人试着问。
    她收回手。是徐嘉因，手里拿着几本书，她看见是胎教、婴幼儿方面的。
    “真的是你啊，跟以前不一样了。”徐嘉因说，显得心情正大好。
    “是吗？”秦斐然平淡地问。
    “是啊。”徐嘉因说，“更有女人味了。”优柔无助的气质和从前的干练强势判若两人，他险些认不出来。当时秦斐然就是太彪悍才少人追，现在傍在这个外国男人身边如此小鸟依人。
    “谢谢。”秦斐然说，想到贾培嫁给他也有两个多月了，“贾培……”
    徐嘉因在思考向她询问艾斯，马上抛到脑后，举起手里的书让她看，像个小孩子：“恭喜我吧，贾培怀孕了！”
    面前是一个欢天喜地准备当爸爸的男人，秦斐然往艾斯身边偎了偎，强迫脸上挂着欢喜的表情：“是吗？恭喜恭喜。”
    “到时候一定要请你去喝满月酒。”徐嘉因说，时间不早，他需要回家给贾培做饭，孕妇不宜下厨房，“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徐嘉因匆匆走了，秦斐然的欢喜还挂着脸上。
    “艾斯，有满月酒可以喝呢。”她倚着艾斯，轻声慢语。
    这世界上的我们，总是左手执着送别逝者的酒，右手端着迎接新人的杯。
    “我看见那边有杨红樱的书。”艾斯带她去。如果她是凌霄花，他愿意做她身边那一棵粗壮的橡树，左手牵右手，在死于生的转换与共存中相依。
    “你最好是带她去巴黎。”苏说，与秦瑞淞彻底地离得远了，秦斐然或许会更好受些。
    艾斯低头轻笑。秦斐然陪任峻辰在桌前读书，手上捧着的杯子倾斜了，菊花茶浇在腿上。任峻辰指着书上一处向她提问，一连问几遍听不到回应，扭头看见她在发呆。
    艾斯向他们走过去，半蹲下，手扶在秦斐然膝盖上，对上她的眼睛。
    秦斐然回神看见他真诚的眼眸。刚刚，她发呆了吗？
    “斐然，”艾斯告诉她说，“我的学业还未完成，你和峻辰愿意陪我到巴黎去吗？”
    秦斐然点头。
    他不是第一次来问她，她不是第一次答应，却还呆在这座城市里。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像被绳子绊住了脚，走动不了。
    艾斯没再说话。秦斐然还坐着，不去收拾行礼。
    艾斯站起来：“该做午饭了。今天你想吃什么？”
    “随便。”秦斐然说。任峻辰眨着眼睛，若有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