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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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中奔腾这相同的血液,生活里拥有相近的习性。任冉偶尔低头,对上任峻辰的眼睛,星目对上润珠,各自错开,视线平行,誓死不再相往来。
    嫡亲的父子,却是莫名其妙地相互疏冷,不能亲近。
    或许是任冉还太年轻,而任峻辰太年幼。一个无法生出为人父的自豪与责任感,一个不足够学会体恤和宽容。
    “这就是爸爸?”初次见面,任峻辰无视任冉,仰头问秦斐然。爸爸?赋予他生命,担负关爱他的责任,并且从他出生至今五年没有来看过他一眼的男人?任冉脸部的表情比较起艾斯还更多些更柔和些,任峻辰仍然敏锐地觉察到任冉对他的排斥。
    向一个应该喜欢自己却不喜欢自己的人示好,任峻辰做不到。
    秦斐然用食指轻轻按住太阳穴,眉头蹙得更紧,抬腕看表。手表是考上大学时秦瑞淞送给她的,戴得习惯了,也就坚持了六年。太阳光明晃晃钻过树木枝叶间的缝隙,晒在头顶上,有一点晕眩的疼。“十一点四十分,我们去吃午饭吧。”
    “好。”任冉眯眼看前方,不远处有一家KFC。游乐场的玩意儿幼稚浅薄,让他颇为不耐烦。
    任峻辰一眨不眨地盯着喷水池,粗细不等的白色水注在池中激战,战场扩散到池外,沿圈器物都哭得脸上泪水潸潸,也不是引他注目的重点: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身穿白底粉红花边的公主裙,被孔武健壮的男人抱着,站在喷水池边,由摄影师拍照,笑得纯真无邪。
    拍完照,男人把小女孩放在地上。她不依,冲他张开双臂,昂着头:“爸爸,抱抱!”男人又把小女孩抱起来。
    任峻辰冷眼旁观,漠然的嘴角撇出一份不屑,投射到秦斐然眸子里,残留了一点抽丝剥茧般的疼。
    “任冉,”她拿出手机,调整好拍摄模式,强笑着催促任冉,“抱着峻辰,我给你们拍张相片。”
    任冉眉头微皱,每一次面对任峻辰,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不能适应。秦斐然剔透如水晶的大眼睛满是请求,他半蹲下,伸臂去抱任峻辰,手刚碰到小正太的后背,任峻辰便触电般地退得离他一丈远。
    任冉的手臂架在半空,收回来,站直了,什么都没有说。喷水池边小女孩的欢乐依旧,秦斐然一个劲摆弄手机。
    任峻辰低低地喊了声:“艾斯!”
    艾斯手持一大把氢气球站在路口,被一帮热情的少年围着,冷淡相对,听到喊声,向他走来。任峻辰情不自禁迎上去。艾斯把氢气球递给他,他手小力气小,握不住,一松手,几十只色彩缤纷的氢气球得令,飘飘悠悠向蓝天分散开去。
    任冉揽住秦斐然的肩,对艾斯皮笑肉不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艾斯的脸万年不变,以没有表情应对一切表情,抱起任峻辰,熟练自然得像是在抱自己的儿子。任峻辰极顺手搂住他的脖子,和小女孩搂爸爸的姿势一模一样。
    秦斐然面对着艾斯,视线紧锁身侧的艾斯,任冉的不快,她从气场的变化上就能感觉出来。
    艾斯的眸色在深与浅之间变幻,总体淡漠不变,秦斐然注意不到。
    “我把峻辰带走了。”他说,秦斐然稍一迟疑,点点头。
    任峻辰乖乖被艾斯抱着走了。任冉在秦斐然肩上的手放下。挨得太近会热。暑热侵袭着人的承受力,今年夏天似乎特别炎热。
    总会有人感觉冷的。
    “离开秦斐然”
    任小冉把精美绝伦的纸张反复看了,只有这五个字,行书行云流水,果断狠霸,尽管不是金妍惠的笔迹,有她的居高临下在里面。
    信封袋内还有机票和支票。机票是下午七点钟的,去往法国米兰;支票面额不算太大,五十万元。另附有一张纸,给了个在米兰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任小冉不记得金妍惠的手机号,撤出公寓时他把金妍惠送的手机连卡也留在了里面。不过他还记得金妍惠秘书李文先生的手机号。他下楼,用公共电话联系上李文。
    “喂,李先生,我是任冉。”
    “哦。”李文是金老先生留下的人,算作金妍惠的半个长辈,对任小冉的鄙夷向来不加掩饰,“你有什么事?”
    “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妍惠的手机号码,我……”
    “我不知道。”李文干脆地拒绝,挂断电话。任小冉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忙音,屈辱感流遍脏腑形骸,痛苦得几乎要发狂。
    事实上不是李文看不起、不愿意告诉他。金妍惠接连两天手机关机,李文也在焦急苦恼。
    任小冉只剩下一种估计可能找到金妍惠的方法了。他定下去往新加坡的机票,希望能在金妍惠的别墅里找到她。
    过山车从坡顶向下加速,越来越快,疾速冲过水池,破开水面,激起两侧冲天的水花。周围人尖叫着,嬉笑着,秦斐然和任冉坐在其间,比较着谁更淡定,更缄默。
    水珠溅到秦斐然身上,湿了单薄的衣衫,沁骨地凉。
    “我想回去。”下了过山车,她说。
    任冉看看时间:“现在还很早。”
    是很早,太阳还没有一点要偏西的意思。
    他们在树荫下的长凳上坐下,任冉买来两瓶苏打水,先拧开一瓶递给秦斐然。
    秦斐然并不喜欢苏打水,她爱好甜味更为浓重的果汁,这点除了艾斯谁也不知道:“你在美国过得好吗?”
    任冉喝了几口苏打水,比起这种温和,可乐之类更合乎他的口味:“不好。”
    每天,都在想着一个人,每分每秒,脑海中都是她的影子。思念成狂,却连梦里,都不能回到她的身边。
    “为什么呢?”秦斐然轻声慢问。不是应该畅快自在,如鱼得水。
    为什么呢。她不甚明白,也不情愿深思。
    任冉不说话。
    过一会儿,他说:“我送你回去。”先起来,背对着秦斐然走出去。
    秦斐然看着他的背影,不动。走出好远,任冉停下脚步。她才如梦初醒奔跑着追上去:“我不想回去。”
    眼前突然出现任冉放大的脸,唇上被羽毛柔软地刷过。任冉闭着眼睛,轻柔地吻着她,光影斑驳中清新俊秀的少年深情地吻着成熟妩媚的女人。
    “任冉,”秦斐然低下头,“伤风败俗。”
    周围来来往往多半是懵懂的孩子,做了妈妈的缘故,她不再有当年的张狂放肆、随心所欲。
    “你家里有人吗?”任冉看似随意地问。
    “应该有。”秦斐然大致上明白他要做什么,“任小冉可能在家。”
    任冉反而斩钉截铁地说:“去你家!”
    秦斐然简直要对他无语了,他真是……她只感到脸上在发烫,要羞得无地自容。
    任小冉最好是出门了。她不抱任何希望,这种几率根本是零。但是万分之一发事情都有可能被她撞上,任小冉不再,千真万确。
    任冉环视室内的装饰:一尘不染的古木色地板,雪白的墙壁,对称摆放的两张可卧躺沙发,中间一张玻璃桌面的茶几,墙上一台壁式液晶电视机。客厅不算太小,也比不上在任家的一间浴室。据消息称,她在这里居住了六年。
    秦斐然给他取来浴巾:“那边是浴室。”
    任冉没有接:“一起洗。”
    秦斐然揉捏着浴巾,浴巾淡紫色,是哪种花瓣的颜色来着?在年少轻狂的岁月这种事情也是有过的。任冉会安静地注视着她,温柔地给她擦拭肌肤上的水珠,不含情欲。但是秦斐然到底不能习惯与他在意识清醒下的坦诚相见。
    任冉把她拉近浴室。
    “等等!”玻璃门合拢前秦斐然瞧见墙壁上贴有一张留言条,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间钻出去仔细瞅。
    “晚饭在冰箱里。我去了新加坡。——任小冉”
    新加坡……秦斐然的眼皮霍然一跳。金妍惠!金家壮大后就把住宅搬到了新加坡。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屈辱的优渥生活。
    任小冉!秦斐然怒不可遏,用力把留言条撕成粉碎,忿忿地拎起包要出门。她要把任小冉追回来。
    “秦斐然!”
    秦斐然把保险门打开了一半,停住。任冉悠然地依靠在浴室的门框上,脸上乌云密布,山雨欲来。“我……去找他。”她的气势无缘无故矮了一截。
    “不许去。”任冉越是恼怒,语气越是平和,商量一样,实质上没的商量。他似笑非笑地审视着秦斐然,想把她华美外表下的那颗心剥开来研究清楚——
    “任冉,我们来打个赌。你给斐然打一通电话,如果她赶来阻止你登机,你赢了;如果她没有来,每天早上,你去美国。”任烨说,塞给任冉手机,并吩咐人去再买明天早上的机票。
    任冉板着脸,输入秦斐然的手机,摁下通话键。
    “喂……”
    “我是任冉。”他说,“我要去美国了。你……”
    米显受不了夺走手机:“斐然姐,任叔叔要逼任冉去美国。我们在机场二楼,你快了救他!”
    秦斐然沉默着,挂断电话。米显要再打,被任烨阻止了:“只能打一通。”
    “这是不平等规则!”米显抗议,抗议无效。
    任冉把双手交放在膝盖上,闭眼静静地等候。绝望的阴云在VIP休息室雕龙画凤的天花板聚拢,沉重地压迫下来。每个人都知道的。
    他在乞盼千年漆黑中的的曙光。
    秦斐然没有赶来,整整一夜。到清晨第一缕阳光钻破窗户,也没有。
    “任冉,该走了。”
    ——
    “任冉……“清明的光静静流淌在他们身上,秦斐然退回屋里,”好吧,我不去。“
    任冉丧失了一开始的兴趣。他们各自占据一张沙发,秦斐然发短信拜托艾斯务必把任小冉带回来。
    “我们下棋吧。“秦斐然在茶桌上摆上棋盘,她的围棋是任冉教的。
    “好。“任冉挑选了白子。黑子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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