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好意思说我!”
    一个暴栗打下，师父不屑：“说的就是你，好好的看个书就要被抓住，你小子怎么这么没能耐。”
    挺着小小的胸膛，沈均不甘示弱，逞强道：“那你行！”
    “我当然行了，以前就算是睡觉都没有被抓到过。”
    我在旁边，扯动嘴角想笑又不笑，搞不懂这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又是什么值得爷俩吵起来的事，他们在很多方面都一样，沈均和师父都在神经方面特粗，感觉是钢筋混凝土都不及万一。有些时候师父观察入微，睿智无双又气质沉稳。
    这倒和沈均别扭的关心有关，血亲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我抱起地上趴着的肥猫，免得它受到战火的波及，小猫这些日子没有早起擦棋盘的艰巨工作，变得越发圆润，简而言之，是越来越沉。
    不知道猫会不会得冠心病？
    希望不会，这一年的相处还觉得它不错，死于肥胖太可惜了点。
    或许它死了比活着还好，我双手撑着它肥肥短短的两只前爪，摇晃着它，至少它死了不会天天被踢。
    不过看它那滋润的身材，没准它喜欢这样的生活？
    就这样，在爷俩的吵闹声中，沈均把上课看书睡觉的功夫练得越发炉火纯青时，迎来了又一个的春节。
    每年的这个节日都是我回本家的日子，就算当初那场大火还没烧尽她生命的时候，我就会回去。而她每次都离开。
    在农历三十那天我才请了假——对师父。虽说交通发达了，但是A市却没有通向本家所在城市的火车，必须在中途转车。有飞机，但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也没有人会帮我订飞机，办手续。
    27号时，分家派了一个中年人来，我才恍然该是这个日子了。或许内心更深一层的刻意去忽略。表情淡漠地答应了，他大概也没注意我的表情，说完了就走了，不愿意耽搁哪怕一刻。
    看他的样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是好，而且在分家中都应该是排不上号的人，眼里对我的鄙夷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我的身份的确尴尬，想叫人有好脸色都难，何况我并不指望这个家的人会温情以待。很多事在小时候都明白了。并不是天生就是这样冷血，而是时间改变了这一切。
    上车那天是28号的晚上，我坚持这样。为了把那堂围棋课学完，中年人很不愿意，但他有什么办法，他根本没有选择什么时候出发的权利，受制于人。
    本来可以更早的，只是我是被遗忘了的人，而他不幸成为护送我的人，所有他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在火车上整日摆着一副臭脸。晚上的车转站时也是深夜，根本不让人睡觉，回到了本家，就已经接近30号的下午2点。
    靳家讲究礼仪，从不在春节期间开下午茶。这做来又有什么意思，做起来还不是给人看的。一把帮孩子照旧有零食点心吃，大人也可以出去在加餐。不过我是没有的，变相的算是遵守这个家规则的人了。
    我就这样饿着肚子，等到晚上10点的年夜饭，吃了两天泡面饿扁了一天的肚子在所有恶毒的眼睛的时不时一瞥的目光下咀嚼着米饭和摆在我前面很少人过问的素菜。
    这样的年过得有什么意思？
    我自问是绝对不想回来的，可是现实是我离不开这个厌恶我的家族。我还是个6岁的人，生活不是只有不屈坚持就能活。我缺少经济来源，而这个时候的我是断然不会和这个家断绝关系的。
    那时候，我就在暗暗发誓，当有一天我有能力离开这个家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斩断和这个家的所有联系。
    血脉是伟大的，但我无法看出自己和这个家血脉的关系，说是斩断所有联系，可是除了经济上的支撑它什么都没有给我。
    “扬扬，来，过来，让奶奶看看。”苍老的声音压制住周围嘈杂的声响。靳家的现任当家就是靳家的老爷子。他现在正在和一群子孙聊天，家宴过得勾心斗角，每个人都希望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换取下一任当家的位置。而靳家的奶奶在花厅里和一群带着小孩的女人或是没带小孩的妇人聊天。
    我坐在角落里，阴影完全遮住了我，可是在她的那声随意的招呼下，人群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到了我身上。
    穿过各种不屑蔑视的眼神的包围，什么表情都有就是缺少友好。我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没位置了？”头顶上她在问，我没有抬头看她的眼睛，那是不礼貌的，我在这个家时是被这么教导的。
    旁边有人讨好的搬上椅子，不是讨好我，这点认识我还是有的。
    “来，坐。”她拉着我的手，保养得宜的手附在我的手上，只有几条细细皱纹的手包裹住了我的手，有一种温暖的错觉。
    在门边吹了这么久穿堂风，这点温暖只会让我心寒。心寒她如此对我，给了我希望却总是残忍地打破虚幻的美好。心寒她当初口口声声叫我和她一起离开，我受到的冷嘲热讽她视而不见。心寒她将不受重视的我推向风尖浪口。
    可是一切又不能怪她。毕竟是她带着我离开了那里，使得我不至于沦落到颠沛流离的生活。
    那时我不喜欢她，后来理解了她的矛盾。并且庆幸她当初带我走，也让我离开了这个家族。这样我才遇见了沈均，有了后来的一切。我的人生不再充斥着憎恨与漠视。
    她有着她的信念与坚持，我并不该希望她是全心全意为我的。她有她执着的事，那时她能抛却偏见接走我就是她对于我可以做的最大的补偿了。
    “怎么手这么凉。”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手覆盖住了我冰凉的手心，关切地问着。我不禁抬起头，那时，我看到她有片刻的呆滞，而后僵硬地放手，叫人拿来一杯热饮给我，转而和其他人交谈，没有再对我说一句话。
    我握着在寒风中迅速冷却的热饮，什么也没想，因为这一刻什么都不能入耳。
    如同以往每个除夕，这个家的一切热闹繁华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