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请视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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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古,女人的性命就像牲口一样,随意相送、掠夺、奸-淫、杀戮。那里有二战时期最可怕的慰安妇所,每每夜晚降临时就是恶魔们的狂欢。女人们被拖进一个个狭小的帐篷,满足男人们在战场死里逃生后,疯狂的兽-欲。她们或尖叫哭喊、或面无表情的认命。我看不见,可种种令人绝望窒息的哭喊总是充斥着我的耳膜。
那些往往是低级军官或士兵们的娱乐,作为高级军官的刘文苍通常会在战争空暇时宴请或赴会同等军衔的同僚。
比起要和很多人分享一个慰安妇,日本高级军官更喜欢养一个或几个情妇。这些养在缅甸的情妇是不可能带回日本,何况大部分人在日本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室。这些情妇基本是貌美的本土女人或是从中国战场带过来的。这些女人的处境只比慰安妇好上一点,因为男人都是贪欢贪新的,互相赠送情妇在这些高级军官里并不稀奇。
晚八点,我在刘文苍的牵引下,随他赴一个高级将领的聚会。经过三个月的调养,我的眼睛已可以勉强视物,但还是无法看清。我虽无法看清面前的纸醉金迷,但也能听到四周宾客落座,把酒言欢。
这三个月,我除了调养身体,刘文苍还特地为我请来日语老师,逼着我学了几个月日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只是学习日语,学会了,我也好留做准备,这样与我也算是有大用,所以也就顺水推舟。
席上的日本军人大多来自东京,出自几个著名的武士世家。几杯黄粱下肚,也算暂时忘了如今越来越艰难的局势,融洽的齐聚一堂,开怀的忘了分寸。
身边榻榻米坐着个姓村上的中年军官,他是唯一带自己妻室到场的官员,席间被其他同僚取笑,也只是一再给他人敬酒,并不计较。他的妻室是从东京千里迢迢跟过来的,这在日本军官家眷里是一个特例。
驻守新野的田中中将,见村上夫人一直都小心劝慰村上中将不可贪杯,不免调笑一番,“早就听闻村上中将有个温柔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有夫人在场,村上中将怕是连枪都提不起了吧!”
“哈哈!你这家伙怎么拿我说事了,喝酒、喝酒。”村上中将打着哈哈过去,把话题转到坐在他们旁边的刘文苍身上,“都说少年风流,我看伊藤少将把这句名言实施的很彻底啊。前段时间说是来了本家的妹妹,却一直藏着掖着,还专门找了山本医生来为其调养身体,哪里是妹妹?这样轻狂的事,伊藤君果真是年轻人!”
“哦?”田中中将来了兴致,好奇的望来这边,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说伊藤少将身边的这位夫人怎么如此面生,原来是新欢呐!”
“哪里是什么新欢,我这位刚从中国过来,又不慎伤着了眼睛,这才让山本医生看看,这不,还没恢复过来呢,哪里能和村上夫人相比?”刘文苍也跟着打趣起来,“她若有村上夫人十分之一的体贴温柔,我也就欣慰了。”
说的村上中将哈哈直笑,“年轻人,口无遮拦!罚酒罚酒!”转头又向田中中将说:“都是田中君挑出的头,你也一样,该罚该罚!”
田中中将酒杯搁在唇边,并不急于灌下肚,余光若有若无的飘向我,“这位夫人生的好生标致,让我想起了家乡富士山上雪白的樱花,就不知伊藤少将是在那场战役中得到的?”语气间已有索讨的意味。
谁知刘文苍只是淡然微笑,随口转了个话题,“光是喝酒多无趣,我看大家意不在此,所以我特意让人从日本挑选了几个才貌双全的艺妓运过来,今天刚刚到,正好可为各位表演助兴。”
田中并不放过他,哈哈大笑,“伊藤君也太不给在座的夫人们面子了,再说艺妓哪里比得上夫人貌若春花。”说着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
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猥亵的表情和色眯眯的眼神,格外令人作呕。低下头,心里第一次暗自庆幸自己眼睛不好,看不到那人淫邪如豺狼的目光。在同古,我见过太多女人因为席间男人的一句话就被当做礼物送出。
刘文苍也不以为意的笑笑,“田中君太客气了。”不顾我挣扎勾起我的下巴,调笑一声,“这位是我刚刚得来的,还是正新鲜时期,真真舍不得啊。要不这样,田中君今日看中在场哪个艺妓都不用和我说,请随意挑。”
说完双手一拍,守在门外的人便拉开纸门,小心翼翼跪坐在榻榻米上,听他吩咐。
“去叫她们进来吧。顺便让下人再准备点酒菜。”
“是!”恭敬的合上门,倒退而去。
“区区一个女人,伊藤君也太柔情了点啊。”我听出田中中将语气里的不痛快,被坏了兴致的他冷哼一声,“我与你舅父伊藤雅介大人在东京也算是旧识了,也没见他有你这副柔心肠。”
眼见刘文苍面色不愉,村上中将连忙打圆场道,“田中君不要再为难伊藤君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位是伊藤君的新欢,你此时向他要真是太煞风景了。”言下之意过段时间等那位腻味了再要也不迟。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说劝说。
“啊,田中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在场这么多女人干嘛偏选伊藤的新欢呢!”
“就是说嘛!要不然伊藤君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来来来,我们干杯!”
眼见多人打圆场,田中也只得作罢,顺着台阶下,举杯道:“也是,怪我不解风情,还望伊藤君见谅。我先罚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待乐师曲子一奏起,打扮光鲜的艺妓们如鱼贯入,禽兽们又开始新一轮的饮酒狂欢。我低着头,希望能借由漠视,打发这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聚会。
突然,身侧刘文苍伸过手把我垂到胸前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声音温存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给别人。”
我漠然不语。
对于禽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漠视他,当他是空气。
我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这几个月,我最常想的是,若当初我能知道自己会陷入如此境地,还会不顾一切的跑到缅甸吗?我莽撞了,但这不能完全怪我,若是重来一次,在最初听到那噩耗时,我还会不顾一切的来。就算如今有太多疑问,我的心里始终装的还是那个人。
我想我是一个不撞南山不回头的人。
想来当初从车里滚下来时撞到后脑,导致我的眼睛有短暂失明,随着视线慢慢清楚了点,我一边学习日文,一边开始想逃跑的办法。在这里,我若再不自救,怕是刘文苍终有一天会撕去辛苦维持的斯文,恢复禽兽的本来面目。
我一共逃了三次。每一次都被不出意外的抓回。开始的两次刘文苍还会笑,摸着我的脸像是猫抓老鼠时的戏谑:“静姝,你便是长了一对翅膀,也飞不出这里,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做这些无用之事?”
我想,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即便我能知道事情的结果,但只要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还是会逃。我有很多的疑问,很多的话还没有和一个人说,只要见不到他,我绝不会放弃,也绝不会甘心。
在最后一次,刘文苍终于忍无可忍的撕开了温和纵容的假面具。
在监牢的一角,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皮鞭,在一遍遍冷水的冲击下,醒了又晕,晕了又醒,皮开肉绽的痛苦,就快要摧毁我仅存的意志。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和那些我曾唾弃的人一样屈服于凶狠的鞭笞下,舔吻禽兽的脚。
从小,我最怕疼,就连生病打针我都宁愿吃最苦的药代替。我以为我支持不了五鞭,就会痛哭求饶。可是,一鞭又一鞭,整整熬下了三十四鞭。
鞭鞭透骨。
开始痛得咬烂了唇,到了后来连痛觉也麻木了。
而让我奇怪的是,我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流。
在铺天卷地的疼痛中,我听到禽兽不甘心地愤吼,“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他给你下了什么咒,如何就能迷得你神魂颠倒?”
“你不知道吗?重庆的府邸是谁炸的?你最好的朋友你的儿子你的养子!是谁把你送到我面前?他早就不在缅甸了,早就不在了!七个月,已经七个月了!他早就扔下了你!”
“你这个女人,太不知好歹了!”他的声音复杂而痛苦。
当最后一鞭落在我早就伤痕累累的手臂时,他终于扔下鞭子,疯狂的来扯我早已破碎的衣服。
始终没掉一滴眼泪的我,顿时泪流满面。
有谁能来洗涤我满身的伤痕,安抚我心中的委屈?
无数的辛酸和揪心的疼痛,让我再也无法克制的嚎啕大哭。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种种痛苦?
魔鬼似乎也被我毫无顾忌的痛哭吓到了,疯狂的动作迟疑下来。
我又一次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