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再陷虎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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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时常想,若是那年我就这么回重庆是否就不会有后来那些变故。或是我可以在来缅甸前再等上一个星期是否就没有那么多遗憾。可是上帝从不会给我们另一次选择的机会。
    1943年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缜缅公路仍被日本人牢牢掌控。一辆竖着日军太阳旗的吉普车驶在狭窄的公路上,四面凄凉少人行,唯有百来鬼子背着枪支紧守要道。
    姑且不论徐世威是从哪里找来的日军吉普车,单这一路过来如此顺利就不知他从中下了多少功夫。
    望着那公路口一个个拥挤着的狰狞面孔,我不由感慨,小小一个日本岛国,怎会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投入太平洋战场,中国战场,亚太战场?到底是什么怂恿着这群魔鬼络绎不绝的前仆后继?
    “八嘎,做什么的?”眼前面目可憎的士兵拉回我的思绪。
    我摇下车窗,对他礼貌而虚伪的微笑道,“我找伊藤文苍少将。”
    记得来之前徐世威忧心忡忡的问了我一遍又一遍,“你可想好了,一定要这么做?”
    我指着上空对他道,“我想看看老天最后能给刘静姝留下什么。”
    那士兵听到我说话大吃一惊,高声叫道,“是支那人!”端起枪对准我,恶狠狠道,“八嘎!八嘎!”眼看就要开枪。
    “混账!”我怒斥道,“伊藤文苍在哪里?我是她妹妹!”我说的兀定,心里却半点没底,谁知道这鬼子会不会把我一枪崩了。但来之前徐世威却一再嘱我放心,想来他应该有应对之策。
    那士兵自是不信,望着我面露怀疑,吐着生硬的单词,“伊藤少将?妹妹?支那的妹妹?”
    我似懂非懂听着半吊子日语,“怎么,你们少将大人没告诉你他有一半中国血统吗?他当然有个支那的妹妹!”
    这时从那士兵后面走来一个军官似的人物,用半生硬的中文客气的问我道,“您是刘静姝小姐?”
    见我点头,他似乎松了口气,“让您见笑了。少将大人已经恭候多时,若您不介意,小可可以为您开道。”
    我点头道,“多谢。”
    “请随我来。”说着他跳上另一辆车,为我在前面开路。四周士兵都自觉收起枪支,分开站于两侧。
    但接下来让所有人吃惊的是我却随即调转车头向来时的方向飞驶。后面那人疑惑大叫道,“刘静姝小姐!”
    狂风拂面而过,不出所料,身后一片混乱,却也无人敢开枪拦截。我心头冷笑,对身后喊声充耳不闻,脚踩油门马力全开。
    耳边风声呼啸,静默中只有我的心跳。
    刚松口气,忽听身后枪声顿起,我仓促中回首望去,只见一人静默立在后方追来的吉普车上。
    他身着黄色军装,胸前几枚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大衣下摆暗色云纹在风中鼓动,面色冷凝,目光更是如寒冰冷刃。
    虽然已做足充分准备,但再看见他,我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后方尘头大起,数辆吉普车跟着他向这里疾驰而来,车上众人均是身着军装,斜跨长枪,应是他麾下士兵。
    我知刘文苍守此关隘,一见我必会追来,却不想他此时也不忘带上一众士兵。
    忽听身后他扬声大喊,“刘静姝,你给我停下!”
    此时离目标尚且一定距离,更何况还有万千追兵,我怎会停下?我猛踩油门,巴不得插翅而飞。
    砰,砰
    又是两枪,我突感右肩一松,方向盘打滑,慌忙稳住,腾出手一摸竟是一手湿粘。
    这样就受伤了吗?
    我有些茫然,却没感到有多少疼痛。
    又听刘文苍危险的怒喝一声,“你逃不掉的!”威胁之意甚浓。
    想来这一次他也许宁愿把我打残也不会放过。
    两车间距离越来越近。慢慢的,近了,更近了,直至他追了上来。
    “静姝别逃了。”耳边他的声音已有隐隐笑意。
    湿粘的血让我越发不好掌握方向盘,咬紧牙关,心里为自己打气:坚持住,只差一点点。
    车头已经并驾齐驱,接着在我的惊叫中,他以大鹏之势扑跳上来,拥住我得意的大笑。
    “这下我看你还怎么逃!”
    正在这时两侧伏兵轰然炸响。我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惊变突起,刘文苍反应极快,伸手扣住我肩膀,咬牙切齿道,“怎么回事?”
    我嘲笑,“怎么回事?你现在还不明白?”
    他瞬间明了,脸色霎时又青又白,难看极了。向身后车子大喊日语指挥撤退,擒住我怒道,“你究竟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我狠狠咬唇,一点点血由唇齿间慢慢渗出。若是可以,我多想仰天大哭一场,扯开披风,露出腰间满满炸药,冷冷道,“我为与你同归于尽!”
    他跳起来瞠目大吼,“刘静姝,你疯了!”
    疯了?
    我确实疯了!
    我冷眼看着他试图拆卸炸药,不由吃笑道,“别忙了,都定了时,还剩一分钟而已,就算你现在跑也跑不掉。届时你尸骨全无方消我心头之恨!”
    “你!”刘文苍眸光敛动,滔天怒火瞬间浮动上来,狠命摇晃我道,“你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愤然趋近,瞪视着他,“你心知肚明!”
    他的手捏得我双肩痛不欲生,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一字一顿吼道,“我,不,知,道!”
    那狠狠而失控的摇晃令我头昏眼花,而他如火灸的直视压抑着莫名的愤慨、
    “我不知道,我该死的不知道!不要告诉我你千里迢迢来此就是要拖着我一起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刘文苍从来不是善人,但何曾亏过你一星半点?你的心被狗啃了不成,竟恨我如斯!”
    那失控的狠摇令我恶心欲吐,右肩枪伤被他狠抓痛得我思绪一片空白。在我混沌的神志中仿佛有什么是我忽略的,而那恰恰至关重要。
    耳边刘文苍仍然在吼道,“你说啊!今日你不给我解释清楚,便是死了,我也不会罢休!”
    我抓住一点清明,勉强集中神志,问道,“你没杀他?难道不是你?”
    他怔了下,仅一瞬他已明白我口中的他是何人。而他的表情很奇诡,仿佛恍然大悟后像是一点怜悯,又像是一丝讥讽的眼神让我迷糊。
    他冷笑道,“刘静姝,你白活了二十三年。”
    我怔住了,不等我回答,他兀自低低笑了起来,然后笑声逐渐变大,直至哈哈大笑,“若你真就这样与我同归于尽,被那人知晓真不知是会笑死还是哭死。”
    我见他隐隐颠狂之态,心头发寒,再顺着他视线去看那腰间炸药,越发头皮发麻。抖动着手指,那隐晦模糊的深意我想不出来,也不愿去想,但我更不愿如此不明不白的送命。
    刘文苍睨眼冷笑,掌控方向盘,腾出一手不顾我的惊叫一把拽下炸药扔出车子。
    见我面目苍白,他撇嘴讥道,“假的!如此看来他的良知还剩一点渣滓儿。”
    四周枪林弹雨,我凭着本能死死护住头部。
    刘文苍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箍住我受伤的右肩,见我死死咬牙,他加重力道,顿时伤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恨得咬牙切齿,喃喃自语,“好毒的算计,好狠的筹码……”
    打着方向盘险险避过扑面而来的机关枪,他眸中冰刃如刀,对我寒声怒喝,“他罗智仁在哪里!”
    我狠命摇头,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给我说!”他抓住我恶狠狠道,“我不信他罗智仁心狠如此!”
    听他胡言乱语我心头麻乱,又惊又怒,不顾危险抬头怒斥,“你胡说!”
    心里忿恨交加,借由大声掩盖莫名的慌乱,“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就是在胡说八道!是你杀了他…不…不对…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把他还给我!”
    “闭嘴!”他眉锋倒竖,对我恨声道,“既然他罗智仁心狠手辣,我刘文苍也不是良善之辈。刘静姝你听好了,今日我若一死,你也别想独活。我闭眼前一定先掐死你,再拿你尸体挡枪!”
    尘土中他扬声大笑,“好你个罗智仁,论心黑手狠,刘文苍还要讨教一二!”
    我脑中混乱,眼前一片模糊,浑然失焦。望着大笑不止的刘文苍,身子不禁打个哆嗦,失了暖意。
    有什么这么可笑?
    感觉到他合身将我罩住翻滚下车,意识已然不清,只有胡乱而无力的拍打他,口中嚷嚷,“滚开,滚开!”
    后背重重磕在碎石上,脑子里一刹纷乱如云。一会儿是刘文苍喋喋冷笑,一会儿是智仁的脸,一会儿,是杰米临死前突然瞪大的眼,儿子的哭喊和我那仿佛生生剜下的心。背后扯着枪伤真的很疼啊,我痛得想哭,却哭不出来。
    一瞬又看到许多。
    我天生擅长粉饰太平,所以他和某个女人的种种纠葛我都可以当作不知道。我想,不管怎样,他娶了我,我们是堂堂正正拜了天地发了誓言的,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我这么爱他。。。。。。他也必然。。。。。。
    我想,等我醒来。。。。。。
    醒来又能如何?
    寂静复寂静。
    纷乱到此嘎然而止,黑暗袭来,我一点点失去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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