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桃花镇中桃花劫二）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但我也不再恨你。”雨宴站在桥头，背对着他，强忍着颤抖地声音。
    “你……”他有些担忧，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又该以什么身份开口。
    “那瓶中的是你的解药，也是我的毒药，你我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联系，从今往后，江湖天涯，相见不相识!”
    他并未做声，苦笑着离去。
    雨宴决堤的泪水，一次次地划过脸颊，当时的伤悲再次涌上心头，抽泣的声音一直哽咽在喉咙。你当初将我一个人抛弃在荒郊野外，约定的承诺屡屡告吹，哼，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报应。
    雨宴模糊的眼角，不再看的清眼前的事物，唯独远方传来亲切的问候声，来的格外明亮。
    “雨宴今天的天气很好，你不出来晒晒太阳吗……雨宴，快来尝尝这个糕点，很美味……雨宴，你看，天上的星星都不及你美……雨宴……”
    泪水悄悄滑落，这次的不苦，大概是甜的。
    烟雨楼里，轻歌曼舞，雨宴安坐在台上，信手抚着琵琶，大厅之内安静的有些寂寞。
    大门外忽的来了几辆马车，车上的人闹哄哄地涌进烟雨楼，这是雨宴第一次见到萧陵。
    一身土黄色的华服，手中一把九节骨扇，被簇拥在人群中央，虽说周遭的人也是非富即贵，但偏偏没有一人能及的上他半分。
    雨宴皱眉，抚琴的手也停了下来。这原本安静的地方，也因来人而显得过于聒噪。
    萧陵这才注意到台中央的雨宴，虽对她早有耳闻，但真的见面难免让自己吃惊不小。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目光在嘈杂中有了片刻的宁静，只是雨宴绝不会想到，仅是这一对视，竟惹来之后无数纠缠。
    自那之后，每每轮到雨宴演出，萧陵必会准时捧场。两人之间也有了一种难言的默契，从来都是台上悲欢离合，台下谈笑风生，两人比他人多了些难言的情愫，却止于挚交。
    只是那日……
    “我必须得走，你愿意跟我一起吗？”萧陵无比认真地看着雨宴，眼神中满是期待。
    “走？一起……”雨宴的脸僵硬了起来。
    “你愿意跟我走吗？”
    “萧陵……”
    “雨宴……”
    “我……”雨宴身子一晃，眼前一片发黑，想起当日信誓旦旦的他，又和眼前的萧陵有何区别。
    萧陵见状，一个箭步搂住了快跌倒的雨宴，看着他发白的脸颊，颤抖地双唇，心里止不住的疼，但更疼的还是自己已经从雨宴脸上读出了拒绝。双手不自觉地抚摸着雨宴的背，不知道是在安慰雨宴，还是想要在这离别前再温存一回。
    雨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从萧陵怀中站了起来，一起身，萧陵原本放在雨宴腰上的手便摸到了雨宴的屁股。
    雨宴的脸瞬间变的通红，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冲萧陵叫嚷道：“好你个萧陵，不想你也是这种好色之徒，今天算是我宋雨宴瞎了狗眼，以为结交了一个能以礼相待的知己。”
    雨宴从头上拔下玉发簪，一刹那黑发丝如泉般四散，“你我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雨宴……这……我……”萧陵一下子慌了神，
    “还不快滚！”雨宴手持玉簪，怒目萧陵。
    “我……”
    “滚……”
    “雨宴你听我说，这……”萧陵边往门外退，边解释，但话未说完，雨宴就已经举着玉簪追了出来，慌乱间萧陵被桌脚绊倒跌了出窗外。
    一时间雨宴傻了眼，心里有种难言的痛楚，急匆匆地跑下楼去，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眼角竟闪过一些泪花，平日里最喜爱的玉簪也被拽的咯咯发响。
    门口，两个男人已经站在萧陵旁边。
    脸颊涨的通红，只有自己知道这是因为太担心萧陵，所以跑得太急，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继续发疯……
    看不清楚背对自己的那个女人的样貌，雨宴只能看见小小的自己满脸委屈地样子，“为什么哥哥长的这么好看，而我却一点也不好看？”
    “雨宴不是很可爱吗？”
    “雨宴是男孩，不要可爱！”小雨宴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呵呵，雨宴乖，再过几年就能和哥哥一样了。”
    “还要多久？”
    “没有多久了，人的寿命是很短的，只要雨宴一眨眼，就好了……”
    “真的！”小雨宴兴奋地直眨眼。
    “命运一直都在眷顾不幸的孩子……”
    “什么是不幸的孩子？”
    “……”
    “谁是不幸的孩子？”
    “呵……雨宴要快快长啊，很快，很快就要轮到你们了……”
    女子站了起来，转身将还是孩子的玉辰殇带走。
    “等等我……等等我！哥哥……哥哥……”雨宴挣扎地叫喊着，拼命地追逐着。
    他俩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哥……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喂，雨宴，你醒醒！”仇管闲摇晃着雨宴的身子。
    “雨宴！”
    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雨宴缓缓睁开眼睛，才看清眼前两人。小声地问道，“哥？闲？”
    “雨宴，你怎么睡的这么死啊！我们叫了你好久了。”仇管闲双手背在脑后，“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一个劲地瞎叫。”
    “啊……”雨宴并不想多说什么，“大概吧，不记得了。”
    “哎……”玉辰殇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问什么。
    “我们已经出来了？”
    “恩，已经五天了。”仇管闲慢悠悠地解释道，但语气中却有那么一丝异样。
    玉辰殇用责备的眼神望了一眼仇管闲，没有再多言语什么，只是催促道赶快离开。
    如果说桃花林是一场梦的话，三人在这场各自的梦中都做了一个关于爱情的桃花梦，只是相互之间并不想提起，或者说三人都在刻意隐瞒真实的自己。
    在离开雨宴后，仇管闲和玉辰殇确实循着声音找去，但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女子，只不过是不断重复的桃花树。
    两人一直走，却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这大概又是一个劫一样的东西。
    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都睡着了，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在仇管闲的梦里，依旧是那个完美的白衣男子，花满楼，从相识到相知，从相信到想爱，这一些细微的感情缓缓地回荡着，只是这些回忆般地梦境中多了一抹黑色，背着身子，看不清楚模样，但只要他在，仇管闲总会安心许多。
    一直有一个女子，对自己很亲切，却叫不上名字，仇管闲努力想要回忆起什么，换来的只有阵阵的头痛，到底还是漏了很多东西，这一切都像一块超具吸引力的磁铁一直拉着自己前进，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挡在自己的眼前，才会让真相离自己这般的遥远。
    仇管闲的眉头紧蹙，表情中闪过迷茫。
    玉辰殇的心一直是躲在沉默背后的饿狼，有太多的秘密无从知晓，不知道离开家后的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这身了不得地功夫又是师承何派，更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活下去，似乎成了他唯一有所觉悟的事情，至于原因，相信玉辰殇自己也还不太清晰。
    在他的梦境里，看不见的黑暗笼罩着所有的一切，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已经开始变的微不足道，还剩下点什么也无从知晓。只知道，那一场桃花林中的美梦变成了他的噩梦。睡梦中他急促的呼吸声，紧皱的眉头，以及握紧的拳头……
    “离了桃花镇，去到风驰城还有多少路？”雨宴走出马车，迎面是清新的空气。
    伸了一个懒腰，仇管闲接着话茬走出马车，“马上就要到了，你想见他吗？”
    “他到底是谁都不清楚，这方家说不定根本没他这号人。”
    “也是哦，看来我们得赶紧的了，可别错过什么好戏……嘻嘻。”
    雨宴瞟了一眼仇管闲，转身走进车里。
    “走吧。”玉辰殇的声音不高，却是十足的霸气，仇管闲却笑着仰头感受午后的阳光。
    眯起眼睛看湛蓝的天空，“好久没看过这么蓝的天了，也许以后看不见了……”
    声音不大，却让雨宴和玉辰殇的心顿了一顿，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
    也许是桃花林中的梦让三人看到了太多的回忆，就想死亡前一刻回顾的人生画面一般，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困扰这三人，但大家却什么也没有说，也许是拍对方担心，也许是不信任，更或者说这是一种悲哀的默契。
    车里很安静，感觉空气是静止的东西。
    车外很热闹，街道上到处是沸腾的空气。
    在离开桃花镇六天后，三人终于到达了风驰城。
    眼前就是方家老爷的大寿，方府张灯结彩，仆人忙进忙出，四方宾客齐聚风驰城，一时间这倒成了第二个落安城的样子了。
    仇管闲列这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方家，“殇殇，雨宴，你们会不会伺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