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二 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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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英很生气,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生气。在枣树林做完作业,看完风景,蒲英尽量让自己平静。回到家,她就拿起草筐去砍草,回来喂猪。吃饭的时候,看见大伯拿出喝酒的小杯倒了一小杯,看来大伯的心情还不错。蒲英鼓起勇气说:“学校让交学费了,大伯。”大伯没做声,抿了一小口酒。众人的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伯母忙着张罗传根吃饭,可传根的一根筷子掉在了地上,她就唠叨着总是不小心,什么时候能长大啊。线青帮他拾起筷子,线玲则又拿了一根让他别用那根了,线蓝低头吃着饭,她夹起一块大咸菜,被线玲用眼盯了一眼,小声说少吃点怪咸的,线蓝也盯了线玲一眼,没说话。“学校让交学费了。”蒲英把声音提高了说。“这孩子,说一遍就行,咋还说起来没完了。”大姐说着,小心的看看父亲的脸色。“别瞎叨叨,快吃饭。”线玲看着母亲说。蒲英想那就等着吧。
“你们学校对像你这样的学生就没啥措施。”大伯说话的口气是平静的。蒲英没说话。‘你这样的学生’几个字像刀一样扎在了她心上。“你大伯问你呢。”伯母轻声说。蒲英还是没说话,眼泪已悄悄爬满了她的眼眶。“没有啊,没听说过。”传根说。线蓝敲了敲传根的筷子,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真没有。”传根还想说,却被父亲打断了。“知不道就别瞎说,我咋听说学校有专门救济贫困学生的政策呢。”大伯在说给蒲英听。蒲英想起老师的话:如果家庭实在有困难,我可以帮你申请的困生补助,当然并不是申请特困生补助的都是特别困难的人,只是国家有这项政策,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看来大伯是知道这件事了。可蒲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种特困生的补助。
因为从小她的家庭条件就不好,但爷爷从未认过输服过软,他的格言是人活着要有脊梁,人穷要有尊严。爷爷还给她打过这样的比喻:比如一条狗,别人扔给它一块肉,说,狗,来吃吧。摇着尾巴去吃的不是好狗,只有守着自己的破大门吃着自己的窝窝头的才是好狗。狗尚且如此,何况人。咱们虽然穷,但只要不馋不懒会劳动,这辈子就要不了饭,这要饭比摇着尾巴吃别人的肉的狗更丢人。爷爷的话是如此深的植入了蒲英的骨头。所以她在心里在老师和大伯之间选择了大伯,虽然知道这可能会很困难。
“大伯,那种特困生补助都是给那些得了病不能劳动的人,我有手有脚好好地,为什么要申请这种补助啊。”蒲英说。大伯本来黑红的脸变得更黑。“可咱家不没有那么多钱吗。”大伯服软似的说。“大伯,我好好喂猪,要是不行再给我买只羊来,我多砍些草喂它们吃,等卖了钱那个零头就算是我的学费,行吗。”蒲英的意思是说我喂猪劳动的费用也够我的学费了。“那头猪卖了还得修咱家大门呢,你看咱家大门都破。。。。。”大伯忽然明白了蒲英的意思,没往下说,脸色更加阴沉。“可你不能光给传根交学费不给我交。”蒲英哭着说。“啪!”大伯的酒杯重重的敦在桌上,碎了。大伯颤抖着手指着蒲英:“蒲英,这话也就是你说,要是你这些姐姐说,我早拿鞋底子抽她了,你看看她们有几个念书的。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你却编派上我的不是,你你,你好,出了这个门,你愿意找谁就找谁去吧。”说完大伯饭也不吃就出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向蒲英发难,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只好不做声。伯母收拾桌上的饭菜,轻声说“蒲英啊,我跟了你大伯几十年了,头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怎么办好奥。”
第二天早晨蒲英没有去大伯家吃早饭。中午回到自己家已是饿的饥肠辘辘,但她不知道大伯还要不要自己,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去吃饭。这时线玲给她送饭来了。还是白面馒头和炒菜,这相当于大伯的标准了。蒲英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什么好。“快吃吧,谁叫你那么大本事。”听得出线玲不是在讽刺她,倒有几分羡慕。
吃完饭,蒲英对大伯对大伯是只有感激没有一点气了。但她还是不想上学。她不怨大伯,但也不想让老师帮助。可不交学费却去上学也不是蒲英能接受了的,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蒲英又一次觉得自己进入了绝境。
她在床上辗转,她在院子里打转,又在屋里徘徊。现在该是下午的三点多了吧,该下第二节课了吧。她不自觉的这样想。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落到屋角一个大水泥缸上。她费力的揭开缸上盖着的木板,看见里面有半缸小麦,蒲英眼前忽然一亮,她想如果卖了这些麦子不就可以交学费了吗。正当她有些兴奋的准备从缸里挖麦子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是这家吗?”“她在家吗。”蒲英大为疑惑,出屋一看,原来是一群自己的同学。蒲英从没有在自己家看到过同学,而且还有几个男同学,面对这些天外来客一样的同学,蒲英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怎么来了?”蒲英问。“看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该来似的。”说话的是男同学郝建军。虽然同学两年了,对他蒲英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怎么来了。”蒲英语无伦次地说。“还是不欢迎啊。”郝建军说。“别逗她了,老师看你没上课,让我们来看看你。”说话的是另一个男同学辛鹏。而那几个和蒲英要好的女同学潘美娟、田清媛、彭慧等却像哑巴了似的,没一个说话的。好半天蒲英才明白过来,是老师让他们来叫她上学的。
“可我没有学费,”蒲英望望那半缸麦子,“我准备卖了这些麦子交了学费再去。”“就你?卖麦子?别开玩笑了。不不不,我是说你的办法不可行,还是先回学校再说吧。”郝建军说。“我们都猜到你是因为学费的事不去上课的,老师说无论有什么事,让你先回学校再说。”辛鹏说。“是啊,快和我们回学校吧。”这是蒲英的好朋友潘美娟、田清媛、彭慧等人说的唯一一句话,但年轻人之间的沟通就是这样奇妙,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彼此心领神会心意相通。蒲英没有再说什么,高高兴兴的和他们一起回到学校。路上郝建军等几个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郝建军说“我们商量过了,如果你真是因为学费的事不上学,我们就全班同学给你集资,辛鹏同学家比较困难,急了半天,都准备卖草鸡蛋了,哈哈哈。。。。。”辛鹏见有人揭他老底,有些急了,举手要打,郝建军忙举手制止:“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蒲英也忙说:“不用集资,老师说要给我申请补助,我都没答应。。。。。。”“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有困难大家在一起吗,你干嘛所有的事都非得自己扛着。”郝建军的话有些动情,蒲英听的脸热心跳,不敢再作声。
蒲英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被叫到了老师的办公室。老师问她下午怎么没来上学。蒲英支吾着,说学费一时还没有。老师很快的说:“你的学费已经交上了,以后要专心学习,学习的好坏直接关系着你的将来,知道吗。”“交上了?谁交上的?”蒲英忍不住问。“这你就别管了,回去上课吧。”蒲英看出老师不会告诉她学费的事了,虽有片刻的迷惑,但走出办公室,走在阳光下,她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继而是一片温暖,她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飞向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