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陌路 第十三章 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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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眼睛空茫茫似乎什么也没有,似乎在凝望着另一个世界。
圣祁慢慢消化着她说的故事,他的确有些词听不懂意思,但是他明白那些简短的意味——父亲在地裂中为了保护她和母亲去世,母亲因为患病,她不得不自己赚钱支付医馆的钱财。最好的朋友因为一个男人背叛了他,出卖了她的秘密,母亲病情恶化加快。同一个学堂的人嫉妒她而污蔑她,诋毁她的名声,她信任的姑姑为了钱财要把她卖给别人,回到医馆母亲却又去世,孤苦无依,茫然无希望,所以自尽后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一段文字晦涩生硬,可是这之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和委屈心酸,茫然绝望,月下并没有多说,他却能感受出来。
“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他柔声安慰。
月下茫然地看着他:“哭?我已经忘记了。。”已经多久没有哭泣了?似乎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的眼泪就干涸了,算下来也有十三年时间长的让她忘记了怎样哭泣。
圣祁怔住,不知该说什么才是。不懂得哭泣的女孩,坚强得让人心痛。
“谢谢你没有把我当作妖魔鬼怪来惧怕怀疑。”月下突然笑了起来,转头看着圣祁,圣祁伸手接下一片粉红的桃花瓣,温声问:“很痛吧?没有人依赖,这样长大,所以已经忘记了怎样依赖,怎样软弱哭泣。因为害怕被背叛,所以放弃去信任,这样活着很苦也很累,不是吗?”
“或许吧。但是习惯了就好了,没有人依赖,我就依赖我自己。”月下只是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只不过我的是这个而已。”
圣祁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说句什么安慰的话,但是失败了。
月下从地上站起来,费力地微笑了一下:“好了,说出来就好多了,不用担心我。你吃过了吗?谪月神捕他们走没走?”
“没有。”圣祁轻描淡写地说,“濯在和他们说案情。”
“阳佐和小悦还在那里,我去看看他们。”月下似乎已经调整成功了心情,微笑着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月下,等等,能听我说些事情吗?”圣祁在身后低声喊了一句,月下愣了一下转过身,看见圣祁仍然坐在原地没有动,见她回头,他指了指身边,微笑着比了个“坐下”的手势。
月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他身边重新坐下。
圣祁没有再看她,只是抬起眼睛看着天空,轻声说:“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我的存在影响了你的心情。”
月下皱起了眉,似乎没明白的他的意思:“什么?”
“月下,我听见的不仅仅是那些你的身世,我还听见了你说的其他话。”圣祁温柔地说着,眼睛仍然没有看向月下,“无论是无价之宝或者一团火焰,我都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我骄傲的夸奖辞藻。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以那种仰视一般的目光看待我?”
“你。。很在意这个?”月下愕然地问,“这只是我的比喻而已,就像我之前所说,我不想喜欢一个太过于完美的人,因为我的身世,我已经不想再受伤了。”
圣祁叹息:“我自然知道,但是月下就如同之前因为我你不幸遭受的那些伤害一般,我的存在如果改变了你的什么请告诉我。”
月下笑了起来:“祁,你怎么了?自从我昏倒醒来之后你就变得神神秘秘莫名其妙的了,那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吗。。大概是因为我。。更加了解你了吧?”圣祁只是慢慢回答,注视着天空的方向,“因为了解,所以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知道了有时候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别人说我仁慈,我却觉得我并不是那样的。”
“祁?”月下觉得有点奇怪,圣祁为什么会突然对着她做自我批评呢?这不是她所知道的天下第一公子的作风啊。。“你到底怎么了?说这些干什么?我很好,你也没做错什么啊,难道是在说卓姑娘的事情吗?那不关你的事,而且她也是因为太喜欢你所以。。”
“我从小就练习的剑法,叫做清心剑法,那是一种几乎没人可以完全练成的古怪的剑法,相信你也能弄清楚到底何为清心剑法的意思了——顾名思义,心无杂念,而这杂念却只是指男女之间罢了,练成之后内力提升极快,且配合剑法天下无双。”
“清心剑法就是让人清心寡欲的一种剑法,对不对?”月下想了想才说,“练习这种剑法必须不思男女之情清心不动情,所以很少有人练习成功。你就是为数不多的成功者之一,对吧?可是。。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圣祁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在你昏迷的时候濯对我喊出的那些话让我想到了很多东西,仅此而已。”
月下怔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多问什么,她不止一次听圣祁说起关于紫濯在她昏迷时一度和圣祁几乎决裂,她心怀感激,但是细节的东西她不想知道,知道的太多了或许也是一种负担。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月下,如果我在某些时候伤害到了你,希望你不要见怪,因为那些东西我从未接触到,所以不明白,做出了也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月下笑了:“祁,很快就不会了,我在尝试着不再喜欢你,当我放弃这种感觉之后,你做了什么我都只会有些身为朋友的伤心,之前因为喜欢而产生的那些痛苦的情绪很快就会消除的,所以没关系。作为天下第一公子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的,是不是?”
圣祁并没有露出释然的表情,相反,他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尴尬地陷入了沉默之中,月下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神色,她只是向着圣祁轻轻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转身离去。
月下走到桃花林口,正看见冉陵和欧阳忆正匆匆而来,身后远远跟着的是紫濯,一付酒足饭饱优哉游哉的样子。欧阳忆已经净了面洗了手,一头黑发被水浸得透湿,看见她出来不由自主低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月下,刚才阿忆说话实乃有口无心,并非故意为之,还请月下姑娘不要记在心上。”冉陵上前一步,微赦地行了个礼。月下微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欧阳忆,后者面色微红地咬了咬下唇侧过脸去,有点不情愿地抱了抱拳:“月下姑娘,抱歉。”
“我并没有记在心上。”月下摇了摇手回答,“二位大人应该也知道祁练习的剑法中有一种在江湖极为出名的剑法——清心剑法吧?”
冉陵和欧阳忆对视一眼,都困惑地点了点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月下歪了歪头,笑着说:“祁的清心剑法要求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所以我想二位大概都误会了,祁休息这种剑法那么久,怎么会与我有什么关系,对吗?”
欧阳忆还没明白过来,冉陵却已经明白过来,心底了然——世人在谈论圣祁与花月下关系的时候的确忘记了这点,圣祁修习的那种很是古怪的剑法要求人达到不同的境界,若是他和花月下有什么关系,必然会影响自身此剑法的修习。想到这里他连忙笑道:“是啊,是我们胡思乱想太多,圣公子清心剑法境界之高乃是武林顶峰,怎会。。”
月下也是轻轻一笑,再不多言,径自绕过二人离开了。
紫濯突然笑了出来,他兀自走进桃花林,圣祁仍独自坐在树下,看见他进来,抬头露出了一丝苦笑:“濯,把一切都说明白之后,为什么我会觉得心底空落落有些难以承受呢?”
递在月下面前的是一把精致的小弩,约莫一掌长度,雪白的底子衬着幽蓝的纹路,光洁如玉。
月下顺着递给她东西的那只修长晶莹的手一直向上看,对上紫濯笑吟吟的脸,莫名其妙地问:“给我吗?这是。。做什么的?”
紫濯把小弩以及三支小箭一起塞进月下手里,顺势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给你的自然是防身的好东西。”见月下反复打量着小弩一脸茫然,他摇头叹息着说:“你没有一点儿内力,这小弩就是给毫无内力的女子用以防身的。不期望你能用它伤到什么人,只希望在关键时刻他能保护你。”
月下惊讶道:“那么好?可是。。送我这个做什么?”
“嘘——”紫濯在嘴唇边比了个“轻声”的手势,“祁今天不在,我看你和白致和都快要闷死了,就偷偷带你们两个出去玩玩。。我给了他一把匕首,上面也淬了毒。。”
月下心底微微雀跃,把小弩收进袖子里,笑着说:“放心,不会出事的——我们这就走?”
“还有个东西最好给你。”紫濯扬起嘴角,从怀里拿出个小小的瓷瓶小心翼翼递给月下,“这个东西可是会杀人的,不必要的时候不要用。”
“这是什么?”月下没敢打开瓷瓶,只是上下打量,紫濯笑道:“鹤顶红——听说过吧,一滴的量足以杀死十匹马,而且无药可救。若遇上什么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下药吧。不过我希望你不要遇到,你实在不该沾上一手血腥。”
“我已经沾上了。”月下点头应着收起瓶子,“王里正就是我间接杀死的。”
“那家伙不算人。”紫濯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抬头看了一眼兴高采烈跑过来的白致和,不知从哪里拿出三个斗笠,一个准确无误扣在了白致和头上,引起一阵哀嚎。
“叫什么叫?非常时期,戴上出门才安全点,遇见什么我可护不住你们两个。”紫濯在白致和戴着斗笠的头上用力拍了一下,将另外一个递给月下,自己也戴上一个,“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个都给我注意一点,明白了没有?”
时隔几个月时间,月下居然只是第一次出门。紫濯带着她和白致和穿过紫宅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一直通向闹市区中。戴着斗笠的三人虽然引起了一些好奇的目光,但是却没有停留太久,紫濯也没有穿那身耀眼的紫衣,这点同样省去了不少麻烦。
紫濯直接将月下二人带进了上次月下甩出王里正的酒楼,这里的雅间一共四个,梅兰竹菊四间中“梅”的那间最大,墙壁上绘着及精美的梅花图案,整个房间内也弥漫着淡淡梅香。
不愧是永晋号称最好的酒楼,雅间的规格可以比上二十一世纪。
见月下没有坐下,只是饶有兴致打量着周围一切,紫濯顺手扯下斗笠扔开一边,舒展了一下四肢,慢慢说:“上次你把那个胖子丢下去的时候,我和祁就在这里,你们隔壁。”
“就在这里?这么说你们听见了全过程?”月下微惊。
“差不多吧。”紫濯一边说一边招呼了一声旁边的伙计,极其熟练地报出了一串菜名,那伙计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盯着紫濯看,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样子。
“你新来的吧?”紫濯嘴角勾起一丝不耐,月下心底不由暗暗为那个伙计捏一把汗。
“再发愣,你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了。”紫濯见伙计还是一脸呆滞,眼底掠过一丝杀气,吓得伙计连滚带爬扑了出去。
白致和压根未注意紫濯或者那个伙计,他兴高采烈四处摸索,嘴里赞美个不停:“上帝啊,我从未来过这里!太完美了,原来中国古代已经有包间啦!而且还如此漂亮!哦。赞美上帝!”月下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去管他,听见紫濯开口说:“我们当日就坐在这里,外面热闹的像是要拆房子,听得人吃不下饭,问伙计,伙计说有个纤细的美貌姑娘把那个胖子给摔下楼了。”
月下脸上没由来一红。
“月下丫头,你那过肩摔据说很有趣,哪天教给我怎样?”紫濯笑得媚意横生。
“过肩摔?哦,过肩摔我也会!”白致和迷迷糊糊就听见三个字,不由大叫出声,紫濯笑着抚额,“都忘记了,你是正正经经的欧国人。。不管哪个,我要学会那奇异的技能。。外边又要拆房子吗?”
雅间外边人声鼎沸,脚步声,呐喊声,议论声交织成一片,下一秒门被人踢开,一群捕快打扮的人冲进来,为首一个在“给我站住”的呼喊中突然凝滞。
背对门而坐的紫濯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那群捕快,眼神有些冰冷:“佟捕快,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他的笑容妩媚至极,声音清甜柔美,月下却在其中听出了杀意,更别提那个领头的捕快,浑身颤抖有如筛糠,茫然地在屋里扫视了几圈:“我们。。我们只是。。”
“紫公子抱歉了啊。”粉衫掠地,貌若好女的卓悠然从众人身后,微笑着欠了欠身,“我们本不想唐突,但是六扇门在追个犯人,有人看见他冲进了二楼这间包厢。。”
紫濯似乎和卓悠然关系很不错,此时已经收敛了杀气,目光随之在屋里扫了一圈:“我们一直在此,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或许是你们弄错了地方?说起来,什么犯人居然会劳烦拈花神捕亲自带人来追?”
卓悠然测了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般落在月下脸上,唇角微掀:“那是追捕已久的云陵四大杀手之一的。。铺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