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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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历经一番七拐八拐,老天,还真是银子花着不心疼啊,修这么大。往左进了一个小院,院中槐木林立,奇特的是当中好漂亮的一株丹桂,迎面而来的花香沁人心脾,一座二层小楼阁在林木中若影若现。张老太太站在门口,正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子交谈。
“阿生睡下了么?”
“回老太太,小少爷昨儿闹了半宿,今日清晨终还是疲惫了,喝了一碗汤,这会怕是已经睡沉了。”
张老太太转向我:“师傅,还得麻烦您,唉,也就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安生片刻。”
我闻着花香,“不急,烦请太太细细描述一下贵公子的情形。”
张老太太转动手中的佛珠,叹声到:“我二十二岁嫁到张家,如今已整四十年了,当初生了小璞,待她十多岁的时候,先夫突世,婆婆悲痛欲绝,张家脉息单薄,到先夫一代,只得一子,老人家虽不是那重男轻女的迂腐之类,却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到打理完先夫后事,唉,本以为已到那般年龄……谁知竟又有了阿生,他既是遗腹又是幼子,生下来自然是百倍疼爱。这孩子捡着他祖父的性子,从小就沉默少言,在字画方面天资却是极好的,只是,如今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嚷嚷着要见一个叫阿梨的女子,我张府上下四十多人,却无一人叫这名字,看了医生,说是癔症,开了药吃却不见好转,也给他找过几个叫阿梨的,都被他轰了出去。”
“这个叫阿梨的女子,会不会是贵公子的心上人?抑或是你们不同意,年轻人闹脾气……”“不会,”姐姐小璞抢先说道,“早些年母亲在家时间少,我是看着阿生长大的,他不善与人交往,平日也极少出门,连学校都不肯去。奶奶也就依着他,几乎全是请的家教。
阿生虽不出门,但待人接物也是举止有礼,家中的生意来往了如指掌,这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也是略懂一些的,世人只知我从母亲手中接过“子砚斋”,却不知很多时候很多决策都是阿生提出来的,他才是“子砚斋”正真的军师。”
张老太太接过话:“婆婆仍在世的时候,这孩子性子还稍微活泼些,六年前婆婆一走,便是愈发的沉闷了,连这小院都很少出,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以为他是怀念婆婆,如今看来倒不像那么回事,这半年更是厉害,总是嚷着“阿梨,阿梨”。饮食作息全无规律,人都瘦了。张老太太说到此处,竟也不顾年龄,小声啜泣起来。
能不瘦么?都闹了大半年了,我看这张少爷若不是精神分裂,就是装疯卖傻逼迫家人,这种为了一己私愿不择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我见得多了。还不是钱闲的呗。你要搁普通老百姓家里,就是找爹娘抽的对象。
这边张太太太还没哭完,那边屋内又吵起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出,“阿梨呢?你们怎么还没有把她找来,跟我妈说,我不会娶那谁的女儿,我就只要阿梨一个人。”老太太推开门,外厢是一片狼藉,跟土匪打劫似得,乖乖,敢情不是钱买的啊。撩开左边的帘子,一张纯楠木雕花大床摆在面前,镂空的五彩描金图纹,奢侈啊。我一边感慨一边望向缩在床角的那个人,二十多岁,兴许是大半年没理过头了,两边的刘海已经垂至脸颊,身形消瘦,跟火柴棍似得,看样子倒也不像故意装疯卖傻,兴许真是个为情所困的痴人吧。一般对于这种情况,我都是本着为善的原则,加以劝导。
于是,在大家都还没开口之前,我抢先说道:“阿梨托我给你带话,要听么?”那男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竟开始有了光彩:“真的?阿梨说什么?”在众人的惊诧中,我让阿川将他们统统请到门外,然后关上门,拿出随身携带的香炉,焚上一支“一笑中”,然后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抿一口,不错不错,看这成色。倒是新鲜的庐山云雾。
我斜了他一眼,“哥们,不来点?”却不料他忽然起身冲过来,抓住我的双肩一个劲的摇晃:“阿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快说。”老天,刚在车上晕的个昏天黑地,这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遇见这么个衰神,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本来记得好好的,你看你一摇晃,我全给忘了。不急不急,年轻人,心火这么旺盛怎么行,来品品茶,世界如此美好,我们要学会和谐,坐下来。”
“可是……”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我打断,“你看,你和阿梨要好是不是?”他点点头,“那我和阿梨也是好朋友,根据A等于B,B等于C,那么A就等于C的道理,好朋友的好朋友是不是也是朋友啊?”他似懂非懂的点头。嘿嘿,上钩了,我正色道:“那既然是朋友,那何不互相认识一下,你好,我叫明一名,你可以叫我明一名,也可以叫我一名,不过通常大伙都叫我明明,不知阁下是?”他搓着衣襟,显得很焦急,“我叫张墨生,你既是阿梨的好友,也不是外人,叫我墨生吧。”看来这个叫阿梨的女子果然魅力广大,我胡编乱驺的话竟也被他信以为真,看来他真是病入膏肓头脑发昏了。
他既然是半年多前开始胡闹,说明那叫‘阿梨’的女子至少已离开他半年,我拉着他天蓝海北的聊,从海蓝三亚沙滩上的椰子壳聊到西北敦煌城墙脚下的小石子,只不是将它讲成那个所谓‘阿梨’的半年来的经历,即使途中有几次不解的发问,也被我巧妙的圆了过去,墨生听的是如痴如醉,当我讲到“阿梨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微风拂过她秀丽的脸庞,将她的发丝吹散开来,宛如误落凡间的仙子”时,墨生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飞到内蒙古去做一根匍匐在她脚下的小草。
讲到后来,我口干舌燥,七窍生烟,终于看见墨生面露疲惫,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而此刻,“一笑中”已燃去大半。我喝口茶润润嗓子,开始循序渐诱:“墨生,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定时这两天没睡好,要不,你先睡会,等醒了咱再接着讲?”我话刚说完,只见墨生已伏在桌上,缓缓睡去。这“一笑中”本就具有催眠安身的功效,对普通人十分有效,只是我长期熏陶,早就习以为常。
香继续燃着,我坐在一边,闭上眼稍作休息,真是累死人,这么下去,我非得慢性咽炎不可,别到头来整个未老先衰可亏死了。等到炉中满是灰烬的时候,估计墨生也梦到爪哇岛去了。我将香炉和灰烬收好,打开门,看着一脸期望的张家人,故作高深的说:“贵公子陈疾已久,今日我略施法力,暂且将他安顿下来,只是这根由嘛,还得慢慢化解才是,待我几日后再来,请各位等候电话通知。”张家老太太进屋看了看宝贝儿子,果然睡的不吵不闹,于是再三挽留我住下仍被拒绝后,又领着全家人恭送我和阿川到了门口,在众人的一脸敬意中坐上了老太太指派的“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