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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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子已经倚着树干熟睡,清瘦的面容透出一丝疲惫,她抬起手,摘掉落在他发梢的一片枯叶,衣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她急忙缩回手,怕是惊扰了梦中的他。
如若可以,愿陪在你身边生生世世。
“阿川,”我扯着破锣嗓子朝着屋内喊,“快下班了,你去吧门口的招牌移回来。”过了好久,里面仍不见动静,罢了罢了,如今的雇员是越来越懒,再不给他们点苦头没准哪天就骑到你头上去了。我悄悄从办公桌另一边绕过去,准备抓个现行。这小子八成又是在网游。
果不其然,阿川此刻正聚精会神的蹲在电脑前与游戏中某个BOSS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走过去,猛地给他一记栗子。“哎哟,老板,你搞谋杀啊。”阿川一手抱着头乱嚎,一只手
却仍不忘敲击键盘。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跟你说了八百遍,叫你不要自相残杀,虽然他们是虚拟网络中的,但好歹也是个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是让你爷爷知道了,他老人家不被你气的七窍生烟才怪……”话音未落,阿川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出,关机,拔电源。然后一脸哀怨的看着我。
嘿嘿,招数不在鲜,管用就行。记得当初老爷子将他领到我面前时就说过,明明,这家伙以后如果有偷奸耍滑的地方,只管给我狠狠的教训。如今看来真是至理名言,阿川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爷子发火。
我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又将抽屉里半袋泡水用的胖大海装进包里,早知道就不跟小白他们去KTV了,一个个都是麦霸。一晚下来,嗓子上像吊着块石头一样,一说话就拉扯的疼。我看了看钟,六点一刻了,“阿川,快点,门口有没有美女。”这句话倒是真的,脚下八层都是宾馆,第九层就三个公司,左边是个搞丧葬服务的,右边是个专卖盗版货的,而我就夹在中间,做点所谓的除魔降妖杂七杂八的事情,美其名曰“中华灵异事件突变应急研究所”。突变应急嘛,比如说某某家男主人突然三更半夜起床在客厅跳小天鹅,又或者某某家儿子高考前无故将自己脚指甲一个一个拔下来吃掉之类的。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灵异事件,不过是人在特定情况下突发的心理疾病而已,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我便装模作样烧个所谓的符水,让病人喝下,其实也就是加了点白糖。然后再郑重其事的把他们推荐到心理诊所。
如今这个社会,人的工资是越来越高,思想却是越来越狭隘,生活是越来越好,而压力却是越来越大。许多白领骨干高专高干人前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到了我这里却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仿佛下一刻就有某某妖怪要来收他的命,真是讽刺。
我看见阿川一边扛着招牌一边打呵欠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女人。不是吧,阿川,你的桃花运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收个招牌还能顺便拐带个美女。
那个女人大概四十左右的样子,穿着很简单,一件米色大衣,但手上某个品牌限量版的包包却透露出她出身富贵之家。“请问您是明大师么?”女人显得很焦急,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盖眼中的疲惫,但却仍然矜持有礼的问道,大概是家族教育的后遗症吧。
明大师?我哭笑不得,白了阿川一眼,肯定是这小子刚才在外面胡吹乱捧呢。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你好,我是明明,你有什么事情吗?”那女人一下子激动起来,跨步上前猛地抓住我的手,“明大师,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听李太太说您……”她神色凝重,偷偷看了阿川一眼,“没事,这是我助手阿川。”我不动神色的将被她捏的发痛的手抽出。
“女士贵姓?家中可是遇见了难解之事。”我吩咐阿川给她泡了一杯茶,又文绉绉的问道,大师嘛,自然说话都要高深莫测点,这才叫专业。
“我姓张,家里确实也闹得不行了,您不知道,我弟弟他……医生都没有办法了,刘太太跟我讲说您很厉害,我这才来……”她紧握纸杯,讲到最后竟然双肩颤抖,几乎快要哭了。
“哎呀,张小姐,我们这都要下班了,要不,你明天约个时间?”我话一开口,就看见站在边上的阿川正用“我鄙视你”的表情盯着我,被我狠狠的瞪了一眼。她一听我这么讲,急忙哀求道:“明大师,我求求您了,无论如何今天您一定得去看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付您双倍的酬金如何?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唉,”我叹气,“本来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不怎么……不过,看你们确实是为难,佛祖说,救人一命乃胜造七级浮屠。也罢也罢,随你们去看看吧,阿川,带上行头。”张小姐一脸谢天谢地的看着我。
“老板,见过脸皮厚的,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的。”临走时阿川在我耳边低语,我一使劲掐他,“屁话,脸皮不厚,咱俩喝西北风去?”
坐着张小姐那辆豪华的兰博基尼东拐西拐一个多小时,就在阿川反复说“吐吧吐吧,人家就不用给酬金了,直接拿去做清洗费好了。”中,车终于停了,我满眼金星的被阿川拖下车。“都跟你说了直接土遁过来,你非要死缠着享受什么名车待遇,吐死活该。”我大怒:“遁你个头,就你那水平,哪次我出来的时候不是弄的一身烂泥味,洗都洗不掉。”他不作声了。
这张小姐也是,城里那么多房产不买,非得弄到这荒郊野岭的,还弄个仿古建筑。
朱色大门,黄铜扣手,门口还俩石狮子坐镇,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门上那块似乎是黄梨木制的红底金字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张府”,不知情的还以为来到某个古装剧剧组呢。
我捅了捅阿川,指着那块匾额说:“喂,你家老乡,挂上面呢。”阿川不屑一顾:“什么老乡啊,品种都不同好不好,我们家在过去,那可是御用供品,他们,也就一般暴发户用用。”我无语,还御用,就一块破木头。阿川还在那自言自语:“我们紫檀虽然不如黄梨华美,但却静穆沉古,历代为世人所珍爱……”
走进内庭,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看得出主人家也是儒雅之人,走过小石桥,脚底下是涓涓细流,桥的另一边是正厅,我俩被人迎了进去,坐在厚重的老式太师椅上品着上好的君山银针。不一会儿,张小姐搀着一个老太太出来了,穿着素雅,手里一串玉质佛珠,只是,这老太太长的好是慈眉善目啊,心中虽是着急,确认是笑脸相迎,跟弥勒佛似得。不得不佩服老太太是个厉害角色,你想想操持着一大家子,没点本事怎么能行。
老太太十分有礼貌的说:“这个时间还要小璞来麻烦明师傅,真是对不住,只是阿生现在这个样子……希望明师傅体谅一个母亲的心。”见她这么说,我也神色庄重起来:“不碍事,只是不知道贵公子所遇何事?”“唉,阿生这孩子小时候乖的很,不顽皮,叫他做事也不偷懒,他父亲早逝,我又常年在外打理事业,阿生就跟着祖母生活,老太太着实喜欢的紧,几年前临走的时候还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哪晓得从那以后这孩子就开始性情大变,去年对方女儿从国外回来,提起这事,我是一推再推,到如今却是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贵公子是从小就生活于此吗?”
“是的,这院子是从曾祖辈就修造于此,四五代人未曾搬迁,我刚嫁过来的时候,政府还颁发了一个文物保护令,算起来,也上百年那。”
原来如此,我心想到,上百年的宅子,人气早都住没了,不出点问题才怪呢。
“不知祖上是做何营生,竟打理出这般大的家务?”我老气横秋的的语气让一旁的阿川直翻白眼,拜托,你来当老板试试。
“托佛祖庇佑,经营一家小小的字画店,俗号“子砚斋”,生意还算过去。”
乖乖,原来是“子砚斋”的老板娘,我心花怒放,这回遇见大主顾了,城西的有个“古董一条街”,两边商店林立,古玩瓷器字画真假赝仿花样百出,但在这街上却有两大世家,分别是专做古董瓷器的“临风堂”,和这只做字画买卖的“子砚斋”,两大家族从祖辈起开始相互扶持,到如今,竟笼络了城中大半生意,据小道消息说,这两大家在其他城市的分店亦是业中翘楚。
我不动声色,微微环顾了四周,大厅左侧的佛龛上正供奉着三宝,虽说人气不聚,倒也是清明气爽,并无阴暗之气。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贵公子现居何处?”
老太太迟疑了一刻,“请师傅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