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路颠簸，我晕车晕的天地无光日月失色，到了公寓门口，阿川拖着半死不活的我上了电梯，走道上遇见邻居阿姨，热心肠的阿姨拉开大嗓门已贯彻上下十二楼的音调说到：“阿川，姐姐喝醉了？哎哟，女孩子家要少喝点，对身体不好，酒喝多了皮肤也差，毛孔又粗，肝肾功能……”阿川面部神经抽搐的把我拖进门，脚一踹，将那更年期大婶的声音阻挡在外面。
    我把自己扔进沙发中，骨头都快散架了。阿川整理我的包，好死不死的问：“老板，什么时候开始啊？”我无力的挥挥手，“我不看了，你看吧，要有什么不对通知我，我想睡觉啊同志。”
    “老板。”只听见阿川一身叹息，“想当初爷爷就是看中了老板的惊世骇俗冠绝今古的才能，才狠心把自己唯一的孙子送到这儿来工作，本以为跟老板混从此就能飞黄腾达腾步青云，哪晓得这么多年还是个小小的伙计，这也就罢了，如今却是被当作劳力一般使唤，叫我好是伤心。”
    我大怒，翻身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伤心个头，哪一次出任务不是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后面坐享其成。别的不说，就说这几片区的紫杉，白桦，云松，曲柳这些小妹妹，那个不是让你吃干抹尽，学到的本事别处没用到，尽用在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上了。你还好意思说，我真想一把火烧死你这块破木头，替你爷爷除掉你个不肖子孙。”气得我血压顿时飙升一百五，阿川死皮赖脸的笑着凑上来：“老板，和谐，和谐，你看你瞌睡没了吧。我哪敢对老板有怨言，只是想和老板一起工作，多学点本领罢了。”
    得，又被这小子给激将了。算了，就当加班吧。我翻开茶盘上的两只杯子，将从张家带回来的“一笑中”的灰烬倒入其中，又吩咐阿川从床头柜中找出“白牡丹”，别误会，可不是那花园里面的植物。而是福建福鼎的名产。
    在西汉时期，有位叫毛义的太守，看不惯贪官当道，丢官弃袍带着自己的老母亲到深山里面归隐。途中忽闻芳香四溢，经探寻得知香味来自莲花池畔的十八棵白牡丹，母子俩便在此居住下来，某日，毛母病重。毛义四处寻药未果，忽梦见了一道骨仙风之人告诉他“治你母亲的病要用鲤鱼配新茶。”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毛义到门前莲花池中踊冰捉到了鲤鱼，可是这大冬天的到哪里去采新茶呢？正在为难之际，池边那十八棵牡丹竟然变成了十八株仙茶，长满了嫩绿的新芽叶。毛义立即采下晒干，制干的茶叶竟像是朵朵白牡丹花。毛义随即用新茶煮鲤鱼给母亲吃，母亲的病果然好了。后来就把这一带产的茶叫做“白牡丹”。
    传说毕竟是传说，毛母的病到底好了没有不得而知，不过那十八株茶树倒是真的，并且流传至今。本人不才，刚好手里有其中一株，它所产的芽叶若使用得当，可发挥非凡的功效。
    取两叶白牡丹，放入杯中，兑上水，我一饮而尽。然后吧唧吧唧嘴看着阿川说：“这下可以睡了吧？”他也放下杯子，一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我打了个呵欠，随口喊着：“阿川？阿川？死哪儿去了？”“这儿呢。”左边不远处冒出一点光亮，虽然微弱，但在这黑暗中却显眼的很。“都是你催的，也没带个手电，这么黑，路都看不见。”“没事老板，我带着个打火机呢。”我抽。
    “你拿个打火机把自己烧死好了，好照明。”
    “哎哟，老板，我这可是限量版的鞋，你别踩的那么用力行不行。”
    我咬牙切齿：“你再不给我找着门在哪儿，我把你卖了当棺材板去。”经过多次摸索，阿川终于在“吱嘎”声中推开了那扇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木门，唉，下次真得带个木匠来修修了，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在梦里边被门砸死的人。
    门外的场景无比熟悉，正是白天墨生所在的小院，还是一样的香樟，一样的丹桂，一样的木漆大门，和不一样的张墨生。张墨生正站在桌边写字，此时的他，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年龄。我绕过去，他在临摹字体，不愧是书香门第，小小年纪写字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哪像我，一提起毛笔就抖个不停，写出来的字跟甲骨文似得。
    我这边正自愧不如，阿川却把玩着人家笔架上的毛笔，我恨不得砍死他，“还玩呢，做正事行不行？”
    “不是啊，老板，这支笔好奇怪啊。”阿川一脸委屈，
    “哪里奇怪？”我接过来闻了闻，“又没有妖味。”
    “这支笔的笔杆是用桂木做的。”
    “那又怎样，人家有钱，就是用你们家紫檀做笔杆，也未尝不可。”
    “可这是丹桂……”阿川神色凝重，我的视线转向门外：“你不会是想说……”
    “对，就是用那株丹桂木做的。”“你么弄错吧，万一是其他丹桂呢？”
    “老板，要说其他东西还有可能，自己的同类，能认错吗？要知道，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这是改变不了的。”
    “这么说来，倒有几分稀奇，桂木制笔，挺少见的，你白天怎么没发现。”
    “白天外厢里一片狼藉，笔墨纸砚满天飞，谁还有心思注意一只小小的毛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