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宸嫔芮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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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经腊月了。
宫人送了新料子来,说是要赶制过年的宫装了,安夏的嘴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几乎看不出什么了,我一手搭了安夏的手臂,眼睛慢慢扫过案几上的几匹布料。
绸缎粉底绣梅花的,绵绸墨绿绣竹子的,绵绸米色绣黄莺的,宝蓝绵绸暗云纹的……
拿手轻轻的拂过这些个料子。
挑了绵绸米色绣黄莺的做了年夜宫装,摸到那宝蓝绵绸暗云纹的布料时想起了大阿哥晟允,也是,德贵妃那最近也没走动了,当时还答应了晟允去看他的。
“留了那个宝蓝的布料。”安夏见我摸到那匹布时,驻留的目光,便道。
午后无事,便自己裁开了宝蓝色暗云纹的布料,做起了靴子,实实缝进去一些新棉,穿起来更暖和些,在家时,女红也是习得一二,却极少做靴子,安夏更是在一旁指点着帮衬着我,暖颜坐在矮凳上为我递上新棉。
晚时膳前便已经做好了,暖颜问我膳后是否给德贵妃送去,我想了想又罢了,明日再去吧,晚了过去再给德贵妃徒招是非。
第二日早早的便梳妆好带了那靴子往承乾宫去了。
【承乾宫】
“贤合给德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福身甩帕,含笑请安。
“贤合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这日子允儿还念叨着你呢,快坐。”德贵妃很是亲密的扶我起身,又携了我的手让座。
我微微颔首“谢娘娘…”接着便找了个位子挨着德贵妃坐了,看了看四周,依旧是两月前的摆设,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正间内悬皇帝御题的‘德成柔顺’匾。四菱花扇窗下一个红漆木的高脚架,架上端着一盆吊兰,绿丝丝的缀着小花,很是惬意。
坐在铺了兔毛垫的椅子上,透过那扇窗望见院里的一棵无叶的枯树,不知是何树,便问道“娘娘院里植的什么树?”
“哦,是梨树,本宫偏爱梨花,允儿也喜欢吃梨子,皇上便与本宫一起植了一院的梨树。”她又望了望窗外,口中升起寒气“只是梨子虽甜梨花虽美,也只是一季罢了,冬季里不也是这般枯竭。”德贵妃说着便低了头摆弄起指甲上的金丝护甲,面上带了一丝哀愁。
祁醇与德贵妃一起植的树,是怎样的一段感情啊,与现在的贤妃、皇后或者后宫之中每个有地位的女人,都有这样缠绵的爱情吗?我和他的,算是爱情吗……
一时我俩都不说话,场面有些冷了,我恍然间又想起给晟允做的靴子,便转身从安夏手中拿过盛靴子的锦盒,打开递到德贵妃面前“昨天内务府新奉些料子,贤合瞧着这个花样挺适合大阿哥的,便自己做双靴子给大阿哥穿,还望娘娘不嫌弃才好。”
她含笑接过那双靴子,左右瞧了瞧“贤合妹妹手真巧,倒是还想着给允儿做靴子,那孩子要知道是你做的,定是喜欢的紧。”
见她这样说,我便也塌心的笑了。来了这么久也未见晟允“大阿哥不在么?”
德贵妃一边摸着那靴子一边笑道“允儿还没下学呢,嘶……哎?”她止住了笑将手从靴子里拿出来,只见指尖上竟溢出了血珠儿。
我见了忙皱紧了眉,拿过那靴子,手往靴子里掏了掏,竟是一根针?心里一惊。
不由分说,先是拿了那靴子朝德贵妃跪下“都怪臣妾粗心,定是臣妾把针忘在里头了,臣妾该死,若是这样伤了阿哥的足,臣妾…臣妾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给娘娘赔罪的……”说着,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本是好意,如今……
德贵妃叹了口气,拿绢子擦了擦手,将我扶起来“本宫怎会不知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日后注意些便好了,为允儿做了这双靴子也是有劳你费心了。”
我起了身复又坐到位子上。
“听说你前阵子被太后召到慈宁宫了?”德贵妃面朝着我轻声问道。
她这么问我是什么意思,这事她应该是知道的,不知我回答了她,后面她会说什么?
端了桌上的茶,捧在手心里,微微有了暖和,朝她点点头“是。”
“呵…几次了?”她撇了撇嘴,脸上露出轻蔑的笑,侧目问我。
一句话问的我有些迷茫了,什么几次了,回魂一想,是说贤妃吧……
我无力的朝她笑笑,不知该如何答,低了头鼻子一酸,泪涌在眼眶里,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打湿了洁白的盘领。
德贵妃见状又道“贤合,这后宫中并不是你不争大家都不争,也不是你愿意平淡的过就能有平淡的生活的,你要记住,这宫里是吃人的地方,既然选择了,就顺着该路走下去…”
我仅仅抿着唇不说话,半晌我抬头问她“娘娘,您爱皇上吗?”
她坦然的笑了,叹了口气,眼神中似乎充满了长长的回忆“我当然爱皇上,贤合,我知道你也爱上皇上了。”
一语被她说穿,我的脸不仅红了,释然一笑“被娘娘看穿了,贤合,是爱上了皇上。”
她侧过身来握住我的手“有了爱情,才会在意,才会有争夺,有了恩宠又想固宠,又要勾心斗角,贤合,不管怎么样,不管你以后的路怎么走,都不要伤害醇,伤害我们爱着的那个男人,好么?”
望着她殷切的眼神,原来尊贵如德贵妃,也有如此为爱而表现出脆弱的时候,我不仅感慨,她那么的爱着祁醇,后宫那么多的女人,又有贤妃当宠,她又如何埋藏好心中爱的?如果换做我呢……
我用力反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望着她“贤合不会…”
同样爱着醇,这样的一个关系,又拉近了我和德贵妃的距离,或许这也是缘分吧。
她与我絮絮叨叨讲了些宫里的人和事儿,原来醇的后妃人数并不多,高位更无几个。
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馨雪,是当今皇太后的侄女,科尔沁大公主,育有大格格毓双,虽坐着中宫之位但手中权利也有贤妃掌控着一半,为人耿直却不得宠。
其下就是她自己,德贵妃,佟佳氏承蕴,当朝太师之女,原皇上为太子时的侧妃,伴驾时日远在皇后之上,与贤妃一起协助皇后掌管后宫,育有大阿哥。我想这也是她地位不可撼动的根本原因吧。
贤妃,赫舍里氏择笑太傅之女,入宫五年虽无所出,但依旧恩宠不断,待人也是有一手,但是做事很是果断并且心狠手辣,以致宫内人人谈‘贤’色变。也多有宫妃投靠她,虽也有了好的前途,但没有一个把她的光芒遮去的,可见贤妃的手段。
四妃中还有元妃,曹佳氏漪芙本是汉人,曹氏。后因是为太子侧妃,赐姓曹佳氏,很少与人纷争,体弱多病,深居宫中,育有二阿哥晟勋,甚少与人交往。
兰嫔,侯佳氏槿愫,从四品包衣佐领之女,入宫三年家世不太好,但是声音甜美歌喉动人,外表温柔娴淑,却是贤妃一手提拔,忠于贤妃,是贤妃的左膀右臂。
淑嫔,钮钴禄氏诗染,与兰嫔一同入宫,书香世家,育有二格格毓珠,恩宠有些淡薄,但是相貌甜美又贤淑,是德贵妃提拔出来的。
听到这,我心想,一同进宫的两人,同为嫔,却选择了两条不一样的路。
接着就是郭贵人了,郭罗氏晴若,江南富商之女,不受宠却张扬跋扈,现在已是被贬为答应,同是郭罗一族的清婉也就是郭贵人的表妹今年也入宫了,家世比起郭贵人好的太多了,同是被封为贵人,可郭贵人是入宫六年的老人儿了…
现又有我这个如贵人和无封号的凝贵人、初常在,并一些答应等等……
闲话着,渐渐也到了午时了,我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正巧这时进来一个宫女,先是给德贵妃和我请了安之后,面上带喜道“奴婢是奉命传旨的,凝贵人有孕晋封为嫔,皇上特赐封号‘宸’,于三日后在长椿宫设宴。”
听到这里我险些一个踉跄,欲起身的我又跌坐回位子里。
那宫女走了,德贵妃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还是极力的劝我道“妹妹不必惊慌,这宫里年年有孕的人多了去了,再说妹妹还正直风华,机会多的是。”
可是德贵妃呢,想必她比我更是担忧,她有大阿哥,更怕宫里其他孩子的出生,更会考虑能不能危及到晟允被立为太子……
我也是勉强带了笑,说道“贤合都未承宠,何顾这子嗣之忧,只是听见心里难受的紧罢了。”
“什么?妹妹还没承宠,你真是糊涂……”德贵妃听了很是着急,可我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欣喜,是啊,对于自己爱的男人,谁不是自私的。
我低了头有些害羞“贤合还小,还未到时候吧……”
她拍了拍我的手,我又小坐了一会,晟允便回来了,瞧着我给他做的靴子很是喜欢,穿上试了试,很适合脚,我笑着瞧了,便也安了心,随即也告辞了,德贵妃也未挽留,只嘱咐我准备好三日后的宴会。
离开了承乾宫,心里怀了一腹心事,慢慢往回走着,安夏在后面跟着我,我俩并肩走着,她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多说话,只是陪我在宫道里漫步。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宫殿前,抬头瞧了这宫殿有些废旧,门上的漆也掉的七七八八了,门口宫灯很是破旧,我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主子,这是浮华宫,是,是冷宫……”安夏小心翼翼的说着,像是怕惊动里面的人一样,实则她的声音已是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回荡。
我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浮华宫上写的已是看不太清的三个字,抬步就往里走。
安夏一边拉我,一边规劝道“主子,此乃冷宫,是不祥之地,还是不进去的好……”
我顿了顿,有何不详的,好奇心更是驱使我往里走,安夏见劝不动我,便硬着头皮随我一起往里去。
‘吱呀’我推开了大门,见里面是四合院的构造,很是新奇,南边院传来一声声的呜咽和轻轻的声音,我忍不住走近了那扇门。
“富察氏贤合……富察氏全家都不得好死,本贵人……本贵人得不到的,你们谁都甭想得到……”
当我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狠狠一颤,惊得一手心的汗,不敢再往前走,站在窗前向里望去,屋内一片狼藉,窗上连窗纸都没有,十二月的风吹在脸上生疼,何况在这没有窗纸的屋里,里面无休止的叫骂声伴着尿骚味和尘土的霉味向我袭来,但当看见里面的人时,我惊呆了,竟然是先前的郭贵人!
郭贵人不是只被贬为答应禁足三月么,皇上并未把她贬到冷宫来啊,顿时,我想起了一个人,贤妃!
可是,我却这么的胆小,不管怎么样,她是因为我而获罪,我心有不安,贤妃竟趁机落井下石,把她打入冷宫,让郭贵人更为恨我,如有一天郭贵人出来,那么连杀我的心都有。她的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的真好!
但这仅仅是我的猜测,如果这样还好些,如果是贤妃还好我能知道,如果不是她,我会更害怕,明剑易躲暗箭难防……
现在来说,不管怎样,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了退路,一是选择跟郭贵人解释清楚,说明事实,二是永远不让她出来,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还有必要跟她解释么,她已经疯了……
一步步我向浮华宫外退去,这里,我一刻都不愿待了,我害怕。
安夏扶着我颤抖的身子,我们头也不回的往永寿宫而去。
【德裕堂】
回到永寿宫,我便一下坐在炕上,双目无神,大冬天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暖颜端了早就备好的姜汤,我接过一口口的饮下,身子里慢慢升腾了一股热气,这才缓过神来。
暖颜还笑着打趣问我去哪玩了,怎么都过了午膳的点了才回来,我只是说在德贵妃那多坐了会。她这开始张罗着服侍我用膳。
看着桌上精致的几道菜,我在心里一算,祁醇已是近半月没来了,心里很是烦躁,也吃不下,便让他们撤了,自己一人回了寝宫,想躺一躺。
只是睡了没一个时辰便被恶梦惊醒,无心再睡。
想起前些日子祁醇留下的斗篷,翻了出来,已是被安夏洗的干干静静,我抱在怀里嗅了嗅,也还残留着一股他身上特有的香味,自己傻傻的笑了出来,想起那些个日子,有他相伴的时光,是那么的留恋,渐渐的又眯起来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时候有些长了,醒来已是到了将近晚膳的时间了,暖颜、子琼服侍我起了身,说是下午皇上来过了,我懊恼的责怪她们为什么没把我叫醒,暖颜说皇上进来看见我抱着那斗篷睡的正香,只为我盖上锦被怕我着凉,不让她们吵醒我。
听子琼这样说着,我又低了头,脸上泛红不说话。
晚膳倒是多用了些,总之心情比中午好些了,但是一想到那些事,总也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