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克尔苏加德成功说服了卡德加院长放我一马还是阿尔萨斯亲自出面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反正最终的结果是我还是安然待在医院里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复习考试内容。这期间凯恩来看过我几次，我估摸着他是不是看了沃金的课表，每次来都恰逢沃金在上课，比黄历还准。
    另外从那次之后，除了给我上课，阿尔萨斯再没说过一句题外话，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送回我医院。于是，便天天有带着好奇心和鄙夷我的眼神专程来医疗中心蹲守，只为看一眼那条可望而不可即的奥妮克希亚座龙，作为一个刷了三年却一直无缘入手的玩家，我真的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以前眼红地看着别人骑着黑龙在奥格瑞玛拉风无比，再看看自己坐着的不断往前拱的虚空鳐……虽然后来拿到了凤凰聊以慰藉，被一起刷了好多年的兄弟跪求上号感受凤凰，但是若是谁拿到了黑龙，我肯定是第一个跪求上号感受的。
    沃金在考试前一天来探望我，进门第一句话就问，“听说阿尔萨斯送了你一条奥妮克希亚座龙当定情信物？”
    我努力撑着扑过来想把我当枕头的修玛，挣扎着澄清道，“他只是用龙送我回来！这种话你都信。”
    沃金无辜地摊手，“但是弗瑞拉的学徒们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说在达拉然有人看见你为情所困纵身一跃，最终换来了阿尔萨斯殿下的垂怜。”
    我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
    沃金说，“反正你现在已经成了所有仰慕阿尔萨斯的女学徒的公敌了，自己小心点。”
    “要是我说是阿尔萨斯坚持用黑龙送我回来我无法拒绝你说会有人信么？”
    沃金瞥了我一眼，“要是信了你更惨，到时候仰慕吉安娜的人也会成为你的公敌的。”
    “吉安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床上翻了个白眼，片刻后忽然回味过来，“等待，你说的吉安娜……是那个吉安娜？”
    “废话，还有哪个吉安娜，自然是王子殿下的未婚妻啊。”
    “哦……”我重新躺下，心想果然跟历史是一样的，随口说道，“这事以后能不能成可不一定……”
    沃金狐疑地看着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只不过就着现在的形势随便乱猜。”
    沃金盯着我难得认真地说，“就算现在阿尔萨斯对你再好，你也别跟以前在达拉然一样迷迷糊糊地就身心全交出去了，结果呢，傻了吧。”
    我心说以前那个又不是我，再说我一没有很喜欢阿尔萨斯，二没有被阿尔萨斯喜欢。
    “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好么，我又不会傻到跟他有什么纠葛，就算他现在似乎对我感兴趣，我自己也知道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不会持续太久，现在最主要的事还是先进达拉然。”以及尽快把古尔丹弄走……
    一想到古尔丹，我连忙问沃金，“对了，你知不知道古尔丹当年为什么突然就叛变了？”
    沃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这我不知道，不过可以帮你问问夏芒。”
    “不不不……不用问了，找谁也不能找他问。”我心道自己的秘密他知道的已经不少了，可别一问又给猜出个什么，那人精得跟狐狸一样，不能跟沃金似的都被玩弄在手心里还单纯地以为是自己的太过优秀招来教授的打压。
    我试探地问了一句，“最近你跟夏芒教授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沃金疑惑地眨眨眼。
    “就是进展……哦不，是关系。”
    “就那样，”沃金低头顺着修玛光滑的毛，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但偶尔还是很烦。”
    我安慰他，“他就是那个样子的，话说你自己想想，现在在弗瑞拉对你最好的还不是夏芒教授，你忘了上次竞技场的事了？”
    听到竞技场，沃金蓦地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表情又很快回复了正常，只是目光还在游移，“哦，那件事……”
    作为一个不太光彩的偷窥者，我当然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沃金还是不清楚夏芒教授的意图，只见他又略显困惑地问道，“他似乎还比较关心你，还问隐形药水够不够用，不够的话让我带一些给你。”
    这话听得我冷汗直冒，虽说我确实想再要一点药水以备以后使用，但夏芒教授岂是那种热心肠的好人，居然还主动提出可以给我，那么我要是想要的话必定得做些什么好遂了他的心意。
    转念一想，主意已定，于是我对沃金循循善诱道，“你看不是万圣节快到了嘛……”
    他立刻打断我，“我可没时间陪你去看盛装游行什么的，上次美酒节已经够受的了，再说那天夏芒让我跟他一起做弗瑞拉的警戒工作……还不是都因为美酒节那件事。”
    我说，“没说让你陪我，我是说难得你们终于不是互掐的关系，况且夏芒教授平时对你对我都颇为照顾，不如……你送个礼物给他好了。”
    沃金偏头问道，“为什么不是你送？”
    “他更喜欢你送的。”
    沃金诧异，“啊？这是什么理由。”
    我叹气道，“唉我最近自己的都忙不过来，你就算帮我一下好了，我可以出钱。”
    “好吧，出钱倒不用，反正主意是你出的，到时候你跟我去买礼物好了。”沃金成功被忽悠。
    我连忙点头答应，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反悔。心里暗想好你个夏芒，就知道找你帮忙准没免费，沃金在这方面单纯得跟什么是的你到现在都还没吃到嘴里，啧啧……
    沃金走之后，我琢磨着明天就考试了，准备再把书看一遍。本来还想着复习一下法术，突然想起来脖子上还套着个东西，只得作罢。
    第二天大早，我是被弗勒夫人摇醒的，她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手上却依然动作麻利地在我手腕处推进去一支药剂。不知道为啥今天那几个来接我的侍卫来得格外早，半片面包还挂在嘴边，作为队长的克洛泽就连拉带推地把我折腾出病房。
    “真是的，急什么……去这么早有全勤奖吗？”我不爽地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半睡半醒地跟他们出了医院。
    一路无言，我走着无聊，原想趁机打听下古尔丹的事，后来转念一想，这些人是乌瑟尔亲手从皇家侍卫队里挑出来的，指不定每天回去后都跟乌瑟尔说些啥，若是我真问了什么，可能以后连自己怎么被扔进紫罗兰监狱的都不知道。
    走进达拉然的金色大门，还没到上课时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学徒往麦迪文之塔走，在看见我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让开了路，眼神探寻地看着被皇家侍卫包围的我。
    回想起上次来智者大厅的时候，我还是那个普通的废柴塞西尔，而眼下再次进去，已经是危险的废柴塞西尔了。没有了上回的人山人海，空荡寂静的智者大厅显得更加静穆幽深，脚步声回荡在高高的穹顶，最后落在厚重的帷幔上积出薄薄的灰尘，透过五彩的玻璃，时间在这里仿佛凝滞了，就连立在两侧的侍卫也犹如雕像般沉默无言，静静地直视前方。
    我边走边打量着这座经历百年岁月的大厅，视线从两侧墙上的一幅幅画像上扫过去，远远地能大概认出几个，但大部分都不熟悉。这些昔日叱咤风云，挥洒才情的英雄伟人们，已然回归尘土，飘然远去，只留下这一方面容，见证着达拉然的繁荣与成长。
    快拐入走廊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对面有一副画像上蒙着一层沉甸的墨绿绒布，严严实实地不透一点空隙，于是便好奇地询问傍边的侍卫。
    那个名叫厄齐尔的侍卫显然是一路上憋坏了，立刻解释道，“那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十分憎恶他，但是他又有在这里的理由，于是便遮起来了。”
    我听着直摇头，“要我说，要么干脆别挂，要么就堂堂正正地挂着，现在这样更是惹人争议。话说那个到底是谁？”
    “古尔丹，”厄齐尔看我一眼，有些不屑，“你以前都在达拉然干什么……”
    “诶？”不是吧，我惊讶了，“是乌瑟尔还是国王陛下同意了？”
    “要用尊称，塞西尔，”他一板一眼地说，“乌瑟尔阁下当然不会同意，陛下么……应该也是跟他一样。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其实是卡德加院长坚持这么做的。”
    “什么？”这简直颠覆了我的人生观，卡德加教授？
    他点点头，说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那是很久之前了，应该是第二次兽人战争刚结束。”
    我现在满脑子都被震惊两个字占据了，回头又望了一眼那幅被蒙住的画像，很想看看那上面的古尔丹是什么模样，也许他正在黑暗中无声地勾起嘴角，眼神穿过厚重的绒布，面露讥诮。
    然而这些令人疑惑重重的事情却容不得我多想，在把我送到上回考试的门口之后，侍卫们就尽职尽责地站在门边上，等着我进去。
    想着又要面对个别不想再见到的脸，我就头皮发麻，抖着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低头闪了进去。
    大门在身后嘭地一声关上，我暗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着坐在面前的教授们。
    在看到乌瑟尔的瞬间，我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往后退一步，那时他是怎样对我的，我记得一清二楚，直到现在，他看我的眼神虽然平静，却依旧不是在看人类的眼神。
    这回安东尼达斯教授不在，好在老克在看到我的时候愉快地对我眨眨眼，像在安抚我的紧张。
    卡德加院长恰到好处地咳了一声，直接对我说道，“先说好了，塞西尔，这次如果你不过，就直接进紫罗兰监狱了。”
    我刚点点头，克尔苏加德教授就笑着摆手说道，“哎呀，不要一开始就这么吓人嘛院长，多影响考生心理呀~”
    院长没理他，继续说道，“考虑到你上次的事，这次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基本法术都过一遍吧。”
    我指着脖子上的限制环犹豫地问，“那……这个……”
    “不用担心，我帮你暂时取下来，”克尔苏加德教授欢快地走过来，一边将限制环解下来一边在我耳边小声说，“你别怕乌瑟尔，他是代表国王陛下过来的，不会怎么样的。”
    我刚点点头，就听卡德加不耐烦地说道，“别以为你跟他说什么我不知道，克尔苏加德，要不是安东尼达斯教授今天有事，你是最该避嫌的那个。”
    老克嘿嘿一笑，老实地回座位端正地做好。
    看到卡德加示意我可以开始了，我便抬起左手，低声念起吟唱词。久违的法力流动，熟悉的温度，我感到全身似乎充满了力量。
    法术一个接一个地过去，终于轮到了最后暴风雪。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多日的学习让我有自信可以成功，即使是古尔丹仍在我体内，由于法力波动而渐渐苏醒。
    “卡德加……”我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迅速地念着吟唱词，准备在他的无端怒火爆发之前完成施法。
    “终于找到你了……卡德加……”古尔丹森森地说，语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令人恐惧，若是语言的力量能具象化，估计卡德加院长早就粉身碎骨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指尖微凉的感觉终于让我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古尔丹的第一次暴走才刚刚开始，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怨恨随着法力的流动凝聚到了我的指尖，原本正常规模的暴风雪在一瞬间范围暴涨。
    “你居然……还活着……真该死……”
    整间教室开始微微晃动，这已经不是暴风雪而是雪崩了，暴雪纷飞中我隐约看到乌瑟尔皱起了眉。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和控制力将自己高举的胳膊艰难地放下来，酸涩的身体一个没站稳，差点跪倒在地上。
    “……我要杀了他！”古尔丹几欲冲出身体，我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他双目赤红，露出森然杀气的模样。
    风雪骤停，教室又回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雪崩不过是一场梦境。
    克尔苏加德长长地哈了一口气，抖了抖头上的雪，抚着心脏笑眯眯地说，“真是厉害啊塞西尔，我们差点都让雪给淹了。”他随意地一挥手，快要没过脚踝的积雪便迅速融化，蒸发，最后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我微微喘着气，努力压抑着那些不属于我的情绪，看向卡德加教授，内心因为古尔丹的突然爆发而狂跳不已。
    短暂的沉默过后，卡德加院长却开口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的眼神，经常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心里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他说完。
    “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不过，他却因为一己之私背叛了达拉然，也背叛了洛丹伦。”
    “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他的眼神透过半月形的镜片，不知道是在审视我，还是那个灵魂。
    克尔苏加德教授忙直起身子想替我分辩几句，“院长，他不是……”
    卡德加摆摆手打断他，“你闭嘴，让他自己说。”
    我定了定神，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首先，我不是他。其次，我所在意的人都在洛丹伦。最后……”顿了顿，我笑着说，“就算有人不在了，我也会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说者无意，天意有心，没想到很久之后，我竟一语成谶。只是，却是怎样都等不到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