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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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让阿尔萨斯的授课速度加快,多留出点时间练习,我熬了一整夜看了一大半的内容。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外面渐渐地有人开始活动时,我揉着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最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身体里依然透着疲惫。
刚准备靠在枕头上打个盹儿,弗勒夫人就推着针药和早餐进来了。我挣扎着睁开眼,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但还是坚持礼貌地向她问早。能受到急救专业的教授亲自看护,并且没有趁机被折磨,我一直心存感激。
“夫人,请问我的身体还有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她熟练地拆开我腰上的厚霜纹布绷带,又换上新的,不紧不慢地说道,“完全恢复至少要一个月,你以为圣骑士的实力跟学徒一样?在那之前最好尽量避免使用初级以上的法术,你的身体暂时还无法承受较大范围的法力流动。”
她又看了我一眼,“眼圈有点黑。在康复的时候要好好休息。”
“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我愁眉苦脸地说,“几天之后还要重新考试,希望到时候有人能把这个项圈取下来。”
她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去考试,你的身体现在还不怎么经得起法力的流动。”
“只要不会死掉就我都可以忍受,再说了,能有被圣骑士折磨更难受的事吗?”
弗勒夫人立刻回答,“有啊,被术士折磨。”
“……”我默默地咬了一口面包,决定还是少说话。
话说回来,从昨晚之后古尔丹就再没有说话了,不知道是又沉睡了还是怎么回事。虽然也非常不想跟他有语言交流,而且跟他这种级别的术士做交易想想还是有点冒险,就昨晚跟他说的那几句话来看,这人不是一般的危险,但想到他是我的前世,我们共享一个灵魂,又有点在意他。
唉,难怪自己一直是垫底的实力,原来法术天赋全被前世占有了啊……
换完绷带,吃完早餐,我抱着那本书坐在窗边继续研读着。现如今才真正理解了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虽说跟古尔丹说好要帮我进达拉然,但我对他的应许还是持有怀疑态度,自己有所准备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话说,古尔丹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阿尔萨斯呢?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中,我自己首先被震惊了。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阿尔萨斯,而不再是一直以来的沃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尔萨斯成为了那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了呢?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途径医院外面赶去上课的学徒也渐渐多起来,他们的喧闹越过医院爬满藤蔓的高墙,回响在寂静空荡的监护病房中。我忍不住从书中抬起头,站起来向外望去,羡慕地看着墙外那一群群穿着法袍,一边说笑一边去上课的学徒。
靠着窗边盯着那些学徒出了一会儿神,我忽然感觉到似乎也有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随着视线慢慢下移,我瞬间回过神来,惊讶不已地看着站在楼下正看着我的那个人。
阿尔萨斯淡然依旧,但往日身上那种清冷的气息在日光的渗透下却有了几丝暖融的感觉,深邃的双眼带着早晨的温度停留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脸上仿佛也沾染上了那温度,有一点不明所以的温热。
“塞西尔。”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外面的说笑吵闹声中,但我还是从口型看出那是我的名字。
“下来。”他说。
“哦,好的。”我正要关上窗户准备下楼,却又听到那从喧闹声透出的清冷声音。
“跳下来。”
诶、诶?!这人大清早发什么神经,难道不知道这是三楼吗,难道不知道我还没学缓落术吗?
“开什么玩笑,还嫌我伤得不重?”我重重地放下书,皱着眉看向他。这王子殿下还真是随心所欲,想到什么是什么。
“有我接着。”他一脸平静,说得好像在接一串扔下来的钥匙。看我脸色十分难看,他又补充道,“今天难得没事早点过来,不要浪费时间。”
不要把走楼梯形容成浪费时间好吗!我内心一阵咆哮,但是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却又鬼使神差地把一条腿搭上了窗台,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扶着窗框颤颤巍巍地站在了窗台上。
“快。”他仰头看向我,除去手上的白缎手套,仪态优雅地张开双臂,浅浅的笑意还挂在眉梢。
居然还催我……
我深吸一口气,严肃地对他说道,“如果我因为从窗台跳下受伤而错失进入达拉然的机会,你要负全责。”
看着他理所当然地一样点点头,于是我也理所当然地抽风一般跳下去了。
风吹开耳畔的发丝,我看着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在面前瞬间放大,心脏倏地一下抽紧了,时间短暂地就像风过耳,周围霎时寂静落地。
我几乎是五官紧皱地撞进了阿尔萨斯的怀里,他稳稳地接住了我,稳得连身形都不动。
还没来得及从柔软的衣料中抬起头,就听得外面的喧嚣中爆发出一声尖叫。
“有、有人跳楼了!”
“什么!在哪里!”
“从医院的楼上!我也看到了!”
“怎么回事啊?”一大群路过的学徒顿时炸开了锅。
我正抓着阿尔萨斯的袖子僵硬地抬起头,就看到了闪现进来看热闹的几个法师,紧接着又是几个跌跌撞撞挤进来的牧师,一边焦急张望一边喊着“人呢?求人要紧!”
当他们终于把慌乱的视线停留在阿尔萨斯身上时,全场霎时鸦雀无声。
紧接着便是乱成一片的行礼鞠躬,“见过阿尔萨斯殿下!”
然后在看清是我的瞬间,又是一片寂静。
王子殿下微笑回礼,云淡风轻地说,“人没事,去上课吧。”
匆匆行完礼,十几个学徒跑得比兔子还快,秋风卷落叶般地消失在了庭院里,脸上表情错综复杂,谁都没有再抬头多看一眼。
“好了,塞西尔。走吧。”阿尔萨斯无视我瞬间黑下来的脸,牵了人就往外走。
“喂,等等!外面还有学徒,我不想被看到。”我死死把他往回拉,坚决不在此刻跟他走出去。
“怕什么,他们都知道了。”他淡定如初。
“那我也不想被看到第二次……”我使劲把手往回扯,“以后还要在达拉然混,我要重塑形象。”
“跳楼的人不需要形象。”
“是谁让老子跳楼的!”
“你猜。”
“猜你大爷啊!”
在我死命拉扯抵抗之下,阿尔萨斯终于选择了另一条僻静的小路从医院出去,避开了那群吵得沸沸扬扬的学徒。
一出医院,我就神经紧张地四下张望保佑自己不要被谁发现跟阿尔萨斯在一起,这样一个关键时期一点负面消息都会把我扔进紫罗兰。
阿尔萨斯说,“这么紧张做什么,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只要我被人撞见跟比自己地位高实力强的人在一起,所有学徒都会一致认定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依然高度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小心翼翼地走着。
事到如今,我只希望在这段时期不要被人扣上勾搭某某人的罪名,以后他们怎样说我都能忍,只要能进达拉然。
他说,“刚才他们不是都看见了。”
我怒视他一眼,“就当是我跳楼被路过的你救下了!”
跟阿尔萨斯一路争吵着,确切地说应该是他时不时意有所指而我一直极力反驳着,两个人最终到了芬里斯湖边。
坐在船上,看着明晃晃的湖水,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不知道是因为一晚没睡的疲惫,还是刚才路上的紧张,总之,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阿尔萨斯重新戴上绣着银缕的白缎手套,姿势优美地倚在船舷边,身子微倾,柔顺的金发垂在胸前,精雕细琢的侧脸有着雕像般的沉着优雅。
看着他就像看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珍品,赏心悦目,不能触碰,我承认自己在非常没礼貌地盯着他看,直到小船靠岸的晃动把我晃醒。我拍了几下自己微晕的头,恢复意识,心想今天还是快点结束为好。
为了让自己疲乏倦怠的思维跟上阿尔萨斯的进度,我不停强迫自己提起精神,用尽全力地练习法术抑制。这是一个操纵精神力控制无形的法力和意识的高难度技术,在过程中我好几次感到体内几股力量的反弹,有那个封在身体里暴躁不安的鬼影,还有带着强大威胁的古尔丹的那片灵魂。
消磨精神果真是最累人的一件事,直到我很难再次集中精神,用尽全身的意志力,阿尔萨斯才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差不多要送我回去了。
走到洛丹伦外面时,我说什么也不让他再送了,这里离医院也就十分钟的路。
阿尔萨斯停下来看着我,眉头微蹙,“你脸色很差,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今天神经有点紧张而已,又学了这么多,突然放松下来还不太适应。”
他拉起我的手,坚定地继续往前走,“我送你回医院。”
我很快抽回自己的手,强压住自己的烦躁,平静地说道,“殿下还是回去吧,能待我到这份儿上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我的坚持已经隐隐有了冲撞的意味,安静片刻,阿尔萨斯没说什么,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翩然离去。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大脑疲劳得快要停止运转,几乎是无意识的一片空白,就连周围擦肩而过的学徒越来越多我都没注意,直到那些带着恶意的声音毫无顾忌地刺入耳朵。
“哟,塞西尔,听说你在倒贴阿尔萨斯殿下啊。”
“怎么,还没睡到达拉然的床就想上殿下的床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贱人。”
我低着头,只看着脚下的路,麻木地往前走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走,快点走……回到医院就好了,不要惹事生非,他们也就说说不敢过来动我。
“人家那也是没办法嘛,大概是还想像以前那样不要脸地缠住奈德里安殿下结果被殿下拒绝了,走投无路才又来勾引阿尔萨斯殿下。”
“听说克尔苏加德教授也一直向着他……话说他到底被多少人上过啊,居然还有脸走在洛丹伦。”
我继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心想好在有这埃瑞达血统在他们不敢动手,就快到医院了,快到医院了,沃金说不定会在病房等我……
“啧啧,这么说那最吃亏的是沃金啊,人才转来弗瑞拉没几天,估计还没睡够呢这贱人就去倒贴达拉然的人了。”
我停住脚步,抬起头四下环绕了一圈,哑着嗓子问,“刚才那句是谁说的……?”
没有人接话,迎接我的是嫌恶和唾弃的眼神,污秽不堪的窃窃私语,以及恶意的中伤。说我没有关系,说我怎样都没有关系,唯独不能诋毁我身边的人,一点也不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举起左手的,但当念出吟唱词的第一个音节时,颈部的法力限制环爆发出的电击般的能量让我立刻痛苦地捂着脖子跪了下来。
“停下来……古尔丹……”强撑着被一波又一波电流洗刷的身体,这几个字几乎是从我的齿缝间挤出来。
视线被汗水模糊成晃动的光影,颤抖着抬起手,我隐约看到指尖忽明忽暗的地狱火光。体内的法力仍然在激烈情绪的引导下往左手汇聚,而限制环的能量也因此愈发增强,那种仿佛有千万根针扎进血管的神经刺激就像直接刺进了我的大脑。
你有足够的力量制裁和惩罚他们,塞西尔……让他们闭嘴。
古尔丹那仿佛近在耳畔的低语不断回荡在脑海中,像是恶魔甜蜜的诱惑,一步一步将我引向万劫不复的堕落之路。
只要我开口吟唱,指尖的火焰便会引来焚毁一切的火雨。而颈部的限制环也会给我致命一击。
“不……停下……”我断断续续地呻吟着,然后双手死死地钳住自己的喉咙,不让那里发出任何声音。
汗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已经有胆子大的学徒一点点接近我,我却将全身力气都用在阻止自己发出声音和在电流的冲击下保持清醒这两件事上。
说出你本来的语言吧,塞西尔,那是你属于你的力量……
“灼烧……不!”恶魔语的音节一从口中吐出,我混乱之中反射性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不留一丝犹豫,血腥味瞬间冲上了鼻腔。
身体终于支持不住地倒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汩汩流出,从身体到大脑,我体会到了什么是蚀骨焚血般的痛苦,不由得缩成一团,双手依然僵硬地死死扣住咽喉,阻止声音从中泻出。
脚上忽然一冷,我听见了细碎的冰雪凝结声,不知是哪个法师大着胆子将我的双腿冻在了原地。我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仅仅是意念一动,指尖就又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不行……”
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还没有考试,还没有进达拉然,还没有把该死的古尔丹从身体里弄走,还没有看到沃金落到夏芒教授手中那一天,还没有召唤出性感妖娆的魅魔姐姐,还没有……让阿尔萨斯负全责……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让开。”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教授!他、他差点暴走了!”
随着冰冷的气息逐渐接近,我将身体又缩了缩,像个被活生生剥了皮的虾,软软地蜷成一团。
“小心啊教授,他很危险的。”学徒们都心有余悸,远远地善意提醒着。
一阵清冽的冷风拂面而过,脚边冻住的冰层纷纷开裂,清脆地碎了一地。
“一群胆小鬼,”安东尼达斯教授不屑地轻哼一声,声音如同层层凝结的冰雪,“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