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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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阿尔萨斯派人送来的一本书,《论异常法术的抑制》。
沃金在医院的监禁病房陪我,正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一见有新鲜东西便立刻凑过来看个究竟。
“阿尔萨斯给你的?”
我点点头,扯掉包裹着的牛皮纸,露出了墨黑的硬质封皮,上面的烫金花体字被岁月得斑驳不堪,露出浅浅的印痕。
“啧啧……真是古老啊。”我感叹。
才翻开封页,一股浓厚的陈腐气息就扑面而来,仿佛尘封百年的光阴忽然被打开,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行行整齐隽逸的字体,竟然是麦迪文教授手写的一本书。
一时间,连惊叹都凝固在了嘴边,沃金抚摸着泛黄书页上的墨迹,不禁喃喃道,“这书他居然也能落到你手上,先知者麦迪文的真迹啊。”
我内心不知为何也有些情绪起伏,尤其是在看到手写字体的一瞬间,是那样熟悉和亲切。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嗅着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墨香,感到深深的满足。
沃金催促着我,“快看快看,都写了些什么。”
我仔细地读了几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看得懂……就是讲如何避免法术的走火入魔。”
沃金怀疑地转头看一眼我,“你确定是考试的意外是法术走火入魔而不是念错了吟唱词?”
我怒道,“我有蠢到连几句吟唱词都背错吗?”
“那是怎么回事?你在宿舍练习的时候都没事,一考试就出事了。”
我说,“吟唱词肯定是对的,开始的两三秒感觉都没错,几秒钟之后就发现法力流动异常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论是身体还是法力流动都不在我的控制之内,然后火焰之雨就出来了。”
沃金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样高难度的法术一定不是你干的,完全超出了你的水平。”
我无奈地摊手,“但是几乎没人相信我。”
把书翻过去一页,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下心接着看书。沃金见我有了事情做,便迫不及待地蹦跶出去了。在一间不大又守卫森严的房间里待着确实让人难受,特别是沃金这种坐着都忍不住动来动去的类型,陪我在这里就跟蹲监狱差不多了,我有时候也过意不去,他想走便走,从来不留。
坐在病房里,除了涂药吃药吃饭,我便抱着这书看了下去,直到授课时间到,便跟随着护送的侍卫队又去了芬里斯岛。
第二次的授课要正式许多,深知时间紧迫,阿尔萨斯除了示范和讲解之外几乎没有一句其他的话,我也收敛起平时说笑的模样,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跟他讨论书中的各种问题。这样正经的相处模式实在难得,以至于我看着阿尔萨斯那张淡然好看的脸竟然完全忘记了与他在图书馆的那个轻薄之吻。说起来,自从我莫名其妙地来到艾泽拉斯,第一个正经教我的人居然是现在的阿尔萨斯,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
“在想什么,塞西尔。”阿尔萨斯的声音把我从短暂的走神中拉了回来。
我摇头,“没什么,大脑有点不太够用。”
阿尔萨斯边走边问道,“学这个就不够用了?不知道你平时都在想什么,还是太焦虑了?”
我说,“可能是最近麻烦事情比较多,偶尔也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另外,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要是不好好活下去也对不起你,当然,我自己也想活得更好。”
安静了一阵,阿尔萨斯忽然说道,“从卡德加手里弄到那本书几乎用完了他欠我的所有人情。”
“诶?但你是王子啊……”对于他会在卡德加那里碰钉子我表示相当惊讶,“我还以为即使他那样火爆的脾气至少不会拒绝你。”
“毕竟是先知者麦迪文的遗物,他一向宝贝得很,从来不外借的。”
我当时听完后也没多想,只是心里十分感谢阿尔萨斯能帮我到这种地步。后来晚上回到监禁病房,打开书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奇怪,麦迪文教授留下的书籍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放在图书馆禁书区,或是交给乌瑟尔,而是给了当时还是学徒的卡德加保管。
我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想些与自己无关的事,然后便继续带着膜拜和敬佩的心情看着先知者麦迪文在数百年前留下的笔迹。看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字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仔细看才能发现已经不是最初的笔迹了。
“奇怪了……”我喃喃道,“到底哪一个才是麦迪文写的。”
带着疑惑,我从后往前哗啦啦地翻着,在飞快地翻动的书页中,却无意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一样东西。
我一页一页地翻回去,找到了那张夹杂书页里的纸,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张不大的画像。这是一张侧面人像,尽管铅笔草草勾勒线条已被时间晕染开来,模糊了面容,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有着柔软轮廓的青年是怎样温润的一个人,一笔一笔描绘出的柔顺长发系在脑后,就连低头看书的认真神情中都透着几分与世无争的宁然。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固在了上面,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目光,仿佛沉溺进美好的旧时光中,久久不愿出来。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我试图从这魔障一般的铅笔稿上移开目光,却猛然感到一阵眩晕,随之而来的便是头痛欲裂,似乎天灵盖正被强行撬开。
脑中回荡着一声似远似近的呢喃。
“不……”
“谁!”我一下子抬起头,从魔障中挣脱开来,刚才那好似叹息的一声仿佛只是幻觉的产物。
不知是谁轻轻嗤笑一声,“竟是这样一个蠢货。”
我惊得直起身子四下张望,最终却发觉这个声音是从自己身体里传出来的,门外的侍卫没有动静,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你终于发现了,真不容易。”那个声音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像你这种单细胞生物,连最低级的恶魔都知道怎么把你骗进肚子里。”他的声音刻薄傲慢,处处透着嘲讽。
“所以你是谁?”我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会在我身体里!”
“我们是一个灵魂啊,塞西尔,”他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声音虽然虚弱,却潜藏着过分的自负,“当然,我们是两个人。你现在还不及我当年的万分之一。若是真要说,应该是所谓的转世吧。”
“什么!”我几乎都要喊出来了,连忙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躁,“既然是转世那就应该转得彻底,为什么你现在突然出来了!能不能出去,不然我怎么办!”
他懒散地说道,“大概是死的时候灵魂被撕成了许多片,总有一片遗落下来,带着我部分记忆,拼凑出了现在的你。”
我内心依然震惊得说不出话,片刻之后才收回心神,问道,“那你为什么会突然有自己的意识?”
他说,“我一直都存在,沉睡于这个灵魂之中。只是灵魂碎片太过脆弱,很难唤醒,刚才或许恰好是个契机。不过,你大概能偶尔察觉到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仔细回想着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原来竟是这家伙搞的鬼。还有那场重要的考试,我的一条命就因为这货几乎交代了。
他嗤笑一声,“连那种最低级的测试都过不了,居然还有资格活在这世上。是你自己太蠢,又急于求成,心智动摇,竟然抵不过一个灵魂碎片的意志。”
我怒道,“那你也没必要把火焰之雨放出来吧,是闲得慌吗!”
“别说你不知道,那样的动作就是火焰之雨的起手,所以你的身体还是对前世的记忆更深刻……”他不怀好意地提醒道,“说不定哪天连你自己的意志都被我吞噬了,随时保持警惕……塞西尔。”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寒,自己的前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坏人?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来世是这样一个蠢货。”他说得毫不留情。
我哼了一声,“一般来世都能反映出前世的愿望,我身上一定有什么是你想了一辈子却得不到的品质。”
“我可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他自负地说。
“那是你记忆缺失!”
“没有,缺失的都是可以缺失的部分。”
“那为什么我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你就醒过来了,但你又说不上来原因。”我得意洋洋地捏起那张画像,反复端详。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不知在想什么或是在辨认,最后不确定地说,“这画晕得不成样子,连是精灵还是人类都难以确定,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反正我没什么印象。”
“等等!”我的思绪霎时转到了别的地方,然后斟酌地问道,“你刚才说你知道火焰之雨的起手动作并且很熟悉?”
“在目前使用的法术中,还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达拉然的图书馆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出想要的书。”他说得云淡风轻,语气却高傲得令人讨厌。
我没理他,直接问,“那你是埃瑞达人?”
“不是。埃瑞达人可都没什么好东西。”
“好吧……”我又被鄙视了一把,又问道,“那你是术士?”
他又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恨我入骨,我也懒得跟技不如人的渣子们争论。但是我是法师,也希望永远是法师。”
“为什么?”
“不知道,”他淡淡地说,“那种实现不了的事情,谁记得呢。”
我叹气,“那你什么时候才肯离开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才开始没几年,还不想被你影响啊……”
话音刚落下,他就大笑起来,“塞西尔,你是真蠢还是太自以为是啊!我既然能毁掉你的考试,也就能轻松把你送进达拉然。换句话说,不要说是进达拉然,就连教授的脑袋我都能随时拿下来。”
我摇头,“我承认你很强,或许我永远也达不到你的水平。但你死的时候依然心有不甘,那并不是你想要的。”
“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所以现在并没有不甘。反而是你,”他轻蔑地说道,“一无是处。”
我按捺下不爽,正经说道,“说正事,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
“这片灵魂很脆弱,一旦离开身体,过不了多久就消失了。所以,我还没打算离开。”他漫不经心地说,“或许等想起来自己想要什么,得到了,我就走。”
“那就做个交易吧,”我索性说道,“你帮我进达拉然,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哈哈哈,塞西尔,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就能替我得到我想要的,况且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你能依凭的身体就这一个,要做什么也是我说了算,你若不喜欢就请自便。”我发现,对这种人就应该耍无赖。
“竟敢威胁我……塞西尔,真是讨厌。”他的声音中压抑着一丝恼火。
我干脆无赖到底,“不是你说的么,埃瑞达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是埃瑞达人?”他的语气瞬间警觉起来,“不可能的。”
“我有一半的埃瑞达血统。不然就我这实力,还能享受到法力限制环加监禁病房的待遇?”
他沉吟片刻,便做了决定,“好吧,成交。纯粹是看在你血统的实力上,而不是相信你这个废柴。”
“都是一个灵魂,你这么说我就是在说你自己。”
“我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要抬高自己的身价。另外,我可先说好,要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你可要做好一生都被我支配的准备。”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若是前世真没留下遗憾的话,你的灵魂为什么在被撕成碎片之后依然固执地保有一部分的记忆不肯消逝呢……古尔丹?”
在我说完这句之后,他仿佛又突然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说话。虽然他是我的前世,但我却无从知晓他的想法和他所作所为的一切缘由,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留恋就如同无法捕捉的风,吹散了遥远的记忆,最后消失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