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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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坞院是宣帝亲自赐的名,名字的来历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夜琅华的母亲赐号“泠妃”。泠可同“零”,凋零之意,也同“伶”,戏子伶人,而泠泠者,也不过是清凉冷清的意思。泠妃,本就不是吉利的封号。
秋坞院在皇宫的最北面,旁边就是冷宫。当年盛传泠妃隆宠,这个破败的地方就是隆宠之人当年所居的小院?紧靠着凄寒的冷宫,淹没在重重宫宇高阁之中。
农历三十,下弦月已落,上弦月未至,只在遥远的天际隐隐有几颗孤星闪烁,被烟火的光一照,便立即无处可寻。夜琅华推门的动作很轻,他有七年没来过这里了。这里依旧冷清,不是那种冬日的肃杀而是死一般的沉寂。被人遗忘的角落,便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他记得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那里了。那时候他蹲在高大的**,支着小木棍一笔一划地图画天边的飞鸟。用手托着小小的脑袋,他想,那鸟飞得可真高啊……
鹿城并不适合栽种榕树,然而在这片小小的院落里却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独木成林。有时候夜琅华想其实泠妃并不喜欢榕树,她喜欢的应该是清明柳,垂着长长的丝绦在四月的微风里轻轻晃动,新柳的翠绿同屋檐的新燕相辉映。可是一棵垂柳撑不起一片天空,在这小小的院落里需要的是撑天的巨木赋予它生机同希望。
现在他又站在这**,他不知道榕树的寿命到底有多长,只是单纯地觉得它已经老了,没有人再需要它赋予何种意义。在这寂寞地小院里一年又一年地刻着年轮,没有人声没有新燕,就这样看着天边聚了又散的浮云独自老去。
正屋的屋檐处挂着的匾额已经残破不堪了,被风一吹发出嘎吱的声音,摇摇欲坠。那是泠妃亲自题的匾额,泠妃的字很好看,不是女子的清秀,带着一股真正的凌然大器。那样的人,不适合困在这深宫之中坐等红颜枯老。
这秋坞院有很多记忆,可是有些已经记不清了。毕竟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又是很多年过去了。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呢,大概是七岁那面吧。那一年的春天,在百花怒放的日子里,他失去了母亲,又再最后一天大雪纷飞的除夕夜里遇到了萧月下。
所以对他来说,萧月下是不同的,那些日子,黑暗的抑或明媚的,只有萧月下陪着他一起走过。时间不能倒流,那么便不会再有另外的人在他心里留下同萧月下一样的痕迹。
夜琅华没有推开正屋的大门,他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遥遥望着那残破的匾额,面色沉静。外面烟花爆破的声音更响了,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绽放着“千秋万世”几个大字。
秋坞院离冷宫太近,近到一出门就能看见冷宫的侧门。秋坞院外有一处小径是同冷宫相连的,那里曾种满了千日红,七月一到会在小径两侧开除红艳的花来。旁边的空地则是一片紫竹林,紫黑色的竹竿柔和发亮,隐藏在绿叶之下。
夜琅华就是在这片竹林之中看到萧月下的。萧月下依旧穿着单薄的白衫,长发随意地绾着,他抬头专注地望着冷宫的方向,留给夜琅华一个背影。风吹得竹林哗啦作响,那背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在这样的夜里,身后是漫天烟火。
“没想到你会来这里。”夜琅华说,他顺着萧月下的目光望去,秋坞院的梧桐在那里伸出了茂盛的枝丫。
萧月下回头看他,面色平静,“你也在这里么?”他的眼里闪过一瞬的迷茫,“是啊,我怎么会来这里呢?”
“月下,”夜琅华说,“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高兴,还有——”他听着远处子时过半的更声,“新年快乐!”
正月十五赏花灯。在这普天欢庆的日子里,南边的月合同西边的星络开战了。战事很激烈,死伤过万。大量失所的流民逃离西南边界,更有甚者不远万里逃至日曜。
正月末,月合派遣使臣至日曜恳求出兵助其伐星,日曜态度未明。再半月,星络公主下嫁辰启王,辰启出兵助星络。
祁延在院子里饮着小酒,身后站着侍童随乐。随乐张了张嘴,看着斜倚在太师椅上怡然自得的祁延,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小乐子,虽然你家公子我有倾国倾城之貌,但是被你这样盯着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随乐嘟着嘴嘀咕道:“我盯着你瞧算什么,有空你也发发善心去瞧瞧屋里的人呐!”
祁延给自己满上一杯,皱着眉头盯着地上初融的春雪,半响嘴角弯了弯,“他们爱等就在屋里等着吧!”
“公子,你真的不打算回辰启了吗?”
祁延眨了眨眼,眸子里满是笑意,“我本来就不是辰启人啊——”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辰启还是要回的!”
随乐又道:“那同暗卫一起回去么?”
祁延抬头,久雪初霁的天空飘着几片薄云,阳光有些刺眼。“我还想看看外面不一样的世界——这个天下,是不是真如同我想象的那般重要!”
随乐轻轻低着头,抿着唇,“王上真的不好么?”
“不,他很好,只是——我想寻的是可以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
“公子找到了么?”
祁延皱着眉头,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过了会儿才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随乐依旧低着头,“奴才知道了。”他转身朝大厅的方向走去,几步之后又转身道:“奴才这就打发他们回辰启去!”
祁延玩转着手里小巧的青瓷酒杯,忽然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精致的玉骨扇迎着初春料峭的春寒缓缓摆动,院子外的迎春花已经打了好些花骨朵。
三月,月合使臣再入日曜,奉美姬数十,黄金万两。
宣帝看着御案上的图纸,冷笑一声,他轻轻抿了口茶,对着恭敬跪在地上的来使道:“怎么,月合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吗?”
使臣后背僵了僵,“我王是诚心恳请日曜出兵,只是,只是这千奎、合桐二城万万割让不得!”
宣帝将图纸想前方推了推,唇角轻轻勾起笑容:“既然如此,那么日曜便没有半点出兵的理由!”
使臣抬头看他,“陛下切莫忘了唇寒齿亡的道理!”
“唇寒齿亡么?”宣帝道,他低着头——这天下兴亡与他何干?
三国征战,乱世始至。同时,日曜于祭祖之时天降祥瑞的事情再度被提起,人心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