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似是故人来(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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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橹奔进屋,只见地上满是血迹,桌上的盘子被摔碎,金素梅歪倒在一边,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直不起身子。漂橹上前一步扶起她,正欲把她扶上美人榻,金素梅却抓着漂橹的衣角跪了下去。
    “姑娘好心,求姑娘不要告诉别人我会武功的事,求求姑娘。”
    漂橹望着门边的宁叔黛,眼里满是乞求。
    宁叔黛叹道:“我也知道你是有苦衷的。要是想告诉别人,恐怕早说了。你先起来,你现在身子弱,多休息休息,我这里,你放一百个心。”说着,整了整榻上的丝毯,等到漂橹将金素梅放好,便将丝毯盖在金素梅身上。
    “我只知道你是金家小姐,你叫什么?”
    “金素梅。”
    “素梅?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既然来了我家,就当自己是重获新生,我叫你寻梅吧。”
    漂橹笑道:“踏雪寻梅,和二小姐房里的踏雪姐姐是一对呢。”
    金素梅一愣,以前她是千金小姐,丫环下人的名字,她听不惯便随意改了。哪里想到会有一天,自己的名字被人随意就改了。不经意,一滴泪顺着脸庞滴落下来。
    宁叔黛和漂橹见她哭,都怔了。只当她是因为家门不幸伤心落泪。
    宁叔黛也不会安慰人,又觉得总得说点什么,于是清清嗓子,道:“你家里发生大变故,我也知道你伤心。你放心,在我这里就跟家里一样,我绝对不会把你当下人看的。我们就是姐妹俩,从今天起,我叫你梅姐姐,好不好?”她全然不觉金素梅的伤心是因她一句话而起。
    金素梅听她这话,更觉辛酸,又见她是个心无城府的爽快人,才欣慰地微微一笑。
    “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说的就是梅姐姐你这样的美人啦!”宁叔黛平日里就是这样没轻没重的,漂橹也习惯了。
    金素梅听她这么说,噗哧一笑:“是一顾倾人国……”
    正说着,柳叶从外面进来,见到金素梅,“咦”了一声:“你的醒了?伤怎么样了?”
    金素梅认出是早上救她的人,感激地回答:“伤不碍事了,多谢姑娘相救。我早上打伤陈妈,是我一时害怕,糊涂了,姑娘要怪我,只管责骂就是了。”
    宁叔黛道:“叫她柳叶就行了。柳叶,她叫寻梅。你等会叫厨房做锅黑鱼汤给陈妈送去,生肌养伤。就说是我的话,等寻梅伤全好了去给陈妈赔罪,陈妈不许生气,以后跟寻梅也要好好的。”
    柳叶应了一声,正要出去,月影在房外探头,见了金素梅,也“咦”了一声:“你醒了?伤怎么样了?”不等金素梅回答,便回头对柳叶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沽铭刚过来找你,我还说你没在,我看他挺急的。”
    宁叔黛一听,忙把柳叶往外推:“快跟沽铭说,我这里人多,这几天也闲。他要有什么事要你帮忙,尽管说。我宁叔黛别的没有,要借人手还是足够的。”把个柳叶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往竹园去了。
    韩政良一拱手:“在下青龙岭剑派韩政良,闯入贵府实在是……请姑娘见谅。”
    “青龙岭,剑派?石念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叔。”
    “你师傅是石想?”
    “正是。”
    那姑娘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家人,失礼了。石念是我师姐,我也是静怡师太的徒弟,我叫宁仲紫。”
    韩政良大惊。石念是石想之妹,自小师从慈航庵首座静怡师太。传闻静怡师太收徒,别的不讲,单讲个“缘”字。三十年前石念之父石劲崖闯荡江湖时,与当年初出茅庐的静怡甚是投缘,两人结为兄妹,石念才能入她门下。饶是如此,静怡师太怎么也不肯收石劲崖的小女儿石悲,实在拗不过石劲崖,就让静玄师太收了石悲。这姑娘原来是宁二小姐,可是宁家一个商贾人家,怎么会和静怡师太有渊源呢?
    韩政良笑道:“若是按辈分,在下要唤姑娘一声宁师叔了。”
    宁仲紫道:“不必了,我们也不拘这个俗礼。我看你比我还大个一两岁,我叫你韩大哥就是了。”
    韩政良道:“不敢,在下排行老三。”
    宁仲紫笑笑,低下头,只管把手绢绞来绞去,也不说话。
    忽然听见一声瓷器砸碎的声音,两人都吓了一跳。韩政良听得屋里传来金素梅的声音,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于是向宁仲紫告辞。
    宁仲紫奇道:“你这么担心她,不进去看看她么?”
    “不了。韩某明天再来拜访。”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宁仲紫一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自言自语:“你们不是认识吗?怎么都不看看。怕见她?难不成是欠了情债啊。”
    宁仲紫猜对了一半,韩家是欠了金素梅情债,但欠债人不是韩政良,而是他二哥韩政本。韩政良急匆匆地走了,就是想着给韩政本送信。想起这一年来,韩政本为寻找金素梅,憔悴消瘦的模样,韩政良就心疼。他一刻都不想耽误,从宁家出来,就借了匹快马直奔递铺。从递铺出来,才悠闲下来,反正也不急了,就牵着马慢慢走着。
    景洲城虽然不大,但因为占着陆路水路的便利位置,市集相当热闹,南来北往的人都有,东西南北的各色货物也很齐全。宁家的吉祥酒楼虽大,也算不上顶级。倒是宁家的如意茶楼,从开业就没打算弄得多风雅,也没想过阳春白雪。茶是粗制的大叶茶,两个铜钱一大碗,桌上还放了一盘盐巴。也是,人们都累得汗流浃背的,不喝点盐水,两腿直抽筋大颤。大伙都说,还是如意茶楼最体贴人,最把咱们穷人当人。
    说书先生嗓门也够大,整条街都能听见。内容是越俗越好,什么流行就说什么,最近大街小巷不是都在传反贼的新闻吗?那咱就说反贼和朝廷的将军们。宁老爷牢记“富不与官争”,说书先生们也清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朝廷的兵马再怎么没用,都是神勇的。败了?撤退了?那是用计呀!什么计?天机不可泄漏,军事机密怎么能到处说呢?一个故弄玄虚,把整条街的下里巴人都吸引到茶楼里了,连街边卖胭脂水份的,也趁着没客趴在窗外听。
    韩政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听他把造反的武林高手贬得一无是处,摇摇头便走了。
    
    刚转个弯,看见一个纨绔公子哥一脚踹在街边小摊贩肚子上,把小摊贩踹得缩在地上起不来也不敢起来。韩政良站在一边冷冷盯着,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狐假虎威:“我们少爷走在路上,你个不长眼了挡了路,还说我们少爷踩到你了?岂有此理!给我打!”
    韩政良定睛一看,原来就是早上指使人狠打金素梅的“狗腿子”赖三。他弓着腰站在宁伯青身边,旁边几条大汉围上了小摊贩蠢蠢欲动,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小跟班一脸尴尬,打也不肯,劝又不敢。韩政良平日里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甩着马鞭三两下就把几个壮汉撂倒了。
    宁伯青一行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来,那小摊贩也趁机爬了起来,摸到粮米店的门槛,捂着肚子坐在门边。
    赖三见来人不是个好惹的,也不吱声,居然溜到宁伯青身后去了。他比宁伯青略高几分,居然弯着腰缩着脖子想把自己藏在宁伯青身后。
    韩政良眯着眼,目光中的怒气透过宁伯青直射到赖三的身上。想到金素梅居然被这个无赖打伤,他更是愤恨到手也抖了起来。右手一颤,马鞭将赖三从宁伯青身后拉了出来,将他整个人直直的摔在地上。听得赖三一声惨叫,周边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胆大的开始叫好,随即想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韩政良打得兴起,一双怒目又转到了宁伯青身上。这个公子哥儿,眼睁睁见着自己连着放倒了他七八个手下,居然还是面不改色的站在一边。韩政良有些惊诧了。
    其实宁伯青心里也清楚,这几个壮汉只是身材魁梧,吓吓不懂武功的人还不错,哪里能跟武林中人对抗。至于赖三,更是个没用的角色。因此他并不慌张。
    良久,宁伯青笑道:“这位兄台好身手,宁某甚是佩服。”
    韩政良早已猜到他的身份,又想明日还要去宁府正式拜访顺便探望金素梅,与他也不宜撕破脸。于是强压怒意,阴冷着脸说:“不敢当,希望公子好好看管好下人,像这样狗仗人势,只破丢了公子的脸。”说完,牵了马走了。
    宁伯青拱拱手,无话。却见一台轿子挺在街边,不由得傻了,顺势就瘫在雕羽身上。
    雕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吓傻了,扶着他傻傻地站在路中间,看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下轿,阴沉着脸说:“跟我回去。”
    宁伯青只得乖乖地跟着他上轿。雕羽跟着管家宁忠走在轿子后面。事实证明,沽铭派雕羽跟着少爷的决定是正确的。雕羽何等机灵,一看这架势,少爷少不了一顿罚,趁宁忠不注意,便沿小路溜回家先给沽铭报信来了。
    沽铭一听,也吓坏了。少爷私自出门就是他的错了,还在大街上闯祸被老爷抓了个现行,只怕等这爷儿俩回来,这个院子都要翻过来了。他一时也没了主意,急急忙忙跑到缬芳阁想找柳叶商量对策,谁知月影又说柳叶不在。正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就见雕羽奔过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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